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7、第十八回 ...
-
第十八回 [鳄腹魂因何化厉鬼听往事收信留酬珠]
白展二人的面色有些许异样,虽然转瞬即逝但依然逃不过关铎的眼睛。以白玉堂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和这件事本身来看,他都明白事情不会轻易达成。因此上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我提出这个要求也颇为无礼。但放眼看去,在咱们宋境之内,最能胜任的恐怕也就是二位了。何况那本书对南侠的身体也许会有帮助。”
五爷微皱着眉头,呲鼻冷哼:“你也说这是无礼的要求了,还扣个高帽子给我们俩有什么意思?况且这不容易恐怕也不只是说着那么轻松吧?你说的那个梵音寺我俩可是有过耳闻的。”
关铎叹了口气:“既然二位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实际上求人帮忙也没有再做隐瞒的道理。正如二位所知,以我一人之力,进得去梵音寺却肯定入不了渡劫阁。而且我听说五爷您对机关埋伏十分了解,所以……”
“所以听到是我们俩就急着找五爷替你们卖命了?对了,那地方好像不是随便能进得去的吧?”五爷说完扭头看向展昭。这样的事当然是自家猫儿最为清楚。
展昭点头:“之前在大相国寺斋戒之时有听方丈和欧阳老哥哥提过。那梵音寺的渡劫阁里供奉了不少太祖皇帝赐给开国功臣的贵重之物。据说那楼就修在悬崖峭壁的顶上,只有正门一条通路。”
五爷闻言立刻挑起了眉梢:“就是了,你当我们俩会掐诀念咒呢?”说着毫不吝啬地瞪起了眼睛,“我好像记得那个楼是皇封的禁地吧?”
展昭再一次点头:“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欧阳老哥哥才多念叨了几句。就是担心咱们抓差办案时碰巧到了那个地方,再全然不知地犯了国法。”说到这里,他不得不皱了眉头。如果东西真的是在渡劫阁中,那自己和玉堂就是:进,犯了国法;不进,许就破不了案子。到底如何实在有些难办了。
若只是个受封的佛塔,五爷倒不觉得怎么样。但自从打破天外楼展昭重伤昏迷之后,他就对什么机关埋伏的楼宇阵仗有了抵触之心。再要让他带着猫儿去提着胆子提着心去拼命,他白爷可舍不得。“也就是说这件事我们俩没辙。”说完看着关铎,眼中绝没有丝毫友善的意思。
事实便像白展二人所说,那梵音寺渡劫阁绝不是轻易就能进得去的地方。关铎自认对机关埋伏颇有心得,却也不敢轻易一个人犯险。更何况这件事若没有几位真正的高人相助,想要最终达成目的简直是痴人说梦。“二位也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只是打探到那本书应该在渡劫楼当中,却还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甚至这则消息都有可能是假的。我想以二位的身份,进到梵音寺应该不会被人怀疑才是。”
“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俩假装进去拜佛,实则暗地里查探那本书的消息?”五爷冷笑着拿起面前的茶杯,放在唇边沾了一口,挑眼道:“你不觉得仅为了你那一句‘可能治病’的说辞我们俩就什么都揽下来有些好笑嘛?”
关铎闻言赶紧摇头:“关某可绝没这个意思。一来我是实心实意想找二位帮忙,二来这也是昨晚跟侯爷相商之后他的意思。我知道以五爷您的身家和二位的官职对权势金钱都不屑一顾,但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一件毫无可取之处的事不是。”
说到这里边有赵成的意思,展昭心头就是一动。他们在之前的确是设计到自己二人回侯府是侯爷亲自下令。但事情如今有了转机,居然跟一本记载了长生不老及升仙之术有关的书扯上了关系,那这位一心想要长生成仙的皇亲国戚如何能让自己和玉堂两个外人参合进来?仅仅是因为需要武功高强的人?“关先生,展某可否问一件事。”
关铎点头:“展大侠有话只管说。我来请您二位帮忙,自然言无不尽。”
展昭淡然一笑,盯着关铎的眼睛问道:“不知侯爷可否说过,假如真的拿到那本《通天谱》,该如何处置我二人呢?”
白玉堂之前说得那些句再连钩带刺也不及展昭这一句话有劲。关铎听后立刻就皱了眉头,却也知道同面前的这两位耍心眼要想一点儿都不被看透根本没有可能。所以转瞬他就叹了口气:“这一点我也知道瞒不过您二位。若是按照侯爷的想法,事成之后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五爷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而且他既然要让我们俩知道了这件事,就算我们俩不答应,他也会想办法找我们麻烦,不致死地而不罢休了吧?”
关铎看着五爷的表情,微笑着点了下头:“正如五爷所言,这件事您二位若是不答应,侯爷不会善罢甘休。您想,若是你们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皇上,那他赵成有再大的贪念也就都白扯了。何况在他那心里觉得,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对长生不老成仙飞升没有兴趣。因此他答应让你们一同‘享用’这本宝贝,你们绝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过于我个人而言,两位不会随便应承下来这种事。”
如今这种局面难免会让人有些心情烦躁,展昭手中握着茶杯,不轻不重地用拇指揉捏着杯身,心思在关铎这段话中转了好几个圈。“所以关先生就顺应了侯爷的意思?”
