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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书修版) ...

  •   十一 [过神功御猫成邪魔 伤知府狱主惊众侠]

      燕都城中。
      段悔走到慕容焉的身边,看着床上昏迷中的展昭,满脸都是不快和不解。“宫主,你为什么不杀了展昭?”
      “我不能杀他,因为他是天下最适合修炼血玲珑的人。”慕容焉回答得很平淡,在他心中,最适合的人就必定得去做最适合的事。就如同他是慕容氏的后代,就必须复辟他的大燕国一样。
      段悔皱着眉,他知道慕容焉的性情。但他的任性自己不可能每一次都满足,世界上总有他们扭转不了的东西。“他是大宋朝廷的人,他不可能跟你一起修炼神功。”这点毫无疑问。况且展昭不光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侠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修炼血玲珑?
      “血兰认他为主,他就是我慕容焉的人!不管他答应与否,这个事实无法改变。”慕容焉的话说得很坚决。自己的神功已经快要炼成,如果不是上一次突然走火入魔,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天下武林的至尊。就在这时老天将展昭送到自己面前,这如果不是天意,那又是什么?
      “就算他的体质合适,就算他肯和你一起修炼,可是到头来他成功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他可以翻脸无情,他甚至可以杀了你维持他的天下第一,你就没想过这些?”段悔完全不懂,分明他慕容焉已经要神功大成,为什么还要拉过来一个无足轻重的展昭。多一个人修炼和一个人修炼又有什么不同?要得到天下第一,口口声声说要登上皇帝宝座的人是他,而不是展昭!
      “因为我爱他,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分给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自他第一眼见到展昭,就开始对他念念不忘,或许是因为太孤独。对展昭的怒骂他不恼不怒,反而觉得愉快。因为那是这么多年里,唯一一个会反抗自己的人。
      “简直胡闹!你只见过他一次,怎么可能会爱他!!!”段悔就快被慕容焉的话给气疯了。二十七年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自己呵护了他二十七年,爱了他二十七年,自己等他说这个“爱”字也等了二十七年。如今他却把这个字用在了别人的身上!
      “有种东西叫做一见锺情。他命中注定就是我慕容焉的人。段悔,你明白我的,对吗?”他抬起头看着段悔,本以为可以见到一如既往顺从和宠溺的目光。
      可现在不行,段悔根本无法接受慕容焉的话。“不要再胡闹了!要么你将展昭放了,要么你把他杀了。总之他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慕容焉像是根本不能理解段悔的话。
      “我不许你爱他!你也根本就不爱他!”这么多年,自己从未逆过他的意,这是第一次。
      慕容焉皱了眉,本是愤怒的神情在他脸上却好看得难以形容。“我爱不爱他,不需要你来过问!”他把手掌放在展昭的额头,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
      “你要做什么?!!”段悔一把拉过慕容焉的胳膊,让他的手离开展昭,“你疯了不成?”这个展昭究竟有什么好?他竟想过功给他!
      慕容焉瞪着段悔,甩开他的手:“不要妨碍我!”
      段悔再一次将他的腕子拉住:“不要再任性了!这么做太危险。你好不容易修炼的神功,怎么能就这么过给他?”
      “这件事我自有决断,你不用多嘴!”慕容焉抬起胳膊又一次甩开段悔的手。他完全不想去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自己的行为。他现在一心想把展昭变成武林中的第一高手,他要把自己的一切与他分享,甚至愿意把神功过到展昭的身上。
      有时候人是疯狂的,不知为何疯狂的时候,才是最疯狂的。

      段悔还是第一次在慕容焉面前喊得如此大声:“你这么做会让展昭沦落成魔!!”
      如果这血玲珑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修炼,那么就必须过脑传功。但那样一来受功的人就会失去自己的心神,完全听凭过功人的摆布。可即便受功人会成为第一的高手,却也会成为一个没有自己意识的傀儡。犹如杀人的玩偶,生不如死。
      段悔不是心疼展昭,他是心疼慕容焉。这傻人口口声声说他爱展昭,若他将展昭亲手葬送,到头来是会恨还是会笑?
