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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第二回 ...

  •   第二回 [议归途清河岔两路祭兄坟叹望月映江]

      李家的宅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现下里不光屋子里多了四口人,就连院子里都多站了四匹马。
      站在灶边深吸了口气,锅边溢出的水汽扑脸,带着佳肴的香味儿直勾得人舌根子发酸。下意识地咽了下唾沫,于月人边帮忙拾捣手中的菜心,边道:“您做的蒸鱼味道就是好,还没浇汁就已经让人流口水了。”
      李氏夫人站在案板前切着葱花蒜沫,听完于月人的夸赞,微微一笑:“就属你小子的嘴甜,爱吃一会儿就多吃点。你也跟他们去坐着吧,就做两道菜而已,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于月人没有晃头,却也没有选择离开:“其实我这是想跟您偷师,就怕您这做鱼的法子不外传。”
      将切好的姜丝放到碗底儿,李氏放下手中的菜刀:“怎么,你还想学这灶前的活计?”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自打听展昭说了一下于月人之前的种种往事之后,她很是心疼这个自小就没过过人日子的年轻人。人都是爹娘生养的,谁能说谁该与不该,净或不净呢。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于月人点头:“虽然传风的师傅没再说什么,可我知道他老人家心中仍是极不愿意,甚至是恨死了我的。而且我这样的人又没什么大的用项,能平平静静地在家中安守,就已经是从前想都没想过的福气了。所以多学些这日常的活计,总比每天无所事事的强。”
      没有看出丝毫委屈的表情,在李氏的眼中,于月人依然笑得那么平淡。但其实让人心中不忍的,怕就是这份平淡了吧。“你也别这么说,现在可不像是以前了。你干爷爷和师傅怎么可能让你只在家中做这些琐事。”
      于月人摇了摇头:“能做好这些事就已经不易了,琐事也不是人人都能打理得好的。传风现在在开封府当差,时不时就得外出抓差办案,我既没多少头脑,也根本不识真正的武功,帮不上忙就得让他放心不是。”
      李氏皱了下眉:“之前江先生还跟我说过,你的悟性极高又肯用心。就算不跟他们似的当官办案,做个郎中治病救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见李氏表情严肃,他却笑了:“治病救人自然是好,可……”始终还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吧。过去的一切虽然已经成了过去,但如此就真的表示过去不复存在了吗?传风不在乎,或许自己也可以选择不在乎,但是那些过去便认识自己的好人与歹人们呢?所以还是留在家中为好吧。至少不会在有闲言碎语的时候让传风为难。想到这里,于月人眼神不自觉地黯了下来。
      伸胳膊将手掌落到于月人的头顶,李氏叹了口气:“傻孩子。你呀,就是把自己看得太轻,把旁人都看得太重。”其他的话她也说不出来。毕竟那样的过去要想彻底隔绝除非远居山林。开封府又是个极易遭贼的地方,于月人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而这种事劝说是毫无意义的。
      虽然有了干爷爷,有了师傅。可是这却是第一次有长辈这样安抚自己。落在额头的手掌透着暖人的温度,却好像有一股子力道在逼得自己眼睛发酸。抬手揉了揉鼻子,于月人笑着看向李氏夫人:“您瞧,我最难过的那一关都挺过来了。现在哪儿还能自己琢磨自己。就算是想当个郎中,也总要把师傅和干爷爷给我的书都看通看透。而且能像您这样给家人做好吃喝,不是很开心?”何况这个家来得如此不易,又是自己今生的唯一。
      “你这孩子真是……罢了,只要你知道不自己琢磨自己就好。过来,我现在就教你。只要用上心,天底下就没什么难事儿!”人各有命,何为福乐呢?不过是自知则福,知足常乐罢了。李氏抬头透过打开的窗户看了看已在树梢的一弯新月,轻轻地叹了口气。要忘记过去不容易,可谁说记住过去的不好,明天就不能更好了呢?

      客厅当中,桌面上的酒菜早就已经摆下了。
      五口人吃饭,当然用不着什么上等的酒席一桌。加上厨房里正蒸着的鱼和汤,刚好是六菜一汤。
      摆放好碗筷,展昭便拿起酒壶,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酒坛子,觉得有些诧异。“就一壶酒?”
      五爷笑着点头:“这一壶不多,刚好每人两盅。”从展昭手中拿过酒壶放回桌上,他这才从食盒的最底层拿出一个热酒的瓷炉。掏出火折子将底盘的碳燃着。“猫儿,把柜子上的茶壶给我。”
      起身递过需用的物件,展昭重新坐好。看着玉堂将茶水倒进瓷盘当中,又将五个酒盅放在茶水之上。不免发问:“你这是做什么?”平素热酒都是放水,这热茶暖酒的事展昭还是头一遭见。难不成这还有什么说道或是疗效不成?
      五爷咧嘴一笑:“不懂了吧!听五爷跟你说:这菜香开胃、酒香暖腹、茶香沁脾。还有最后的……”说到这,突然歪头凑到展昭脸边,轻声低语,“猫儿香醉心呐~!”