关铎苦笑了一下:“说起来关某在这件事上的确私心大于一切。我是觉得您二位应该能了解我和赵逸的处境和心情。而且我也没有要伤害二位的意思。假如通天谱在您二位手上,赵成哪里还能动弹得了你们?换句话说,只要东西交到赵成手上,以两位的身份和功夫要自保或是搬请天兵来收拾一个朝中无职的侯爷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而我,只需要完成这件事,然后带着赵逸远远的离开,也就够了。”
“说得真是轻松,想得也的确不错。可你别忘了,我们俩现在就可以转身就走,回去不管是告诉皇上还是禀报包大人,不但是赵成,包括你和赵逸都不见得能有全尸。你就不怕?”五爷站起身,伸手搭在展昭的肩头,再道:“还是你觉得我们俩现在就已经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了呢?”
暗在心中咬了咬牙,关铎微皱着眉,仰起头看向白玉堂:“五爷,您不用担心。我关某人这次前来,绝对没有要逼迫二位的意思。答应是你们的人情,不答应是两位的本分。我关铎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
这种突如其来的威胁莫说自家老鼠心中不爽,自己已经感觉到了杀机。就是自己也恨不得手持巨阙驱走这些“妖魔邪祟”。只是知道这个局不管是为了什么早晚都得入,而且事到如今想要脱身已经全无可能了。他也只能顺坡向下了。
想到这里展昭笑着拍了拍肩头上玉堂的手背,似笑似叹道:“关先生的意思我们明白了。这件事我们是否应允也不是什么悬念。不过要我们答应可不能只是你一番利害言语就能成的。既然是侯爷的意思,那我希望能有侯爷的私玺邀信一封。而且至少也要是侯府中人亲自来请。不知这个要求可算过分?”
一时间不明白展昭这两条要求是何用意,但关铎绝对不会傻到认为展昭只是想要挣一个面子,要一份殊荣。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并不算什么。“自然是不过分。那关某这就回去跟侯爷说。”
展昭做了个请势,表情看似温和,眼神之中却带出了五分凌厉。对于关铎这个人,无论是背景还是在这些事中的身份都不可能是现下里看到听到的那么简单。而那悬窟之中的三十七具无头尸体,恐怕也不会与此人全无关系。《通天谱》……这‘通天’二字究竟是何用意,恐怕只有等真的有了眉目才能知道了。
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令,关铎自然没有再留下来得必要。因此起身拱手之后,就要离开房间。
就在关铎一只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五爷沉身道:“慢着。”
关铎扭头:“五爷还有什么要求?”
五爷撇了下嘴,满脸都是不屑和厌恶的神色:“爷就是告诉你,别在周围放那些无谓的人。有一点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二人手上有皇上御赐的令牌,拿着它可以随便调集朝廷军队。别说灭他个赵成,就是碾平西峒都轻而易举。还有,你最好求爷爷告奶奶让那本书里至少写了个治病救人的药方子。否则别的不讲,赵逸包括你还能不能远走他乡,就不那么一定了。”
听到关铎的脚步声远去,五爷转身拿起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什么东西!居然跑来威胁爷爷们!”
能忍到这一会儿,对自家这老鼠来说就已经不易了。展昭将手搭在玉堂的肩头,轻轻地揉了几下:“别火了。犯不上。”
拉着展昭绕过那些茶杯的碎片来到床边坐下,五爷的右手的拳头一直紧紧地握着。“这口气五爷早晚得出!我就不能让这姓关的好过!”
叹了口气,展昭伸手握住玉堂的右手:“那你这气就等着修理他的时候再出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事告诉给珍儿和四哥他们。如果不出意外,那三十七条人命应该跟《通天谱》有关。”
将左手覆在猫儿的手背,五爷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胸口的憋闷,点了点头:“珍儿不是说等一更天的时候过来么。到时候再跟他说也不迟。反正现在是什么好兴致都败坏了,天也晚了,西峒周围也没有再巡看的必要。不如找个地方喝酒去!”
这一次展昭没有阻拦,而是点起了地方:“还是去咱们头一天来时去的那家赏云阁吧。我觉得菜色的味道还不错,昨天你不是还惦记那三十年的花雕么。”关键是那酒家就在正街边上,坐在楼上眼目得当。总天已快日落,行人和顾客同样不少,没准儿还能听到点儿什么。
见展昭眼珠子一转,五爷就明白自家猫儿的心思。索性就笑着抄起床上的两把家伙,笑道:“成。就那儿了。只要猫大人相中的地方,五爷绝对不说二话!”
吩咐店伙计收拾屋子,五爷和展爷出了客栈直接就赶奔了赏云阁。
日头西垂并没有让街边西峒的街市冷清起来。反而越倒中街,越能见到不少小贩摊开摊子,在各个商铺窗边挤出一席位置。这个本就不太清净的城镇此时显得比白日更加的热闹。一点儿也看不出在这城中的一边几天之前还盛传着闹妖怪的传说。倒不知是健忘还是“危险”离自己看起来还很遥远,所以没有人将惊恐拴在自身。
不知道当那三十七条人命的案子公布于众之后,这里又会是一番什么情形。
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边在街上闲逛留神周围人的言行,边时刻注意着身前身后。对于关铎是什么人白爷和展爷暂时还都心中没谱。所以这个人究竟会有什么手段也就无从猜测。五爷是带了那么一句让关铎别浪费人力,可对方听不听就不是旁人能说了算的了。
等二人到了赏云阁,坐在了二楼靠近窗边的位置上,五爷这才哼了一声:“幸亏这货还听得懂人话!”