      “那又如何?到时候他就会完全只属于我一个人。只要能让他爱上我,我不在乎他是人是魔!”
      “失去心智的人根本不会有爱,你根本什么都得不到!况且过功之后三日之内你会虚弱无比,万一遭人暗算可怎么办?”他再一次拉过慕容焉,双手紧攥着他的肩膀,“难道你忘记了展昭是什么人吗?官府的人一定在日夜寻找他。尽管燕都城修在摩天高崖之上,但总还是在乌江的管辖之内。谁能保证这中间白玉堂他们不能找来?”
      “在他们找来之前,展昭早就是我的人了!”
      “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出去!”这些话听得慕容焉心烦,从未觉得这么烦过。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么下去你会后悔的!”段悔再一次大喊,见到慕容焉眼中的坚持,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白搭。慕容焉本就因为炼了邪功性情大变,再加上自己这么多年把他惯得说一不二,不彻底地解决掉麻烦,事情不会如自己所愿地了结。想到这里,段悔松开手,从袖中抖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昏迷中的展昭刺了过去。
      他不恨展昭,因为这不是展昭的错。但他也不能眼见着让展昭毁了慕容焉。如果展昭不死,那一切的一切都会改变,包括他和慕容焉之间和谐的感情。
      慕容焉见段悔出手,连忙把手一抬,短剑从袖中飞出,正打在段悔的刀刃上,顿时就把段悔的短刀崩飞。这下把他吓得够戗,因此瞪大了双眼,像是不能相信眼前所见之事。“段悔,你居然想要杀他?!”
      “我为什么不敢?我与你这么多年感情,为了你修炼神功我倾尽了一切,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把这些都给别人的吗?”段悔气得双目充血,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吞进腹中方才解恨。

      慕容焉看着段悔,不再是以前的温顺柔情,而是一种冷冷的仇恨。“感情?哈!感情!这是你们段家欠我慕容家的血债!你凭什么跟我谈论感情?”心在疼,是自己的话让自己的心在疼。可他依然说了,就像是写在族训中的那些教条一样,烙在骨血里,尽管会疼,却也不得不将这一刀捅进自己的心。
      段悔瞪大双眼,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慕容焉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这么多年他们如兄弟如手足,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们更亲。他帮他修炼邪功,他为他满手杀戮,他给他去铲除所有的敌人,他还要去满足他这复辟大燕国的荒唐梦想,他为他做了一切,他以为他的焉儿懂得自己是因为爱他才会如此,可方才入耳的,竟是一句“还债”!“慕容焉,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直把我当作你的工具不成?”
      慕容焉冷笑着低下头,他不敢看段悔的眼睛:“那血染长安城的仇恨,我慕容家的人永远不会遗忘!”因为不会遗忘,所以痛苦才会延续了一代又一代。
      “慕容焉!”这句话入了耳只能让段悔觉得头疼,“那是六百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已经过去了数个朝代,你们慕容家的人难道就非要这么执着吗?那阿房城中的凤凰不是你,那血染长安篡君位的人也不是我!你不要再发疯了!”今日他才终于明白什么才叫做疯狂,那是在血液里流传下来的不死仇恨。他不该为他做这么多,他的纵容竟然换来了今天的一句“还他慕容家的血债”!这是个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难道爱真的不及恨来得深刻来得久远?
      “你给我闭嘴!你段家永永远远都是我慕容家的奴隶!今天你要是敢碰展昭一下,我就让你血干而死!”他当然不是那阿房城中的凤凰,但是他身体里流的却是那只凤凰的血。他段悔也自然不是那个在长安篡夺君位的人,但他却是那个人的子孙。
      “你居然要杀我?为了个展昭你要杀我?”段悔倒退了几步。好一句“血干而死”!惊诧的表情转眼变为大笑:“好!今天你就杀了我,然后你慕容家与我段家的所有恩怨全部一笔勾销!当年那一命就当我替我的祖先还给你!”说完他闭上眼睛挺起胸膛。既然如此,死又何妨!