      本是用心听着玉堂的说词,却不料那老鼠竟突然出言调侃。眼神下意识地扫到一旁的厉传风,展昭登时就弄了个大红脸。“白玉堂……”
      咧开嘴愉悦地笑出了声,五爷伸手拿起酒壶,右手往酒盅里斟酒,左手则在展昭的脑后了胡噜两下。“晌午在外面我们仨喝过了,明儿一早咱们还得赶路,自然是少喝些的好。先生虽然没交待不让你饮酒,可多喝总归无益。要是实在馋得慌,五爷那两盅都给你也无妨。”
      伸手扒拉掉头顶的“老鼠爪子”,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做到跟白玉堂一样面不改色的在人前口没遮拦,他展某人自认是绝做不到的。可这话茬接下去吧,就等同于跟那老鼠胡扯,完全把厉传风视若无物。但若不接,又实在是窝囊得紧。“那么多废话!”
      “噗”笑出声的并非只有五爷一人,厉传风笑罢赶紧收敛了表情。“咳,我去厨房看看,顺便给马添点草。”说完赶紧离开了厅房。
      刚迈步右拐,正好看到李氏老夫人和于月人从厨房出来。虽然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却能看到两个人脸上淡淡的笑容。赶紧迈大步上前去接老夫人手中的汤碗,方才憋回去的笑这下自然而然地露了出来。“您累了半天,我来端吧。”
      李氏也不推搪,而是笑着将手中的海碗递了过去。“你小心点儿,有点烫。”
      厉传风将盘子托起,提鼻子一闻:“伯母做的鱼味道真是诱人,光是这清汤的味道都比那些馆子里的大厨手艺好。”
      “你们俩可真是同声同气,连说的话都一个模样。什么手艺啊,不过就是家传的方子罢了。月人方才跟我学了做法,若是爱吃,等回去之后让他常做给你吃。”
      扭头看向于月人,正瞧见对方也瞅着自己,厉传风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尽管转瞬即逝,可还是被于月人看在了眼里。“你不知道,之前在医谷的时候,每次伯母过去都会带两条鱼。展大人最好这口。你昨天不是还说最近都是五爷请你,不知道回什么吗?”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句让自己宽心的搪塞,但厉传风还是识相地把心里的担心揣了回去。要说什么也等回房无人之时吧。自从在岷凉时于月人非要以女装示人不想让自己有丝毫难堪,厉传风就领教到看似软弱的人在“惧怕”和在乎面前是何等的固执。“若是这样的话,我也得去学两手了。伯母,您还有啥拿手的好菜能教小侄几招没?”
      李氏摆了下手,脸上的表情突来的严肃:“我倒是再没什么拿手的好菜可教你了,但有句话我想对你们俩说。”
      二人互看了一眼,而后齐望李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边都有些紧张。
      见厉传风和于月人也跟着一起绷起了脸孔,李氏突然笑了出来:“我是想说啊,请白玉堂那小子吃什么山珍海味他都能挑出毛病来。反正只要展昭喜欢了,他就肯定不会说不好。所以说,请客也千万别说请他。”
      被李氏突然改变的表情和戏言弄得先是一愣,而后二人都跟着笑了出来。看着老夫人暗地里递给自己一个眼神,厉传风心中不免感慨。也难怪这样的两家人能化仇为亲。看来这位老夫人不光是有豁达的心胸,识人的本领也十分了得。“小侄受教了!”
      几步的距离自然说不了多少闲话。三人的笑声还未停住,就已经到了客厅的门口。李氏先进了屋,正看到白玉堂给展昭系着头顶的发带,不免微微一笑:“这是哪儿来的规矩?吃饭前还得先梳头的?”
      展昭立刻站起身,脸色自然不会好看。“方才……”很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告诉干娘自己是如何松了发髻,只可惜此时此地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找的由头。
      五爷立刻接言:“您这儿也没有不许梳头的规矩嘛!难怪猫儿说您做的鱼是一绝,真是好闻得紧!快坐快坐,我都等不及了!”言罢赶紧挪动脚步,双手扶着李氏的胳膊,也正好以此躲开展昭背地里“报复”的小动作。
      李氏被搀坐到正中,展昭和白玉堂在左,于月人和厉传风在右。五口人围坐到桌前,房间里顿时显得暖和了许多。
      拿起一盅酒递到李氏面前,五爷笑问:“干娘,听你们在院儿里笑得开心,聊什么来着?”
      李氏接过酒杯微微一笑:“方才我把这鱼的做法教给了月人,他们俩就说等有空了请小昭尝尝手艺。”说完把眼神递给了厉传风。
      厉传风立刻点头:“当然也少不了好酒。只要五弟说出名来,小兄想什么法儿也能给你弄来。”
      “厉兄够意思。要说好酒啊,还真是挺想念那几坛子贡酿的。”听得出干娘是存心把自己撇在外面,又故意让厉传风接去话茬。五爷就猜到方才在院子里,三人肯定没夸赞自己。知道自己平素里张扬惯了,又是在亲朋面前,自然不会在意。只不过这句话刚好让他想到了闻天海,于是心里立即就有了钩钩。
      厉传风把酒杯递给于月人,苦笑道:“五弟,你这是难为我啊?皇宫的贡酒可不是愚兄能弄得来的。你要是对驸马爷说这些,还有些谱。”
      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展昭笑道:“玉堂说的不是咱们大宋皇宫内的贡酒,而是我们在辽西之时,喝过的辽国贡酒。”
      展昭说完之后,厉传风就更没辙了:“五弟,你这是成心要我的短嘛!”仔细想了一下,自己也没得罪过他白五爷吧?怎么无缘无故就塞给自己这个话茬?
