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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一百零八回 ...

  •   一百零八 [返松江岸林惩路霸返卢庄持杯暖忧心]

      不再闲看山水散游街市,路程也自然跟着快了许多。
      越是靠近松江,白展二人悠闲的心情也就开始越发减少。虽然心中没有什么大事儿牵挂,却因为想要快一点上岛而显得有些心切。因此二人头一天早早的离开纹水县赶路,到了晚上没办法在城门关闭之前赶进松江府,便只能在官道边的驿站休息了一晚。
      沿江的府县并不太密集,中间的路程就显得长了不少。加之往来在官道之上的人马车流甚多,再好的千里驹也没法子扬鞭策马。因此当一白一黑两匹宝马踏进松江府城门之时,天色已然快近晌午。
      多日来再没有是非沾身,就算有些心切,也不是那种让人抓心挠肝不舒坦的滋味儿。自从离开寿州之后,二人的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吃喝得味,睡得香甜,自然就显得精神头儿十足。
      最关键的是趁着没有闲事儿可管,二人每日练功赶路之余,终于将展昭身上最后那道未解的大穴打通。这让本就心无忧虑的两位爷在好心情上又加了百分的欢喜。
      还没到晌午饭口之时,街面上的买卖行人穿梭不断。马上行走显得更加困难,二人便跳下座骑一边放眼四下观看,一边牵着马信步而行。
      眼前这些熟悉的买卖铺户,从没像现在这般让白五爷觉得亲切。自被展昭“押”进开封府时到今日,他这还是头一遭回到松江。尽管并不是生养自己的故土,可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从一个济济无名一心想离家躲愁的毛头小子,到江湖扬名让恶人闻风丧胆的锦毛鼠。成名、成势,皆是自此处而起。而且自这里结识了展昭之后,自己便成就了一个有爱之家。这个地方,又怎能不让五爷心中思念?
      看着玉堂眉眼间现出的情绪,展昭也难免染了些许。“玉堂,我看还是连夜赶回陷空岛吧。”这么多年过去,玉堂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身边。鬼门关彼此都携手闯了数次,可自己却一次都没有随玉堂回来过。见那老鼠掩藏不住的心切,不知怎的,心中不自觉地就生出了一丝愧意。
      听完展昭的话,五爷扭过头,笑着回道:“又不急在一日半日,反正隔江就能回岛,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我至少得带你在这松江府逛上个一两日,也算尽尽地主之谊。”看得出自家猫儿的小心思,五爷又怎会让这些多余的情绪缠上那傻猫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闲!于是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马缰绳,眼睛再没多看周围的景物,而是目不转睛地盯在展昭的身上。
      时日流过,岁月如影。七八年的光景,街道虽然未变模样,可周遭的店铺却有一些改换了门脸。五爷其实也说不出来蒙在心头的感觉该如何形容。不似伤感,不似兴奋,自然更不可能有丝毫不快的感觉。
      玉堂的目光过于直白,虽然能明白那老鼠是想让自己忘掉不必要的负担,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没有忌惮,也着实没法子不让展昭有些脸面微烫,浑身不自在。“还说什么不再闲逛乱走。”低声嘀咕了一句,为缓一些心中的尴尬,他扭头开始四下打量着街市的景色。
      说是要带自己逛个一两日,却分明是那老鼠自己许久不曾回来,心中想要仔细地逛上一番!暗自思想了几句牢骚,展昭却比谁都明白玉堂的用意。自己二人在此处相识,尽管一开始就伸手动了家伙,可无论如何若没有那个开始,便不可能有多年彼此的相携相知。
      许是在那老鼠心里这是个不同一般的地方,因此便觉得不能让自己错过那些他所熟知的好去处。估计若是不先去一趟这位白爷认为好吃好用好玩的地方,即便今日赶回了岛子,用不了两日那人还是得拉着自己再出来。
      水面上来来回回,倒让人发晕。索性展昭没有反驳,任由他安排便是。