实则展昭也并不认为关铎就一定会派人监视自己和玉堂。一来那个人能把如此没谱的事说得滴水不漏,就绝不是个心里没算计的主儿。二来他若是不清楚自己二人的本领,或是说能找到不让自己和玉堂发现的跟踪者,那这个差事就不可能会落到自己二人身上了。毕竟这长生不老在有钱有权又有势的人面前,通常都是最大的诱惑。会想要独吞也不稀奇。
将小二倒上的茶推到玉堂手边,展昭轻笑道:“还总是说我瞎担心,你自己不也一样。”
看着猫儿从容的笑容,五爷心里的郁闷多少算是减轻了一点儿。“反正就是憋气就对了。这么多年,也就皇上出过损招把咱们逼到不得不就范的地步。今儿他关铎和赵成算是个什么东西!”
尽管这句话压低里声音,可这语音入耳依然让展昭皱紧了眉头。赶紧伸手搭住对方的胳膊,用力地晃了下头:“跟你说过多少次,这种大不敬的话千万不要说出口。何况现在是街市之上多事之秋!万一被人听到,可不光是你我二人的事!”
狠狠地咬了一口压桌的小点心,五爷闷哼了一声。“知道知道。这不是没到掌灯饭口,楼上面没人么。”
展昭叹了口气:“我也知你胸中有火,我也不是不憋屈。可再大的事儿咱们也得一点点地去办。现在事情总算是有了眉目,总好过之前大海捞针凭空瞎想不是。”
将目光放到窗外的街市上,五爷冷笑了一声:“甭管怎么说,即便将来那案子跟他们无关,爷爷也要让他们鸡犬不宁!”
无可奈何地晃了下头,展昭低头拿起一枚糯米青果放在鼻下闻了闻:“你也不用琢磨那些,便是你什么都不做,恐怕他们也安宁不了多少。”
父不惜子,子不敬父,母非生母,再加上关铎和那本《通天谱》在其中搅和着,这侯府要是能消停得了那才见鬼呢。只是在五爷而言,自己既然憋了这口气,那便不是干看热闹就能解得了恨的。拉椅子往展昭身边靠了靠,低声道:“猫儿,你说把那个赵逸弄走怎么样?”
一时没明白玉堂的意思,展昭扭脸眨着眼瞧着对方,表情尽是疑惑之意。
勾起一侧嘴角,五爷“嘿嘿”一笑:“你说朝中那么多大臣都有千金尚未出格,管他是尚书还是御史,便是个知府的女儿也罢,总之是比他关铎好吧?即便不让皇上指婚,八王一句话不也比一千个媒人更好使?”
听完之后展昭立刻就皱了眉:“玉堂,婚姻大事切莫开这种玩笑。这种事……认下本就不易,你何苦还累三人心苦命累。小侯爷……也是可怜之人。没有什么亲情已经够可以的了。纵然关铎究竟是什么心思咱们不知道,可毕竟是他最信赖之人。何况也不能因为你我心有不甘就去害哪家的千金不是?太造孽了。”
被展昭的话噎了回来,本来是半开着玩笑,现下却不得不自己认错了:“你这傻猫啊,就是啥都太认真了,你还当你家五爷缺心眼儿呢?这给自己下绊子的事哪儿能瞎干。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先痛快痛快嘴罢了。反正被威胁着忙前忙后最后还让他们终成眷属,爷爷我想起来就牙根子痒痒得慌!”
将手中的青果放到玉堂唇边,展昭轻叹了口气:“你这脾气心思我还能不知道?说话嘴也没个把门的。你若真想出气,不如专心去破了这个案子。到时候若关铎真是个作奸犯科的贼人,以赵逸的出身还能不能跟着他同流合污?”
这话五爷听着舒坦,张嘴咬了一口青果,软糯清甜的滋味儿在口中散开,就跟自家猫儿一样让人心里头舒坦。伸手也拿起一颗送到爱人嘴边,这才道:“反正就算他肯,他老子也不能干!咱打一百个余缝说。就当那本书真的有,而且所记的东西确有其事,那关铎事到临头就真会无动于衷?即便赵成拿到了他想要的,他们俩就能好得了?他今天有口气在这里威胁咱们,将来先挨雷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听到脚步声响,展昭没有再接玉堂的话茬。将手中的半颗果子吃进嘴里,伸手又为彼此续了杯茶。
见送菜的还是初到西峒当日的小二,五爷在其摆好饭菜后点手将人唤住:“小二,你可还记得我们俩?”
可不是常有客人能打赏碎银子,何况就冲这两位的模样气度,这向来记事儿的酒家小二怎么可能忘得了。“记得记得!不知道二位爷有何吩咐?”
五爷问道:“上次你不是跟我们俩说起侯府闹妖怪的事儿嘛。最近我听说又有新消息了?”
小二闻言赶紧点头:“可不是!听说是从峨眉山上来了两位活神仙,连同侯府请来的法师一起把那个狐妖给收拾了。”
“狐妖?”这可是展昭没想到的词儿。敢情就这么两天,那女贼就有了新称呼?而这简单地两个字也不可能是平空传到老百姓耳朵里的。
小二把大托盘往腋下一夹,左右瞅了一眼,这才凑近一步道:“跟您二位我就有啥说啥了。听说啊,是小侯爷之前在狩猎时从狼嘴里救下一只狐狸。那狐狸为了报恩才跟着进了侯府。可这人妖终究有别,再有心有情也是白扯。听侯府的仆人们说啊,那三位仙长收妖的时候他们偷偷看了两眼,那狐妖真是美得没话说。唉……这也难怪闹腾了半年之久,那妖怪也没祸害旁人。也没安什么害人的心,就这么死了,真是挺可怜的呐!”