      五爷夹起一片水晶肘子递到厉传风面前的碗中,“嘿嘿”一笑:“咱们哥们儿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你这是哪儿的话啊!不瞒你说,这酒我和猫儿只在驸马那里喝过两次,那滋味儿既冲又辣,却回味甘甜香醇。许是水的缘故,咱们这边恐怕都酿不出来。之前驸马跟我们回宋的时候带把他府里最后的几坛带了过来,可惜没几天就喝光了。他曾经跟辽国的皇帝发过誓,这辈子不再踏国境半步,不再递书信半篇。所以酒他是没法再弄了。不过这贡酒的烧锅就在辽西郡内,伍青……就是驸马当年的随从,如今辽西的将军,他肯定能弄得到。所以只要厉兄给闻兄写封信,看看你们镖局子什么时候接到去那边的买卖,顺便给兄弟捎回……”
      听玉堂越说越多,展昭赶紧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厉兄,你甭当真。为了坛子酒劳动那么多人,实在是没有道理。不过那酒的确是难得的佳酿。反正我们俩现在也无事在身,什么时候再去一趟辽西,肯定给大家伙儿带上几坛。”
      把一块鱼肉塞进嘴里,五爷边嚼边道:“我又没说一定要,弄得五爷多矫情似的。”
      见展昭白了五爷一眼,于月人没忍住笑了出来。“说到好酒,我在师傅的书堆里翻到过一些方子。里面不但有以药酿酒的法子,还有不少药膳的秘方。等你们什么时候回开封,我和传风一定备下旁处吃不到的酒菜给二位接风。”
      端起酒杯朝于月人一举,五爷赶紧把嘴里的菜咽了下去:“好!到时候我们俩也肯定带上开封没有的特产回去,说不定还能从大理带点儿咱们宋人见都没见过的好玩意儿。”就比如那仙湖里的神仙鱼,若是能晒成干带点回来,应该也不是太困难吧?

      夜深入更,梳洗已毕,李宅院中的几间屋子,只有白展二人的房间还燃着烛火。
      盘膝对坐,闭目调息。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风过枝叶之声,四周安静得连两个人的呼吸都几不可闻。
      气运周身后汇聚于丹田,又重回八脉,再轮归原处。周而复始,直至面色发红,额头微微渗汗,二人这才收功,并长长地呼了口气。
      五爷拽过袖子在展昭的额头擦了擦:“先生和师父都说你的内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过于急功近利反而不美。瞧你这傻猫,汗都淌下来了。”
      熟悉的气息拂到脸上,展昭微微仰起头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玉堂:“走了一天,又帮厉兄他们去挑选马匹,你就先睡吧。今儿的字我还没有写,先生说最好不要落下。”并没有告诉玉堂在医谷的头俩月江先生根本不允许自己运功,每日三遍号脉,就连背地里偷练的机会都没有。即便后来伤势好转气力也觉得足壮,准许自己每日练功,却还是时常叮嘱不可过力。哪像离开医谷跟玉堂在一起,就好像一下子有了气力一般,不自觉地就加了劲儿。
      伸手抓住展昭的肩膀,根本没给对方动弹的机会,五爷俯身捞起猫儿的双腿将人挪到床里。“这个时辰你还要写字,那还睡不睡了?”说完下地趿拉着鞋来到桌边吹灭蜡烛,而后两步回到床上。“先生所的是最好不要落下,也没说非得每天都写不是。”
      被玉堂搂在怀里,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被先生知道一离谷我就搁下笔墨,非得大骂一顿不可。不过是两三页纸而已,又用不了多少时候。”其实刚拆下手上的绷带时,手指弯曲都会有疼痛之感。若不是这每日两三页的墨字,自己恐怕根本恢复不了这么快。只是从前一直没想过,提笔练字居然会有如此奇效。
      将展昭固定在自己怀中,五爷的双手穿过猫儿的腋下,抓住了爱人的右手,并略适力地开始揉按了起来。“傻猫,五爷替你捏捏不是比费劲写那些字更有用?怎么样,还疼不疼?”不曾用力的手指轻抚着展昭手上的伤疤,五爷轻轻地叹了口气。
      江尧早就把展昭的详细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所以有些连展昭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本来在飞龙桥上先是双臂拉了三个人的分量,再到最后救下云瑞,展昭的两臂就拉伤了主筋,再后来天外楼上力斩巨兽,震得吐血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右臂再受重创。若不是之后再无战斗,而人也彻底脱力晕了过去。再要活动恐怕就不是三个来月不许他碰剑那么简单了。
      按照江尧的话说:“也就是这小子功底好,筋骨韧性过人,又治得及时,否则就算不废了这条胳膊,想要恢复也得一年半载的。”这些事展昭自己并不知道,倒不是江尧不忍心说,而是在展昭想要拿剑而巨阙却掉落在地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历来只为旁人着想,却从不考虑自己的傻瓜脸上有了为自己存在的惧怕。既然依然有了教训,那些雪上加霜的话不说也罢。反正也并没有演变成那种谁都不愿见到的结局。
      直接按在穴位上的酸疼突如其来,展昭不自觉地挪了下身子。下意识地想要撤手,却在听完玉堂的询问后打消了这个念头。“伤早就好了,哪儿还能疼。”尾音还没全然出口,整条右胳膊就似痉挛般地抖了起来。疼痛越深,酸麻的感觉也跟着越厉。“轻点儿!”