      慕容焉的手掐住段悔的脖子,却无法用力。“段悔,你为什么逼我?为什么你这一次不再听我的话?为什么!”
      段悔微微一笑:“我够了,我想你也该够了。”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很辛苦,或者说,爱一个不敢爱自己的人很辛苦。
      “不够!永远都不够!既然你不再听我的,就马上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下不了手,不管他说得多狠都下不了手。二十七年,他们形影不离,他能杀尽天下所有的人,却不忍杀他段悔。
      段悔睁开眼睛:“放了我,你会后悔。”他想终止这种疯狂,他真的是够了。
      “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话。滚!”慕容焉伸手把段悔推出两丈之外。
      段悔摇了摇头淡然一笑:“我好想再见一次那十七年前,说与我不离不弃的焉儿。”转身而去没有落泪。因为他们的泪早就成了这血狱中的一滴邪红。

      白玉堂的手紧紧地攥着椅子,他已经快疯了。展昭失踪了整整七天,到现在依旧生死未卜。整个衙门的人全部出去寻找,他们还请了些江湖上的朋友。可结果却一无所获。
      “四哥,那个贼还不肯说?”五爷瞪着双眼,急得似要冒火。
      蒋平本是在房中转来转去,听到五弟问自己,这才站定身形答道:“那家伙的口紧得很。要不是我让人塞住他的嘴,说不定早就咬舌自尽了!”
      五爷愤怒地捶了下桌子。那臭贼就是不肯说出血玲珑的老巢在什么地方,多少种刑具都用了,可他依然闭口不语。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停刑,若那人真的死了,线索就又一次断了。偏遇上的是个滚刀肉,蒸不熟也煮不烂,杀与留都让人头疼。
      智化也是垂头丧气,平日里他最有主意,可是现在也无计可施。“不知道江老哥哥有没有什么头绪。”
      真是无巧不成书,智化的话音刚落,门外报事的就跑了进来:“各位老爷,江神医回来了。”
      听到是江尧回来了,所有人顿时来了精神。迎出门外,江尧已经到了院儿里。
      颜查散亲自将神医让进屋中,并倒了杯茶。
      江尧也并未客气,而是将茶水一饮而尽。看得出来,他是连夜赶路没有休息过,否则天色已晚,他大可以明早再赶回来。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白玉堂没有二话直接就问,他不想废话,也没有时间去说废话。
      江尧并没有介意白玉堂的直接,因为这老鼠的性情倒真是合自己的脾气。他深吸了口气这才平稳下心神。“死者的血中的确有毒,不过这些软毒都很罕见,仵作检验不出也很正常。这些毒大多是带有催情的药性,还有一部分能使人产生幻觉。这种毒一旦进入人的身体,就会使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欲望的顶峰,我想这就是那些人会有作过死症状的原因。”千想万想他也没想过这种东西居然是催情的春药。
      “那展昭身上和尸体上的香味也是这个东西吗?”听到是种催情的毒药,白玉堂吓出了一身冷汗。若展昭身上也中了这种东西,那……那不是太危险了吗!
      江尧摇头:“那香味是不同种草药混合出来的。我只知道里面有迷魂草,因为它的味道最强。你不用担心,那些香味并没有毒性。若是展昭也中了这种毒,你一早就能发现。那些软毒不见血是没有任何效力的。除非……”
      “除非什么?”五爷焦急地追问。既然那香味无毒,为什么展昭会经常不舒服?又为何会有那种香味儿?
      “迷魂草和它的香味能让人心神不宁,无法控制心中所想。但它本身并不是毒药,而且还有止疼的作用。迷魂草的汁液若不进入人的血液,只是味道就必须要进入人的七经八脉才会如此。老夫看展昭身体并无伤痕,脉像正常,根本不像是有事。可味道又如何能进得了人的身体?这一点恕老夫实在是无法解释。”这还是他第一次不懂和医药有关的东西。他虽然研究过各种草药,但是这些毒里的东西有很多他没有见过。就展昭的而言,这种状况十分奇特,他真是解释不出来。

      由于大家觉得沉闷,因此门窗全部大开。
      夜风吹入,带进来一股冷气,同时也使所有人都闻到一股让人发颤的香味儿。
      江尧瞪大了双眼看向门外:“这就是迷魂草的香味儿!和展昭身上的一样!好浓的味道!”