听着这戏台和杂卷中才能出现的故事,五爷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小二,你不会是羡慕人家小侯爷有美貌的狐仙相中吧?”
小二听后赶紧晃了脑袋:“小的我可无福消受!再说了,多好看也是妖怪啊,想想也怪瘆得慌的。”
见小二说到最后打了个冷战,展昭的脸上也泛起了笑意:“不过没有祸及百姓,还算那‘妖怪’有些分寸。”
“这位客爷您说得是。这事儿啊,那就是谁头上的虱子谁知道痒,旁人上去挠也是瞎操心。其实之前我们怕也是真怕,可时间久了只要不到尚庭苑那边就谁也不琢磨那事儿了。”
展昭含笑点头:“小二哥说得可是至理名言。”
听到夸赞,小二脸面一红,赶紧摇头:“这小的可担当不起。不过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您瞧我现在说得轻松,可事儿要是真落我头上,还指不定啥样呢。”
五爷咧嘴发笑:“你这句虽说不是名言可却都是在人情事理上!”说着又摸出一块赏银递了过去,“就冲你说话这么对爷爷们的脾气,这点儿钱赏你了!不过下次来,你可得多讲点儿趣事来听听。别整得我们到了西峒除了妖魔鬼怪就啥也没乐呵着。”
乐颠颠儿地接过银子,小二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小的再谢二位爷的打赏!赶明儿二位爷再来,小的一定说些乐呵有趣儿的事儿给您听。”瞧着五爷已经拿起酒壶,他赶紧倒退一步,“今儿就不打扰两位吃喝了。有什么吩咐直管招呼小的。”
展昭笑着朝小二点了点头,见其欢天喜地地下了楼梯,这才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看来侯府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对外的说辞。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说法。”
五爷夹起竹笋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满嘴都是透着微甜的清香,正适夏日的菜色。不过也得是产竹的地方才能有这般新鲜的笋尖儿。挑了一块最嫩的递到猫儿唇边,这才道:“谁还不得拣好听的说。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编排出来的。还狐妖报恩,真不知道是给谁脸上贴金。那女淫贼也算死得瞑目了。”
说到那女淫贼,展昭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日江边剖开鳄鱼肚腹的情景。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胃口又打了个折扣。也幸亏是这没有一丝油醒的竹笋,才不至于留在口中难以下咽。
见猫儿皱了眉头,五爷也立刻就想到了原因。不痛快地歪头轻啐了一口,伸手把对面的酒杯端起来送到爱人嘴边:“喝一口醒醒肠胃,别琢磨那些没有的事儿。”
酒香扑鼻,展昭拿过酒杯喝了一小口:“玉堂,你说四哥现在得没得手?”
五爷边咋着酒滋味儿,边回到:“估摸着没啥难度。论做戏上官学和陈大鹏都是个中老手,骗一个赵成绝对绰绰有余。何况咱们四哥那可是正经成了精的,就算再加上个关铎也不能这么快就被拆穿。不过广杰那小子要是不跟着参合肯定更好。以他和上官一那小子的脾气,没准儿就得搅和出点啥事儿。”
这一点展昭倒是没有那么担心。“广杰虽然还是小孩子性情又心思狠厉,可却是少有的聪明。何况他是真听四哥的话。至于上官一……”想起这个本性不坏却是误入歧途的娃子,展昭不免感叹了一声:“必然是比同龄的孩子更有心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想不用他叔叔开口他就懂得。若是这一次真能让他改邪归正,也不失为好事一件。”
“你说的这都是大道理,正经事面前我是不担心。可你也说了,这俩小子都还是孩子,私下里要想闹腾没准儿就是一个眼神儿的事儿。不过也是,就算比着谁更能装,他们俩也都不能露陷。”
一想到玉堂所说的那个情景,展昭苦笑了一下。这混乱的局面中有几个没深没浅的孩子跟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五爷的担心实则并非多余,正在此时此刻,侯府中的四爷就正在上官学的屋中急的牙疼。而此时的上官学也同样皱着眉头满脸担忧。
原因无他,正是那两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娃子此时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若是出府玩耍这到是无所谓,可怕就怕这俩小子再去“打探”什么消息,给他们惹来篓子。
“不然我给大鹏个消息,让他帮忙找找吧。”现在这种情形实在不好说,白玉堂和展昭的身份全侯府的人已经都知道了。自己这个法师的身份本就尴尬至极。加上又请来一位蒋神仙,就更得左右权衡着了。
蒋四爷摇头:“不用。这俩娃娃的脑袋瓜子都好使得很。十有八九是没什么事儿。万里有一的话自保也不是问题。”话虽这么说,却不是真的放心。自己这宝贝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太多,本来聪明是件好事儿,但歪歪心思太多,江湖阅历又不够,可就不见得啥时候都好了。
听蒋平这么说,上官学再担心也不能再开口了。估摸着侄子跟着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会出太大的纰漏,索性也就把这个话茬子搁下了。“四爷,现在那边已经成了,咱们这边还用放网吗?”
蒋平转着眼珠子捋着那两绺小胡儿,琢磨了一下才道:“放!干什么不放,越乱乎对咱们越好。你还是去给个信儿,今晚咱们就显显身手,别让侯府的人以为咱们就是来混口饭吃的!”
纵然知道附近没人偷听监视,可彼此说话还是要多加几倍的小心。上官学点了头,压低声音道:“那是从小侯爷这边下手?”
四爷摇头,用手一指东边:“这狐仙报恩完了,是不是得亡魂诉冤了?”