      歪头用嘴唇抿住爱人的耳垂,五爷轻声地笑了笑,手劲儿却丝毫都没有减弱。“不用力哪儿能有疗效。这可是五爷家祖传的手法,你这小猫占着便宜呢。”
      也不是不知道玉堂是为了自己好,可江先生之前用银针刺穴的时候怎么都不见这么难受?所以不自主地耸起肩,皱起了眉头。“展某怎么从不知道白家有这门祖传的手艺?还是说这么多年来,你还藏着掖着?”
      “你这臭猫怎么非得找五爷的不是?这手艺是五爷最近才创下的行不行?”用额头顶了一下猫儿的鬓边,五爷双臂收紧,本是细揉着指头的右手突然改了地方,只往回一缩便够到了展昭里衣的带子,而后轻轻一拉。
      “你干嘛!”衣襟一敞就有股子凉气儿蹿入。展昭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然免不了挣上几下往床里使劲。
      五爷哪里肯让自家的猫儿挣脱,况且这本就是满抱在怀的姿势也根本没有给展昭逃离的余地。左臂用力将人带回,用下巴搭在爱猫的肩头,低低地声音笑道:“隔衣服按着不舒服,你这小猫儿想到哪儿去了?”
      实则展昭也没想到哪里去,不过是这老鼠不声不语就解开自己的衣服,有些惊讶而已。如今被他这么一说,真真是想不想歪都不行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哦!!既是五爷猜错了猫儿的心思,那便是觉得夜凉了?没事儿,这不是有被子嘛。”说着松开胳膊抻过床里的被子,边往展昭的身上盖,五爷边忍着笑。
      这根本就不是冷热的问题吧?要不是知道这老鼠是真的在替自己舒筋,展昭都想挥挥拳头,警告这耗子别老是满嘴胡话。“既是独创又何来的祖传之说?”挣脱无能,索性就换个话题罢了。难得这位锦毛鼠能给自己留这么个能调侃一二的把柄。
      而这个把柄五爷似乎并不太在意。“等将来五爷把这手艺交给云瑞和翼儿,他们俩再传给咱们的孙子,咱们的孙子再传给咱们的重孙子。就这么一直传下去,还不是祖传的手艺?”
      “噗!你……罢了,只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过。”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老鼠能给自己这么一个答案,忍不住笑出来之后,展昭这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只要玉堂一逗,自己就本能地想要应对。其实根本早就知道对付这些存心的戏谑调笑,不理不睬才是取胜之道。
      感觉到怀中人的放松,五爷手上的力道跟着稍稍减弱。“现在有没有好点儿?”
      疼痛的感觉逐渐消失,那种难受到心疼的酸胀感也逐渐被一种难言的滋味儿代替。身上的被子带着日晒后太阳的味道,好闻得紧。“从江先生那里学的?”
      五爷笑回:“他说你之前每五日就要针灸一次,这回离谷,就把这些穴道告诉了我。今儿刚好是第五天。那老头子信不过五爷不许我拿针,所以这五日一次就得改成三天一回了。”
      “临走之前先生叫你,就是嘱咐这些?”歪过头靠在玉堂的颈窝,彻底松懈之后,竟然连知觉都好像有些麻木的迹象。只是觉得手掌和胳膊在玉堂的揉按下有些发烫。
      松开展昭的右胳膊转按另一边,五爷回道:“临走之前?哪儿啊!他那是让我给他带好东西回去。你还当他能放过数落你的大好机会?”
      撇了下嘴,展昭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什么好东西?”要让左边的胳膊习惯方才右胳膊的对待,一时之间还真有些难度。好在这一次没有一来就用那么大力道,倒是好接受多了。而且被松开的右胳膊的确比之前舒畅了不少,就是感觉比悬臂写上几十页字还乏。
      “无非就是奇花异草罕见的药材呗。那老家伙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一个药痴,什么玩意儿要是他没见过不懂的,那还得了?咱们这趟是往大理那边走,只要留上心,应该不难找到能送得出手的东西。”临走前的叮嘱当然少不了,只不过这些话也不是五爷自己胡乱扯出来的。至于究竟能不能办得到,那就另当别论了。
      闭上眼睛,展昭的身体不自觉地往下坠了坠。“那可真得留心了,应下了的事就得办妥才成。”尤其是江先生的托付,若是办不成,没准连师父都得遭殃。之前还不觉得,这次算是真正领教到了神医的厉害。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从来都能把玉堂噎到气结的司马老剑客,就少有能在口头上斗得过江神医的时候。
      歪头见到猫儿勾起嘴角似有笑意,五爷问道:“笑什么呢?”
      展昭又往下窝了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困了,睡吧。”说着反握住五爷的手,十指相扣。

      次日晨起,天上乌云罩日,站在院中提鼻子,就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土腥味儿。
      展昭觉得江先生是低估了玉堂的手劲儿,这一宿的确是睡得舒坦,可醒来之后两只胳膊的酸乏劲儿却还没有过去。这可比之前针刺的后症还大。
      抻胳膊活动了几下筋骨而后抽出巨阙,院落中地方不大且还有四匹马,因此也不过是来回轮了两下,完全没办法施展练功。
      李氏从厨房走出来,正好看到展昭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小昭,玉堂呢?”