      听完这话,白五爷马上站起身:“我出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衙门。他要去寻展昭,江先生说这味道和猫儿身上的一样,或许就是那傻猫往回赶也不一定。

      香味越来越近,屋里的人全部都看向门口。
      没过多会儿,门外的衙役疯了一样地冲进来大喊:“展……展……展大人回来了!”他吓得瑟瑟发抖,根本没办法再说出第二句话。
      所有人都被这衙役弄愣了。展昭回来怎么能把他吓成这样?因此蒋平等人赶紧出了房门,打算到前面看个究竟。
      刚到院儿中,兄弟几人就被迎面走进来的人吓到了。“展昭?”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身血色邪红的人怎么会是展昭?可是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还有他手中紧握的巨阙,这一切又让他们不得不信。
      “狱主的名字也是你们随便能叫的吗?”站在展昭身边的人开了口,声音很干脆,不似南方的口音。
      狱主?蒋平转过头,与欧阳春、智化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完全不懂那人在说什么。没理那许多,四爷上前就打算拉展昭的胳膊:“展昭,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话还没等说完,展昭身边的人抬手就给了四爷一掌。蒋平被打出一丈开外,手撑着地站起身:“你是什么人?”看到有人对自己动手,展昭竟然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所有人,脸上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阴冷妩媚。是他?不是他?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反复,得不到答案,才更使人不禁害怕。
      动手之人冷冷一笑:“我们赤棘宫的狱主,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容得了你这样的人来碰?”
      赤棘宫?这个称呼犹如炸雷,众人的脑海犹如被击中一般轰然作响。“你究竟是什么人?”欧阳春大喊了一声。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不相信展昭会背叛朝廷背叛大宋,更不可能成为什么赤棘宫的狱主。这眼前所见的一幕简直是太荒唐了!
      耳边听到吵嚷的声音,展昭很不耐烦。巨阙出鞘他抬手指向众人:“让开。”轻声细语,使听者头皮发麻。
      这的确是展昭的声音,虽然音调不同,可毕竟是出自同一人之口。“展昭!你到底在干什么?”智化想上前却被欧阳春拉住。
      “让开。”依旧是平淡的一句,展昭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的眼中看得见一切,却无法感知一切。他只是觉得太多的声音,很烦。
      欧阳春和智化对看了一眼,顿时心中明白了大概。这面前的人是展昭不假,却绝对不再是以前的展昭。这表情、这容装、这语调都如此的诡异,不是中邪就是中药!但不管是怎么样,这人依旧是他们的兄弟。人既在面前又怎能看着他再消失。于是他们上前就想抓住展昭,有江尧在,他们一定能找到使他恢复的方法。
      见对方有人上前欲动狱主,跟来的那些奴才们连忙伸手招架。话还没等说上几句,这两边就打在了一处。

      没有看周围打作一团的人,展昭迈步欲走向内厅。
      众衙役已经被方才的一幕吓到了,这会儿见几位大侠已经动手,他们这才向展昭出招打算将他拦截拿住。
      如今的展昭已经丧失了神智,杀人对他来说根本不会过心。巨阙随着手腕左右挥动,冲上来的六个人,转眼就成了六具温热的尸体。
      房中的颜查散见到这等情形,早已被吓得呆立不动。“展护卫!你要做什么?”尽管他也感觉到展昭已经不再是展昭,但他也无法相信,怎么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竟成了这嗜血的妖魔?