说实话,上官学虽然没有见过侯府的这位夫人,但是在多少了解了府内的情形之后,对这个女人也没有一丝好感,可也犯不着厌恶。只是要对这个人下手,完全不需心中愧疚。就冲她这么多年对赵逸的态度,吓唬吓唬也没啥不好。“您的意思是让大鹏假扮狐妖去跟夫人哭诉?”
四爷一笑:“我可听他自己说这声技一绝,学个女人哭该不是难事吧?”
这骗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光是有胆有识是绝对不够的。想起当初那七尺来高的汉子捏着鼻子去学各种女人说话的声音,上官学不禁叹了一句:“这倒不难。只是这之后如何继续?”
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四爷耸了下肩膀:“那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房间中再一次陷入沉默,上官学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询问,说多了又担心蒋平多心。而四爷则在脑袋里盘算着接下来能出现什么情形,却因为对侯府众人不甚了解而没什么准谱。就在此时,二人就听到院儿里传来的脚步声。
不多时耳边传来敲门声。房中的两位立刻都露出了不悦的神情。“进来!”
听到师父的声音带着不快,苗广杰一缩脖子,而后狠狠地瞪了身旁的上官一一眼。推门进屋,他赶紧往四爷面前一站,“嘿嘿”带笑:“师父。”
四爷瞪着眼睛,伸手点了点徒弟的脑门:“师父个屁!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一泡尿的功夫就给忘了?”
苗广杰苦着脸,赶紧为自己辩解:“您别火啊。这也不能怪我,要不是他说去跟那些下人拉拉关系,兴许能有所收获,我哪儿能瞎走啊。这侯府我又没来过,连道儿都不认识。”
见苗广杰把过错都推给自己,上官一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是啊。错自然是不能在少侠身上。我这样的人也就无所谓了。”
蒋平历来是就是论事极少护犊子的人。何况他从展昭的口中得知,这个上官一本性不坏,只是见多了人情冷暖而有些偏激罢了。何况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徒弟的花花肠子。最低限度那也是单巴掌拍不响。“咱们这些人现在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谁也别跟我说什么无所谓的话。上官一,你说说你们俩干什么去了?我不想听这小子添油加醋。”
不相信堂堂开封府的护卫老爷江湖上的翻江鼠会向着自己,所以听到这句话上官一现实愣了一下。察觉到叔叔递给自己一个眼神,他赶紧回道:“那会儿我闲着没事儿想出府去溜达溜达,路过前苑西跨院儿的时候正好听到几个仆人在那里闲聊。那几个仆人见到我,就把我拉过去问东问西,反正就是打听那‘狐妖’的事儿,我也就跟他们瞎嘞嘞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刚出了跨院儿,就被他拉到旮旯。”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苗广杰,而后转换了口气,“然后我就逼他跟我一起去厨房跟那些仆人瞎混,人多自然嘴杂,这世上不爱念叨主子长短的下人可不那么多见,兴许就能听到些内幕。”
被上官一这一眼看得没了底气,苗广杰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所以呀,我们俩这么半天也没白混。不单弄了些好吃,还把这侯府里各院儿的主子都扫听清楚了。”
四爷瞪了徒弟一眼,明白这主意也不失为良策,只是不告诉自己一声就擅自行动实在是找不出一点儿能让人夸奖的理由。“那你就说说看吧。”
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四爷边上,苗广杰满脸赔笑:“原来这侯爷的老婆啊,娘家是极有钱的。所以别看侯爷也算是皇亲国戚,却也是怕老婆的。这侯府里只有一个女主人,换句话说侯爷他只有一个媳妇,这么多年来没有纳过妾。可偏偏又跟外面的女人有了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小侯爷。听说小侯爷他娘是个走江湖打把式卖艺的,不知怎么就被侯爷看中了。本来以为能进侯府从此荣华富贵,结果人家是要孩子不要娘。现在也不知是不是死了。也搭着侯爷这位夫人就是生不出儿子,所以也就没办法容下了小侯爷。”
说到这里,苗广杰咋了咋舌:“唉,这小侯爷也真是够可怜的。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谁,还得受东苑那些女人的气。就连亲老子都没把他当回事儿。你们说这咋能不郁闷。听说啊,这小侯爷自小就不怎么爱说话,对谁都冷飕飕的。”
这些情形上官学多少知道一点儿,四爷并不是一无所知,所以见徒弟说得津津有味,他照着苗广杰的脑门儿就拍了一巴掌。说不重吧声儿却是够脆快的。“就这点儿事还用得找你去搜罗?”
捂着脑门儿,苗广杰瘪了嘴:“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嘛,您要是把我这么个好徒弟给打傻了可咋整。”
四爷“哼”了一声:“就是把你打傻了,你爷爷也得跟我一起叫好。免得你到处穷搅和!快说,还打听到啥了!”
“我不说了。说了还得挨打,你让他说吧。”说完看向站在一边等着自己的上官一,磨了磨牙。
自己沉着听话就自然显得苗广杰胡闹捣乱,乐得看这个出身好运气的家伙出糗挨骂,上官一暗心里发笑,脸上却是什么都没带出来。见蒋平看向自己,他立刻道:“短短两个多时辰,那些下人也不至于什么都对我们说。但据说侯爷之所以那么器重关铎是因为有心招他为婿,说不准哪天就把哪位小姐许给他了。”
这一点倒是引起了四爷的兴趣。毕竟两个兄弟多番叮嘱要时刻提防留意那个姓关的,这个人的消息自然是要比其他的重要得多。“那姓关究竟有什么能耐和身家,能让侯爷这么相中?”