      展昭赶紧将巨阙还鞘:“说是去买干粮。估计着晌午肯定是没有地方打尖儿了。”
      抬头看了看天,李氏皱眉:“非得今儿就走?你看看这天没准就得下雨。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展昭一笑:“倒没什么可着急的,但玉堂的脾气您还不了解?”
      李氏笑了:“那倒是。这小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捞到一个能跟你无拘无束到处游玩的机会,哪儿还能坐得住。我也不强留你们,不过一会儿走之前多加两件衣服。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别仗着年轻就不在乎。尤其是你,还没彻底好利索,这种阴雨天的湿寒要是进了筋骨,将来上了岁数可就有得罪受了。算了,我还是往粥里放些作料吧。”说完转身就回了厨房。
      看着老人家的背影,展昭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又舒缓下来,淡淡地笑了。

      兄弟四人离开乌江府,天上的阴云并未垂雨,而是逐渐裂开发亮的缝隙。
      展昭抬头看了看天:“看来这雨是下不上了。厉兄,你们打算走那条路?”
      厉传风回道:“昨晚跟月人合计了一下。虽然大人说是让我暗访,但实则也不过是想多匀出些时间罢了。圣上刚刚封官给假,我要是太迟归的话于谁的面子上都说不过去。所以我打算顺来时的原路往回走。”
      “这条道上大小州城府县多有打过照面的,要是这样的话我和猫儿就不能奉陪多久了。”脸上表现着可惜,五爷内心却早就乐开了花。其实就算展昭不开口,他一会儿也得问。
      厉传风一笑。光看白玉堂眼中闪着的亮光他就知道这位锦毛鼠白五爷的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不过是你不戳穿我,我也不戳穿你罢了。“但不知五弟打算走那条路?”
      五爷摸着下巴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展昭:“猫儿,你想从东边走还是从西边走?”
      “东边吧。”如此一来倒能比每次先回开封再去陷空岛更近一些。只是走这条路的话,用不了两三天就得跟厉于二人分道而行了。
      厉传风早就料到展昭的答案,因此听后立刻点头:“若是这样,到了清河县,咱们就得喝一顿分路酒了。要是有什么要预备让我们带回去的,明儿进了宏祥镇就得赶紧预备了。”
      五爷撇了下嘴:“这还真是。旁人倒罢了,就偏我四哥那边不好糊弄。”
      展昭一笑,想到许久不见的蒋四哥,还真是怪想的。再想到那些兄长和侄子们,他是真想赶回开封府跟大家聚上一聚。还有大人和先生,不亲眼见到自己,恐怕也没法全然放心吧?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听到玉堂的召唤,他这才回过神来。“啊?怎么?”
      看着展昭脸上似笑非笑似愁又不像是愁的表情,五爷就知道这傻猫准是在想开封府的那些哥们儿弟兄了。不过倒没想到四个人一边骑马一边聊天,他都能想这些想到出神。“五爷都叫你两声了,想什么呢这是?”
      “没什么,你有什么直说便是了。”有些尴尬地咧了下嘴,却又习惯性地不想在这老鼠面前服软。
      五爷被展昭的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可也没有必要去掰扯这“直说便是了”到底能不能被方才失神的傻猫听见。“你若是实在想回去,咱们就乔装改扮混回开封府。只要不被皇上发现不就得了。”
      这个提议展昭很是动心,只不过转瞬他就摇了头:“算了。还是先回陷空岛吧。”不被皇上看到是没问题,但却难保不被其他有心人抓住蛛丝马迹。开封府一向都是朝中佞党贪官们布眼最多的地方。找毛病他们还担心找不到呢,自己怎么可能上赶着把这条欺君死罪送上门。不过这“乔装改扮”的主意倒是不错。毕竟一过楚州就是自己和玉堂曾经时常走动的地方。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些为妙。

      三日之后,四人在清河县外官道的岔路口分道扬镳。
      互相抱拳告辞之后,展昭和白玉堂马一掉头直接奔了朝东的大道。
      盘算着接下去的路程,估计最快也要再有半个多月才能到陷空岛。前提还得是路上没碰到什么闲事可管,没有麻烦要摘。加上相聚多日的人突然分开,心里多少都会有些憋闷,所以展昭的目光并没有留意到玉堂表露在外的欢喜和惬意。
      扭头再也看不到岔路口的模样,五爷松开马缰绳,抻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可算是终于就剩咱们俩了。”
      其实不用问,展昭老早就知道玉堂的心眼儿里都装着些什么东西。自打离开乌江,这耗子就一门心思憋等着这个时候。与其说他不顾兄弟,倒不如说那是满脑袋的“脱离苦海”。就生怕自己跟这厉于二人一同前行,万一碰到案子再撒不开手。实则,别说天下间哪儿有那么多案子非赶着他们出现的时候发生。就算是有,以现在自己和玉堂的处境,也根本豁不出去往衙门里进。即便是管,也得找那两全的法子。
      有时候展昭想到这些就觉得既好笑又可气。可归根结底也是这么多年自己的任性让老鼠落下了“毛病”。常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总是把这句扔给玉堂,可自身又何尝不是呢?
      见猫儿瞪向自己却一言不发,五爷笑问:“怎么的?是觉得你家五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看得移不开眼睛,还是觉得方才那句话说得不对?”