      管你说些什么,展昭如今全然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来杀颜查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个要杀之人,认识便是认识。
      这一剑落下本能致颜查散于死地。可当展昭的巨阙垂下,再看之时对面的官已经不见了踪迹。
      颜查散当然不会变化,他也没有武功。救了他的人是蒋平。四爷知道展昭如今神智不清六亲不认,为了保护颜大人,他早就跑进了堂内。见展昭剑落,他伸手将颜查散拉离了原位,这才保了知府大人的性命。
      但是,巨阙的剑气太强,颜查散的左臂还是被刮开了一道伤口。血顿时冒了出来,而且顺着伤口还有一股难以言表的疼,像是寒冰刺骨的滋味。但他没有时间想疼,若不快逃,恐怕命不久矣!
      王斌从外面冲进厅堂,见大事不好,连忙上前保护大人,刀横在展昭面前他大喊了一句:“展护卫!你清醒清醒!”能拖延一会儿就是一会儿,见蒋平和江尧保护着受伤的颜大人逃离了房间,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见要杀的人逃走,展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表情。只见他双眉微皱,嘴唇不满地翘了一下。“该死。”音落剑落,只一下就将巨阙刺入了王斌的肋下。
      这种速度快到让人无法想像,莫说没有还手的余地,王斌甚至都没有看清展昭如何出招,人就已经死在了剑下。

      白五爷本是到街上去寻找香味的来源。可是他越走这香味越淡,最后当他寻着味道回到了衙门,就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
      院儿中打得热闹,他没顾得上帮忙,若颜大人有个闪失,他们谁都担待不起。于是他赶紧跳进厅堂之内,正见到展昭将巨阙从王斌的肋下抽出。
      “猫儿,你在做什么?”五爷吓得大喊了一声。此情此景犹如梦魇一般使他浑身冰凉。不能相信,也不要相信,他找了整整七日的猫儿现在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展昭扭回头,见到这一身白衣的人,眉头又一次皱紧。尽管有些头疼,可他依然不屑地看着白玉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王斌身体里溅出的血迸到展昭的身上,那暗红色的长袍像是吸了那血一样,完全看不出被浸染的痕迹。
      这种凌厉如刀,冷漠如冰的眼神怎么可能出现在他展昭的脸上?“猫儿!你到底在干些什么!?”虽然是他亲眼所见,可他依然不能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切。那个与自己交心相爱的猫儿,那个纵然被人中伤也只是一笑了之的南侠,那个为求公理不惧强权的护卫,如今怎能似那长了剧毒的血蛇一般,浑身散发着血腥之气?!不能,绝对不能!“回答我!”越得不到回应,五爷的心就越凉。
      展昭被吵得心烦,饶是他对所有人和事都没有知觉,就唯独觉得面前的人能乱自己的心神。手中巨阙摆开,不由分说向白玉堂扫去,如果没有人再这么朝自己吼叫,或许头就不会疼了吧?
      白五爷躲开这一剑纵身跳到院中,可那随势而来的剑气依然割开了雪白的衣襟。五爷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观看,单是这剑气就能让自己皮开肉绽,好强的内力!“猫儿,你快住手!”他不能接受展昭如此俐落地对自己下手。
      他想过展昭会因为那日自己中药之后的行为责怪自己,但他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下死手。转念五爷又觉得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若仅仅是恨自己对他无礼,何至于要杀害无辜人命?
      见白玉堂跳到院中展昭随即跟出。红衣随身而动,配纱缥缈,像随身围绕的红雾,夜风吹过那一头散开的长发,扬起几缕,犹如青烟一般。身到剑到,速度是如此之快,一道寒光又奔白玉堂而去。
      白玉堂一踩地,腾空而起,这一剑躲得俐落。只听到“咔吧”一声,对面的廊柱被剑气劈成两段。白五爷深吸了一口冷气,展昭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强劲的内力,又是从哪里学来这么邪门的武功?
      这一连贯的动作不带一点情谊,就好像自己与他生死无关。双脚落地,正对上那双冰冷的目光。白玉堂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这还是他的猫儿吗?“展昭!你到底在做什么!”假如自己刚刚没有躲开,那廊柱便是自己的下场!