上官一摇头:“只是听说那关铎是六合庄庄主的干儿养子,而那个庄主和侯爷是多年的至交。哦对了,好像说六合庄是挺有钱的。具体在什么地方没打听到,不过有了名字想知道也不会太难。”
六合庄。这个名字四爷全无印象,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声明显赫的地方。否则无论是江湖还是朝野,他翻江鼠绝对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正向上官一所说,有了名字就不会少那个地方,这个消息的确颇有用处。“那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的?”
上官一摇头:“其他的就是这侯府中的几位分苑官家的勾心斗角了。我估计着也跟咱们要查的事儿没有关系。”
蒋平点头:“成。这一趟不算是白费。不过下次再不能不言语一声就擅自行动了。”自然这后半句话是拎着自家徒弟的耳朵说的。
“噗”见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主儿在蒋平面前如猫见鼠,上官一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瞧见苗广杰朝自己瞪眼,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隐瞒心思的必要。
上官学暗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家这唯一的根苗自打兄嫂去世跟在自己身边之后,就再没同第三个人亲近过。除了自己和陈大鹏,上官一对谁都是一副戒备的心肠。学武功学骗术,没有玩闹的时间就自然不可能有同龄的玩伴朋友,说起来这孩子也真是挺苦的。
现在瞧见他跟苗广杰站在一起,虽然身份差距悬殊,可恐怕还是年龄近些更容易相处吧。至少他没瞧出苗广杰有蔑视侄子的意思,侄子也没有惧怕对方的神态。若是能让从此走上正途,这也是他上官家祖上基了大德。伸手拍上上官一的肩膀,他低头耳语了两句。
听完吩咐,上官一看着蒋平,问道:“四爷,您说几更为好?”
四爷盘算了一下:“自然是子时为佳。也别一次就弄太大阵仗。那女贼不是葬身鳄鱼腹内么,可别忘了弄些水来。”
不说四爷他们安排陈大鹏如何装神弄鬼,如何做法驱邪。转回头说展爷和五爷这边。
将卢珍和房书安送走之后,两个人一夜都没能安睡。倒不是担心什么,也不是为了憋屈的这口气。而是事态转变得太突然,而需要他们尽快弄清楚的事又太多,所以心里不静,自然就不可能睡得踏实。
五更天刚过,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搂着展昭,五爷重新又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有些舍不得打破此时的宁静。
往玉堂的身上靠了靠,习惯行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玉堂,今天就别出去了吧。四哥还不知道这些事儿,咱们还是早一点进侯府为好。”
捋过爱人一缕青丝绕在指尖,五爷歪头在展昭的额头吻了一口:“出去也没啥意思,不过我倒是想先去那个梵音寺看看。”
“三百里外,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若是咱们俩能兵分两路就好了。”说完,展昭翻了个身,眼望着窗棂。“先这么试试吧,如果事情过于棘手或是牵扯太多,无论如何也要给府里送封信。这长生不老与修仙得道的法子……若是传出去还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搂住展昭的腰身,五爷往前蹭了蹭:“那可不。历来这两样东西都让人看不清真假是非。从秦始皇到汉武帝,再到贞观皇帝,他们哪一个不是把这些当成大事要事来折腾。再不然就是像晋哀帝似的吃仙丹把自己给毒死了。只要皇帝盯上这种事儿,不是民不聊生就是朝野动荡,这玩意儿就是个祸水。”
这些历史典籍展昭自然听过,所以才觉得这件事并非平常的案件可比。打听到《通天谱》这本书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没有安稳过。“玉堂,若是真有这个东西,你说该如何处置才好?”
在爱人的颈间吻了两口,五爷低声耳语道:“听你的呗。你要是想长生不老,五爷就陪你过一辈子。你要是对这玩意儿没兴趣,那我也生生世世地跟着你。”
满心里都是这些闹心的烦事,本来是想若是真有那个结局现在就商量个对策,哪曾想耳边听到的却是砸进心里的情话。“长生不老啊……”舒展开眉头,半个身子往后靠去,轻叹了一声过后,他这才继续:“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兄弟长辈至交好友一个个亡故,这哪里算是什么好事。你想,亲眼看着子孙后代生老病死,永远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岂不过于残忍。”
“所以说啊,那些想要长生不老的人都是只想到自己的主儿,像爷家猫儿这般心怀天下的活菩萨自然是不在乎了。那也好办,反正成仙五爷是没兴趣,清心寡欲这种事儿我可受不了。所以算计来算计去,要是真有这东西,毁了它一了百了得了。”
听完这句话,展昭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不过这老鼠说的可都是句句实话。“清心寡欲”这四个字实在是离他太远。
白展二人当日没有出门在客栈等着侯府的消息,本以为最迟晌午就能有信儿,结果这一等就是三天。
卢珍和房书安只能半夜前来相见,但爷儿四个却都没得到蒋四爷的消息,只是知道这三天王卷要想进侯府,却被拒之门外,理由居然是夫人重病在床,其他的事过后再说。而他们也没有瞧见侯府请大夫进去。
如果只是侯府有事,蒋平和苗广杰没消息倒是无所谓。但偏偏陈大鹏这时候一没了踪迹,这就没法不让众人担心起急了。
五爷和卢珍都想要夜探侯府,可展昭将他拦了下来。以他们目前的处境,没有人来客栈监视不表示没有人在侯府留意有没有人擅入。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机密大事。
正当四人急得头顶心冒火时,第四天大早起,白展二人就迎来了一位等了多日的客人。侯府大总管赵庆。
见到白展二人今日的容貌打扮,赵庆感叹不己,赶紧躬身施礼。“府中突然有事,所以才迟了这么些天,让二位大人久候了!罪过罪过!”