      自思绪中回过神来,张开嘴本想还上一句,却发觉这两个话茬子都不那么好接。未免掰扯不清再被那老鼠绕进去,最终展昭只是选择瞪了他一眼,而后扽了下缰绳,扭头看向前方不予理睬。
      尽管不知道展昭此刻正琢磨些什么,但既不“数落”自己话不中听,又没“教训”自己不顾兄弟义气,明显就是没心思跟自己争口。只不过五爷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才痛快。两腿用力促马前行,追到黑马身旁,探身转头:“猫儿!猫儿?是好是歹总要给五爷一个说法吧?”
      展昭叹了口气,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最会的就是这般无赖的伎俩,看来不回他是准没完了。“反正厉兄他们也没可能听见,是好是歹还不是你白五爷自己说了算。”
      两马慢下脚步,五爷伸手摸了摸黑马的鬃毛,道:“你这傻猫!还当就五爷一个有这心思?人家那两口子也得避讳着咱们。如今这叫两相方便!”
      扒拉开玉堂的手,展昭撇嘴:“在你那心里,历来都觉得旁人都跟你一个心思。”其实方才这句话展昭也并不否认,只是不乐意把这些提到桌面上摊开了说罢了。
      五爷撤手耸肩:“那咋了?先别说五爷的心思对或不对。就说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只有咱们俩,出出入入都省心?”
      “若是你管得住自己的手脚口舌,展某到觉得无所谓。”
      “我说猫儿,用得着总是拐弯抹角地数落你家五爷吗?再者,你这就叫‘忌讳’!还不大大方方的承认。真是只小气又别扭的臭猫!”
      这难道还成了那老鼠在理,自己的不是了?“你……”
      不等展昭反驳,五爷继续说道:“你呀,就是心眼儿太实。什么事儿都先替别人着想。可你也不想想,好不容易得来的悠闲,不轻松恣意地散散心,那得多亏得慌?!再说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包大人一张纸条咱们就又得回去了,自然是能多享受一日就多享受一日了!”
      “有你一个撒开性子还不够?”辩驳这些最没意思。况且到最后玉堂肯定得拿自己的伤病说事儿。展昭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也真是把这堂堂的锦毛鼠给憋屈坏了。
      听猫儿转变了口气,五爷立刻笑了起来:“那倒也是!猫大人的话果然更有道理!有道是家有贤猫……”
      “老鼠照做浑事!白五爷,水囊里的水所剩不多了,你还是歇歇口吧!”
      “得令!不过敢问展大侠,咱们是过晌在前面的镇子安营扎寨,还是赶在天黑之前到六里庄?”
      实在是受不了玉堂这副刻意假装的“严肃”,展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六里庄吧。”

      一路闲游散逛,二十多天过后,总算是回到了松江府。
      未免碰到熟人麻烦,二人并未在府城中停留,而是在北门外就拐了弯儿。穿过田林来到江边,展昭跳下坐骑深吸了口气。迎面而来的水腥味儿配着灰色的天幕,让人自控地泛出哀愁之感。展昭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二哥现在现在如何了。”
      跳下马牵住缰绳,伸出右臂揽上展昭的右肩:“放心吧,肯定比我临走之前好得多了。”毕竟已经时隔快两个月,如今是什么情形五爷其实也很牵挂。嘴里不说不表示心里边不想,那毕竟是二十来年的手足兄弟,好好的一身武艺就被这么毁了,换谁谁都不好接受。尤其是右胳膊到底什么时候能动弹,还是个未知数。
      一股子冷风刮过,展昭不自觉地动了下肩膀。“玉堂,还是赶紧找船回岛吧。”
      伸手替猫儿紧了紧衣领,五爷点头:“你等会儿,我去叫船。”
      见玉堂要走,展昭连忙也想上马:“你我同去不就得了,何必要让船开到这地方。”
      五爷赶紧按住展昭的肩膀:“你这小猫儿怎么这么不听话?五爷自有道理,一会儿回来再跟你说!”说完也没上马,撒开手中的缰绳运上轻功朝西边而去。
      被弄了个满头雾水,展昭愣了片刻,随后笑着晃了晃头。将两匹马往回带了带,散放在边上食草,而他自己则靠在一棵树上,看着眼前仿无边际的江水,仔细分辨着方向。
      不多时两条船顺着岸边朝自己这边驶来。看见前面船头那身白衣,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两匹马再一次带到岸边,白玉堂刚好跳下船。“老吴,你的船大,把两匹马运过去。猫儿,你跟我上这条船。”说完拉过展昭的腕子,将人带到后面那条不大的蓬船。
      钻进蓬内,五爷赶紧放下帘子。展昭皱眉:“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这边可是丁家的地界儿,五爷可不乐意多生枝节。”靠在棉垫上寻了个舒坦的姿势,五爷伸手捞起展昭的一绺头发,边在指尖上饶腾,边道。
      展昭扯回头发,扭头看向玉堂:“你这老鼠心眼儿怎么这么小?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儿了,如今也都各自成家了,你干嘛还避成这样?好歹是十几年的兄弟,若被看见多难开口。”
      “喂!分明是你这臭猫还记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怎么都怪到五爷身上了?我不乐意现在就让丁家人知道,还不是怕那些人嘴杂再抖落了咱们的行踪?再说了,五爷何时不信任过你?不过是柳凌碧那丫头正在茉花村里憋着,要是知道咱们俩回来了,又什么事儿都没有,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啊?!”伸手拽过展昭,将人拉倒在自己身上。五爷说着说着,手就够到了展昭的唇边,轻点了一下。
      扒拉掉玉堂的手指,展昭有些尴尬。可若不是那老鼠的醋心眼犯起来从无道理,自己哪儿能琢磨那么多无聊的东西!“淩碧和丁二哥不是在岳州安的家?怎么这会儿回茉花村住了?”