      这时房上跳下一人,正落在展昭的身边。只见那人伸手揽住展昭的腰身,露出温柔的一笑:“昭,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回去了!”转过脸他朝白玉堂冷笑了一下,面容上尽是挑舋和不屑,“白玉堂,多日不见!”
      五爷看着来人心中就是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受。这个人竟然如此暧昧地与展昭站在一起。这要怎么让他去接受?“你究竟是谁?”他认得,这个人就是展昭那日在河边救下的男子。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人不是个好东西!可是这仅仅七天的功夫,展昭怎么能和他有如此亲密的关系?如若不然那猫儿绝对不肯让人揽上他的身体。
      那人持续着惯有的笑容,见白玉堂的额头暴起了青筋,心里无比的舒服。“在下慕容焉,就是你们要找的血玲珑!”
      “就是你?”这个答案让五爷大吃一惊。见那些死者全是男性,他们一直还以为这血玲珑是个女人,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个貌似天人的男子。最要命的是这个他们寻不见找不着的恶贼,居然是那日展昭在河边救的那个人,这种震撼让人无法接受,更无法想象。
      慕容焉点头:“正是在下。”既然出现就已经做了说出事实的准备,不然他来也就没了意义。
      白玉堂抬剑指着慕容焉:“你快把展昭放开!”实在看不了他们在自己面前这般坦然的相拥,这个慕容焉越是坦然平静,五爷的火就越旺!
      “白玉堂,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现在不是你的猫儿。他是我赤棘宫的狱主,将来会是我大燕王朝的并肩王,是与本宫分享天下的那个人!”说着慕容焉伸手抚上展昭的脸,动作很轻,可他知道白玉堂看在眼里一定会气到发疯。
      “一派胡言,你简直是个疯子!”这个画面就似热油泼在五爷冲天的怒火之上。只见他双手捧剑,直奔慕容焉刺去。这些话根本癫狂至极!什么狱主,什么大燕,什么天下,那些和他的猫儿又有什么关系?!
      慕容焉抬手,袖中露出了那把短剑,只轻轻一搪就将白玉堂的长剑拨开。
      见白玉堂欲刺慕容焉,展昭不由自主的甩腕子将剑送了出去。剑光闪动,剑尖直奔白玉堂的肋下挥去。
      白五爷急忙向后躲闪,身法虽快却还是没全然躲开。展昭这一剑在他的臂上留下一道伤口,血顿时冒出。“展昭!你!”他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伤了自己的人。为什么?难道是为了这个男人他要杀了自己!这一剑深可及骨,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快,恐怕不单会手臂两断,性命都保不了。
      展昭看着白玉堂惊讶痛苦的表情,心头猛缩了几下。伤了他,自己并不高兴。刚刚出招也并非自己本愿,只是无法控制自己。可为什么要控制自己?他想不明白。
      看着展昭的脸,五爷的心很疼,比伤口更疼。“猫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朱唇轻开,展昭皱着眉头轻声道了一句:“你这人好烦。”语调如此之轻柔,一字一字地念出,是种勾人魂魄的语调。
      白玉堂听到这个声音身体近乎僵硬:“展昭……你……”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可今日的话音中却是柔中带邪,使人汗毛根发竪!这是展昭?
      慕容焉笑道:“白玉堂,你可真是个死心眼。难道你不死心?他现在是本宫的人,他从上到下,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甚至每一滴血都是我慕容焉的。”
      “你放屁!!”白五爷大声喊道。猫儿不是任何人的!他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识,他有他自己的一切一切!他白玉堂珍惜这猫儿的所有自我,从头到尾他的爱就不带半点掠夺之意,否则展昭早就成了他白玉堂的人!
      血玲珑的话激得五爷拳头紧握,甚至可以听到骨响之声。但他动不了半步,气冲顶梁使他身体里积压了多日的焦急和疲劳一下子涌遍了全身。

      “五弟,快跟我们走!”欧阳春和智化终于将跟随展昭而来的人打倒在旁。见白玉堂傻愣在原地像是要吐血的模样,二人赶紧跳到他的边上,同时伸手抓住五爷的胳膊,然后飞身上房。
      五爷被钳住,心里更是着急:“二位哥哥,快放开我!那人就是血玲珑,我要救展昭!”