对这个大总管,白展二人的印象都不错,所以也就没有对待关铎时的抗拒和冷言冷语。将人让屋中,见赵庆只身前来额头上还带着细汗,展昭亲自为赵庆倒了杯茶。“大总管,喝口茶缓缓再说不迟。”
旁人不知道的事儿赵成当然不能瞒着跟了自己一辈子的大总管。所以关铎之前来时说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本以为自己此次来这两位准没有好脸色,却不曾想竟是这般待遇,这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岂敢劳烦大人倒茶。”说着他赶紧站起身朝展昭拱手一躬。要知道他着侯府里的大总管在本地面上再能呼风唤雨,在人家开封府两位顶梁柱,皇帝面前大红人的面前也只是奴才一个。何况自家主子也只是有钱,却是没有实权的。
展昭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赵庆不要客套,而后问道:“听大总管说侯府出事了,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有人夜入侯府?”
赵庆闻言长叹了一声:“这要是有人夜入侯府倒好了。甭管是偷钱还是偷物都不算什么。这一回啊,比上一次的事儿更棘手,更吓人。四天前那晚,侯爷刚吩咐完我第二天带着他的邀书来请二位,可天罡到子时,就听到我们夫人那院儿传出一声尖叫。我当时正预备着给二位的礼物,所以还没睡觉,听到声音赶紧就奔了过去。”
说到这里,赵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之前小侯爷那边闹了那么久,我也亲眼见过那毛乎乎的东西几次。可那都没有这回的吓人。我跑到夫人寝室那院儿,刚到门口就瞧见院中间飘着一个白乎乎的东西。我当时脑袋就像是被谁给砸了一下似的‘嗡嗡’作响。那东西扭头看了我一眼,就那一下,我当时就吓得坐到了地上。”
见赵成面色发白,显然是真得受了惊吓,展昭赶紧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肩头。
赵成感激地看了看展昭,深吸了口气,接着道:“那哪儿是脸呐!那分明就是骷髅头啊!不……也不是……有一半脸上还有肉呢……”
有些不忍心让赵庆再说下去,展昭插了一句:“你说夫人那院儿闹鬼?”
赵成赶紧点头:“对对对!可不就是闹鬼么!还不是旁的鬼,就是那祸害了小侯爷半年之久的女人回来闹腾啦!”
听到这里,白展二人就猜到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四哥和上官学他们干的。但把这些下人们吓成这样,也似乎有些过头了。跟展昭交换了个眼神,五爷问道:“怎么,那‘鬼’还说话了?”
赵成叹道:“可不是嘛!虽然那话是续续断断,跟从天上飘下来似的,我听得那是真儿真儿的。那女鬼说他只是爱慕我家小侯爷,从没有过害人的心思,落到让鳄鱼吃了的后果实在冤屈。”
“这话她来找我们或是找你家小侯爷说才对吧?跑去找你们夫人做什么?”五爷一时没想明白这件事的用意。
赵庆长打了个唉声,道:“她那意思也不是来找我们小侯爷报仇的,而是来替我家小侯爷来报复我家夫人的。这件事说来话长,按理说我个当奴才的不应该说这些话,可如今要把事情说清楚也就没法子了。想必两位大人也知道我家小侯爷不是夫人所生,却是我家侯爷的独子。他的生母是一位走江湖卖艺的女子,不过在生下小侯爷后就被夫人下令处死然后抛尸了。那女人是死是活侯府中只有几个人知道,连小侯爷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亲娘是被夫人杀害的。不过尽管众人诸多隐瞒,小侯爷和夫人的关系却从未融洽过一日。按理说小侯爷刚进府的时候是一个不满百天的奶娃子。若是夫人肯视如己出,一家人足可其乐融融,可夫人天生爱妒,根本就把小侯爷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无奈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生的全是女儿,才不能把小侯爷赶出家门去罢了。”
这些高门贵府之中究竟有多少恩怨是非展昭并不感兴趣,像赵逸这样的遭遇这世上恐怕不会太少。这也就难怪这位小侯爷有时候脾气有些古怪了。不过这段话中,他留意的并不是侯爷的这位夫人如何秉性,而是另一件事:“按你的意思,就是说小侯爷并非在府中所生,而他的生母也一直未入侯府了?”
赵庆点头:“对。其实我家侯爷认识那女人是在一次庙会上。那天我家侯爷微服出游,没有暴露身份。那女人一行七人是从远地方来的,根本也不认识侯爷。所以侯爷当时见那女人模样漂亮又同那些大家闺秀大有不同,一时兴起就隐瞒了身份。后来不用说您二位也猜得到,我家侯爷哪里能对一个卖艺的女人动真心,不过听她说怀了孩子,就让我给她安排了一个住所。那时候她才知道我家侯爷到底是谁”
“也就是说最后你家侯爷是只要了孩子没要娘,这还不止,那女人孩子被抢了,人还被你家夫人给杀了。我说大总管,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们家侯爷和夫人办这些事儿不单缺德损寿,还是草菅人命。你今天跟我们说这些,就忘了我们俩是青天包大人手下的办差官了?”