      “临来的时候丁老二上岛报喜。说是那丫头身怀有孕了,所以他们俩才回的茉花村。你想想,她现在被‘困’在婆家不能到处撒野,还不得闷出仙气儿来?这要是逮到咱们俩……”说到这里,五爷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那还是暂时算了吧。不过总归是大喜事,我这个身为哥哥的总不能明知不问吧?”真是难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阎王会有如此恐惧的一个人,而偏偏这个人还是个女流之辈。恐怕要不是像自己这般了解内情和深知那丫头脾气秉性的,还真难以相信。
      “那还不简单。临走之前那两天告诉她不就得了。又没说不让你见。不过话又说回来,五爷方才好像听你说‘各自成家’来着是吧?”
      本来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结果听这老鼠一计后账,展昭顿时觉得脸面发热皱了眉。“我是说月华姑娘和丁二哥!”
      歪头在猫儿的脸边亲了一口,五爷哈哈大笑:“好好好!猫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吩咐在岛子码头边上的家丁将马匹和包袱送去白府,白展二人径直赶往卢家庄。
      早有仆人飞跑着赶奔五义厅报信,因此二人踏进庄门的时候,迎面就看到接出来一大帮。见徐良和卢珍也在,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意外。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严正方也在众人当中。
      二人连忙上前,先是给三位哥哥躬身施礼,而后展昭赶紧询问:“二哥,您现在……”
      见兄弟一脸担心,韩彰伸出左手拍了拍展昭的肩膀:“没事儿,甭那么担心。内伤和那些皮外伤早就好了,无非就是右胳膊不能动弹而已,又碍不到吃喝拉撒。”
      话是这么说,展昭的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的迹象。“这次回来江先生给开了两副药。一份内服一份外敷,应有奇效。”
      韩彰笑着点头:“这可真是多谢江先生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进屋!”
      众人落座之后,五爷扭头问徐良:“良子,你和珍儿怎么回岛子上了?开封府没事儿?”
      徐良回道:“最近消停得很,没什么案子。皇上便给我补了百日的丧假。”
      其实要不是之前徐良以身献计蹲了回刑部大牢,又赶到七星岛亲手捉拿王顺连同大家一起大破天外楼,父亲过世本是该一直在灵前守孝的。虽然没在侄子的脸上看到悲伤的表情,但眼神中的安静却是徐良之前很少有的。心中难受,展昭轻叹了一声。“良子,你娘可好?”
      徐良苦笑:“他们老两口子二十多年也没聚过几次,伤心是在所难免,好在不至于受不住。现在有英云每日在后院儿陪着我娘,她老人家的心情比之前强多了。”
      说到这个,五爷扭头看向严正方:“老哥哥,您和英云什么时候到的?”
      严正方回道:“半个月前才到,刚到就听说你去医谷了。展弟,听说你伤得极重,现在看来气色倒还不错,可是康复了?”
      没等展昭回答,五爷赶紧抢言:“离好还有八百里地呢!不过江先生说接下来喝药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休身休心。所以我们这次回来先住个十天半月的,而后边游山逛景边往大理走。答应苗人的事总得有个交代。”
      听五弟说过不了多少天又要走,卢方立刻皱了眉:“老五,既然展弟的身子骨儿还未康复,你们就这么大老远的赶奔大理?反正皇上给了你们无期假,干什么着急走?还是说咱岛上有刺儿扎着你?”
      听出大哥话里的不快,展昭赶紧解释。“大哥,您也知道我们俩的假玉堂请的原因不实。所以这一年半载的,还是少在熟悉的地方露面为妙。而且……”
      伸手按住展昭的肩膀,五爷接过话茬:“就是这个道理!大哥,您还挑这个?岛子上那么多百姓,哪儿能管得住所有人的嘴。就方才碰到这几个,我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再者说,我们俩又不是不回来了。”
      卢方叹了口气,想到这白老五请假的理由,他现在都觉得有些担心。“只怕你玩心大起,再懒得往回走。”
      五爷一笑:“哪儿能啊。外面再好也没有亲人兄弟。不过这归期嘛……我到是想能拖多久就拖上个多久。等时间一长,皇上找到比我们俩更好的,那才叫真正解脱了呢。”
      察觉到五叔的目光,徐良抬眼微微勾了下嘴角。似笑又不觉得有什么好笑,想叹却又没什么可叹的地方。展叔的想法如何姑且不论,五叔本身就不是那能受得了束缚之人。更何况在开封府里这么多年,前前后后的事情自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有些事并非是光有一腔热血抱负就能成的。
      从怀中掏出半个巴掌大小的锦囊,展昭看着韩彰道:“二哥,这就是江先生给你开的药方。我看过,没什么特殊的药材,岛子上应该都有。”
      五爷点手唤来门口站着的卢桂:“药方你拿去妥善保管,另外命人现在就抓药,再按上面写的法子熬制。”
      卢桂快走几步来到展昭面前,双手接过锦囊:“我这就去办”
      “展弟,小翔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关于展翔的病情究竟如何,五弟一直没有说清楚。含糊的词句反倒让人更为担心。那孩子要是双腿真的再不能落地,大家伙儿的心情又岂是一句心疼惋惜能形容的了的?自己现在也断了一臂,展翔的心境如何他自然比旁人更能了解。更何况双腿无法动弹可不比其他。
      展昭轻声叹了口气:“毒都解了,性命无需担忧。但想要能彻底恢复,先生说最少也需三年。好在小翔的身体恢复不错,现在又有继儿在身边陪着。他本就是个喜静的人,在医谷里有那么多医术药典,闷不到。”
      “唉!这一年的灾让他们受的!”卢方哀叹了一声,想到死去的三弟,眼圈又有些发红。“也不知道刘道通这个老贼究竟是什么东西成了精,好在已经正法了!”