      智化拼命地摇头:“五弟,你仔细看看,那个人不是展昭!他现在不再是开封府的展护卫,不再是江湖上的南侠客,他现在是赤棘宫的人!”尽管他同样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他不会像白玉堂一样假做无睹。
      “不会的!猫儿绝对不会做赤棘宫的人!!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智化的话让他头疼欲裂,尽管他早就看出面前的展昭不是他日思夜想的猫儿,可是他知道,展昭定不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变成这样。所以他要救他,他要让他变回原来的猫儿。哪怕他永远不原谅自己当日的行径,只要他不再这样继续伤人。假如有一天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伤了那么多条无辜人命,那傻猫绝对无法接受!
      “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快跟我们走!”欧阳春哪里还能容白玉堂再说下去。朝智化使了个眼色,两人头也没回地将他带离了知府衙门。
      慕容焉这次根本无心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他无非是要让白玉堂知道,展昭现在是他慕容焉的人,不再是他口口声声所叫的那个御猫。至于杀颜查散的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们的命多留一时与少留一时没有任何区别,全都是一些与自己的大业毫无关系的人。
      “昭,我们回去吧。”他拉过展昭的手,表情看上去带满了柔情。
      展昭这一笑似水般的清凉:“回去吧。”依然是轻声细语,犹如耳边呢喃。可听得出,无心之言再是好听,也终究会随风而逝。

      返回燕都城这妖异的宫殿之中。
      偌大的浴池边上,慕容焉亲手为展昭脱掉那一身血色妖红的长袍。
      烛光下,裸露的身体犹如仙物。这皮肤透着一股淡淡的异香。肤色多一分显红,少一分过白,无论怎么看都是天造的璧玉,无瑕的珍宝。纵然是多年江湖生涯留下的几处细小疤痕,也无法掩盖这种天然的美好。
      展昭微笑着迈进池中,没有为自己的裸身感到一丝不适。只因为此时的他根本没有自己的心智,他的所有思维,所有动作都是他人给的。连思维都不是自己的,又何来的不适二字?
      慕容焉把展昭头上那根红珊瑚的发簪拿下,顿时一头的青丝落入水中。“昭,你真是太美了!”听得出这是自心的感叹。他捧起展昭的脸,吻上这微翘的双唇。没有遭到反抗,但也无法得到回应。
      反抗不了的是邪功入体,无法回应是因他还隐约存在真心。展昭没有闭上眼睛,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讨厌这样。
      “等你我大功练成,我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他很想得到什么,却不知道展昭是否能给予自己。或许是固执,或许真的是疯了。
      温泉上飘起一层白雾,灯下雾中观美人,这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红衣曳地,从宫殿的东走到西。枫叶飞落,北风拂面带来的是秋雨的味道。
      面无表情的目不斜视,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完全与他无关。
      迈步走进房中,侍人关上门,没有敢留在房中伺候。
      将巨阙放在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传来。展昭觉得有些头晕,紧跟着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猫儿!”
      头痛开始发作,他踉跄地走到床边,发觉脚下踩着一件东西。他俯身将此物拾起,银白入眼,头便更疼。那是一只银色的镖,上面雕着云纹海蛟,镖身之上刻有三个字:“白玉堂”。
      见到这三个字,展昭像被烫到一样甩了下手。镖落到床上没有声响。伸手再捡之时不慎割伤了手指,他将手指含在嘴里,一股更浓的血腥味儿涌入口中。
      刚刚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那一身白衣的人是谁?
      那身中自己两剑的人是谁?
      那口口声声叫自己“猫儿”的人究竟是谁?
      白玉堂,又到底是谁?
      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头很疼,心更疼,疼到不能忍受。
      他拿起那只镖朝自己的腿上刺去,深至骨边却不及心里不知所以的痛。
      呐喊声撕心裂肺,却未敢冲口而出:“白玉堂!!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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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回(书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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