赵庆苦笑了一下:“五爷您说得没错,这事儿是缺德,这么多年来侯爷和夫人有没有琢磨过这件事我不知道,可我确实从来没有安稳过。每一次见到我家小侯爷,我都打心眼儿里疼,也打心眼儿里愧。我也不怕您二位把这件事告诉给包大人,就冲昨晚那女鬼现身,我就信了这世上果然是因果循环实有报应。若是包大人要抓,我赵庆愿意替主领罪,何况当年一桩桩一件件也都跟我扯不开关系。”
扭脸朝玉堂晃了下头,展昭轻声道:“往事咱们先放到一边,那大总管这次来同我们说这些的意思是?”
赵庆回道:“那女鬼说我家小侯爷对她情深意重,又有救命之恩,所以她就算做鬼也要为他报杀母之仇。只是她死无全尸魂魄也生不出利爪,所以只能化作厉鬼,让我家夫人终日不得安宁,至死方休。”
听到这里展昭不由得倒吸了口气。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蹊跷。四哥为人一向谨慎小心,这一招似乎有些违了常例。“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上官道爷和他头几天请回府里的师兄蒋道爷联手做法将那女鬼驱出了侯府。不过按那位蒋道爷的话说,这是横死的厉鬼,不是一天两天能镇的住的。这几天我们全府人都忙活着去搜罗那些辟邪的物件,我那天也被吓得够呛,昨天才算是起来帮忙忙活。这不就把您二位的事儿给耽误了。”
五爷耸肩:“这可不是我们俩的事儿,耽误的也是你们家侯爷。不过照你这么说现在你们府里有两位高人镇着,还找我们干啥?你家侯爷要办的事儿,怕是那两位本就在修仙的老道更合适去办吧?”
一开始就以为会出现的反感到现在才听到耳里,赵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显出了尴尬。“白大人……这……这也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侯爷的吩咐我只能照办。不过我始终觉得,还是两位大人的能耐大本领强。”
这句恭维话是不会让白爷心中欢喜,但他也不想难为赵庆。“得了,我们俩既然之前答应了,现在也就没有那么多废话了。侯爷的亲笔书信呢?”
赵庆这才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然后双手递到五爷面前:“这封信上有我家侯爷的私玺和官玺。另外这还有一份礼物,以表唐突的歉意。”说完他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盒子,不足巴掌大小,倒是雕刻得十分精美。
五爷接过书信递给展昭,自己则好奇那木盒子里究竟放的是什么。扒拉开锁页掀开盖子,里面的物件让他吃了一惊。“呦呵!你家侯爷出手真大方啊!恐怕这东西八王府中也没多少吧!”
扭头看了一眼那盒中的物件,展昭也瞪大了眼睛。那里面的东西不大,也就一颗鸽卵大小。但这么大的尺寸在珍珠当中却是十分罕见了。何况这珠身映着日光透出一股粉红色,饶是展爷这样不识珠宝的人见到,也知道这绝非平常之物。“大总管,这么大的礼,我们……”
赶紧伸手拦住自家猫儿,五爷合上盖将盒子往怀里一揣,笑着道:“你呀别总这么不通情理。人家求你办事,你不收东西人家怎么心安理得?再说了,咱们帮这个忙没准儿就得伸手拼命,这玩意儿就算再值钱也买不来命吧?也无非是个心意罢了,想你我白展两家还缺这点儿银钱的玩意儿?”说罢看向赵庆,“大总管,你说对不对?”
赵庆赶紧点头:“对对对!白大人说得是。天下谁不知道金华白家的名号,又有几人不晓得南侠和锦毛鼠的威名。这小小的一颗珍珠实实是我家侯爷的一份小小心意,展大人千万不要多心。这可绝不是买您二位来做些什么。您要这么想,我们可实在是担当不起!”
若在平日,要是有人以银钱当成酬礼,玉堂即便不瞪眼也得直接拒回,没想到今儿却是如此痛快的收了下来。难不成这颗珍珠除了大些之外还有旁的好处?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问赵庆:“那大总管,我二位要何时进府?”
赵庆忙回:“最好是即刻就同我回府。如今下不光侯爷想请二位帮那个大忙,就是我家夫人听说了二位的身份,也急着想求两位大人进府坐镇呢。”
闻言,五爷挑了下眉梢:“怎么,我们俩还得去帮你们收拾那女鬼?你现在也知道我二人可不是什么修仙得道的高人,你琢磨着开封府的办差官还能管人家厉鬼索命?”
赵庆尴尬地皱了下眉:“一开始我们也相信那折腾了半年之久的是个妖怪,可您二位来了之后,当天就弄清了那是个女贼所为。虽然如今我是亲眼瞧见了那……女鬼,可万里还有个一,若是您二位查看过后确认这也不是真的鬼怪,那就是再好不过了。话又说回来,即便真是有鬼,有您二位的一身正气,是不是也能……”
“也能替你们家那位夫人挡挡阴煞?”五爷这可不是有意为难赵庆,他是真膈应那个还没见过一面的侯府女主人。何况他认定这件事是四哥设计的,自己还乐得在一边看笑话呢。
见赵庆实在是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展昭瞪了玉堂一眼,而后说道:“既然我二人也要到侯府小住几日,自然不会看着这种事闹腾而不闻不问。如果能查出是人为之,我二人乐得配合当地的衙门破案拿贼。若然不是,这可就真不是我们俩能管得了的了。”
感激地看向展昭,赵庆起身朝二人又一次躬身施礼:“那实在是太感激两位大人了!”
展昭朝赵庆摆了摆手:“客套话咱们就甭说了。这样吧,我们俩还要收拾下行李,大总管不介意的话就请先回一步,我们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