      五爷听后立刻“哼”了一声:“没能亲手将他千刀万剐,到现在我还觉得不解恨!”
      展昭微皱了下眉,对卢方道:“大哥,我想现在就去三哥的坟前拜祭。”
      就知道展昭必然是要先去拜祭,所以虽然过了晌午,卢方也没有阻止。随即站起身点了点头,并给了徐良一个眼神。
      徐良会意:“展叔,小侄在前面带路。”

      晚饭之时,五爷说是呛了冷风肚腹不适,只是随意应付着垫了两口。而打从徐庆的坟前归来,展昭就一直微皱着眉头。再看到三嫂一身素孝,他这心里边就更难受了。因此也没吃多少东西。
      见老五不时皱下眉头,方才在饭桌上没什么胃口,卢方也就没留白展二人在庄上多呆。
      五爷和展昭朝几位兄长拱手告辞,便起身回了白府。
      白府的院落离得不远,不过就是隔墙的距离。实则在庄子紧里面就可以顺小门穿过去,但五爷今天却带着展昭出了卢家庄的大门,走了另外一条路。
      听着岛子上的更梆声,展昭扭头看了一眼庄门前蜡黄色的气死风灯。“玉堂,你这是要去哪儿?”
      拉起展昭的左手并握在掌中扣紧手指,五爷道:“想在外面走走。冷不冷?”
      展昭摇头,微弯指头回握住玉堂,低声询问:“可是哪儿不舒服?”
      “可能是那会儿吸了些凉气,肚子里边不太得劲儿。没事儿。”那会儿在三哥的坟前,虽然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但展昭眼中的水光却没能躲得了五爷的眼睛。本以为自己洒脱,早就接受了兄长亡故的事实。但即便接受了又能如何?该难受的还是会难受,看到了,该想还是会想。
      明白玉堂现在的心境,展昭不着痕迹地往左靠了靠。“一会儿回去让人做碗热汤暖暖吧。”
      察觉到胳臂上的温度,五爷抬起右手,将展昭的手背放到唇边吻了一下。“那要你陪五爷才喝的下去。”
      展昭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绕着卢家庄慢步,好一会儿,除了夜风刮过的声响,谁也没有言语。突然间五爷停住脚步,伸出左臂点手指向前方:“猫儿你看。”
      朝玉堂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江面倒影着月光,被风一吹,波光粼粼。让人有一种不真实之感。“很漂亮。”
      放开展昭的手,把爱猫搂在怀里,五爷将下巴搭在展昭的肩头,轻声低语:“猫儿,你说多奇怪。以前总觉得三哥的脾气和大嗓门很烦,现在想象却一点都不那么觉得了。”
      将手落在玉堂环在自己身前的胳膊上,展昭微仰起头往后靠了靠。“因为他是三哥。”无意中的伤害与尴尬展昭并没有忘记,但他却知道每一次兄长都是出于好意。
      “以前四哥总喜欢挑唆我发火,每次跟四哥吵架三哥都会向着我。但我要是真做得过火了,他也会跟大哥二哥一起数落我。襄阳的那一次,我听到他那么逼你,真想冲进去给他两拳。之前有时候想到还会觉得可气……”
      摇头阻止玉堂继续说下去,展昭道:“三哥的脾气是躁了些,但却是少见的大好人。”
      五爷接道:“那可是五爷磕头的三哥,堂堂的穿山鼠!有多少臭贼都败在三哥的手下,尽管那些贼的功夫都不怎么高吧。”
      方才还觉得眼圈发酸,听完这句话又觉得可乐。被弄得哭笑不得,展昭歪头撞了一下玉堂的颧骨。“你……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嘴下怎么就不知道留徳!有道是……”
      “别有道是了!你这小猫儿明白的,你家五爷会不懂?”松开双臂扶住展昭的肩膀将人转过身,轻轻地在爱人的额头落下一吻。而后微微一笑:“该哭的都哭了,该报的仇也报了。三哥最喜欢大家伙儿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所以咱们过得乐呵,他会更高兴。累了没?咱们回去吧。”
      看着月光下玉堂清亮的眼神,展昭点头:“回去先把汤喝了。”
      本也不想在这傻猫的伤心上加上自己的难过,只是这些话不跟自家的猫儿说,又要跟谁去讲呢?所以这会儿见展昭脸上也褪了方才的愁云,五爷暗心中舒了口气。“光喝汤用处不大啊!猫儿,咱不如换个法子试试。”
      展昭疑问:“什么法子?”
      五爷忽然探头凑近,在展昭的耳边小声道:“给五爷揉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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