      瞧见展昭的脸上泛起了红润,五爷得意地咧开嘴笑着问道:“猫儿,可还记得你我初次相见的地方?”
      真的是近景思旧,看着四周熟悉的景物,展昭的思绪也跟着玉堂的话回到了二人初遇的那日光景。转回脸微微一笑:“自然不会忘记。想当年的白五爷可是仗义的很呢!”
      知道展昭话有所指,五爷故意问:“怎么?如今五爷就不仗义了么?”
      展昭歪了下嘴角,而后应答:“夸你义薄云天可最受用?”明知道自己的话不是那个意思,这老鼠非要挑自己的毛病!
      五爷听后放声大笑:“那是自然!五爷的心尖儿怎能容许旁人出言辱没!”回想当时,要是自己那时候就能懂得对猫儿的心思,恐怕那姓吴的早就人头落地了!“说实在的,若不是那小子实在没什么大恶,他那脑袋也早就留不住了。”
      展昭毫无鄙意地翻了玉堂一眼,心中却有一丝暖甜。这只老鼠果然是那种行动快于思绪的家伙!回想起自己中箭欲死之前听到的回答,真真就是那一眼,便系上了彼此的性命。“玉堂,早起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有些饿了。”不想继续那个于现在无义的话题,于是笑着朝对方看了一眼,而后言道。
      五爷点头:“那咱们就再去一趟聚贤楼,如何?”
      “既然你说要尽地主之谊,就自然是由你做主。反正在这地方,谁也不及你白五爷的面子大。”说罢展昭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天空,脸上的笑容不但清澈,而且泛着甜意。
      想要说些什么接茬,却最终只是咽了下口水没再多说。若不是在这街头大庭广众,白五爷一准得仔细亲亲他这引人心痒的猫儿!
      来到聚贤楼门前,店小二一见来人是白玉堂,先是一愣,而后赶紧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上前接马应道:“白五员外!我说今儿早上喜鹊怎么停在门上直叫,原来是您回来了!”
      一见依然是当年馆子里的伙计,熟人之间自然没有那么多架子和客套:“就你小子会说话!”
      伙计将白展二人带到楼上,刚想要安排白玉堂以前惯坐的那个位置,五爷就摆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二人就坐到那边就好。”说着他来到窗边的一个桌前,抬眼朝展昭一笑。
      展昭见到这里,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待到坐下之后,这才叹道:“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居然还和以前一般模样,没什么变化。”一看便知道店主家是个念旧之人。因此楼上的装饰桌椅尽管看得出是新修新换的,却是连颜色和材质都与数年前一般不二。一般买卖家都会时不时的换些新鲜花样招揽客人,若非念旧之人,谁也不会如此行事。
      五爷没用小二伸手,亲自为展昭倒了杯热茶。然后接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钱掌柜的这买卖开了二十来年,聚贤楼里的模样就没有过变化。”
      被白五爷拦了活计,小二自然不会坚持非要伸手。这位五员外的脾气他甚是了解,能让他斟茶倒水的人,一准儿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因此再看展昭之时就多出了几分亲切,何况白爷身边的这位,也的确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打心眼儿里舒服。“听这位爷话中的意思,必然是曾经也来过小店了!”
      “记得以前的模样就自然是来过的了!甭说那些闲话,按以前的规矩端上酒菜,五爷这儿有赏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的纹银递到小二手中。也搭着五爷今天心情特别好,这里又是他和展昭结识的地方,因此这出手就比头几日豪爽了不少。
      伙计接过钱脸上本就灿烂的笑容更甚。自从白玉堂进京当官之后,在那些往来的客人当中,再有钱的主儿也没有谁能比得过这位白五员外出手大方!别说五鼠对这聚贤楼有多少恩惠,单冲这打赏出去的银钱账,就没法不让这些人打心眼儿里由衷地惦念。“小的这就下去给二位爷备菜!二位先用茶稍候!”
      看着伙计下楼的背影,展昭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拿起玉堂递过来的茶杯品了一口,而后道:“白五爷的面子果然在本地大得很呢。”说罢将茶杯放下,虽说着调侃的话语,却是淡淡地腔调。
      上好的龙井用泉水冲泡,味道无可挑剔。只不过这么好的茶却绝不该是用来招待吃客的。若是桌桌都以此茶来奉,这买卖家不是要赔光?
      五爷笑回:“当初钱掌柜的在西马坡被路匪劫持,我和二哥刚巧路过从刀下救过他一条性命。打那次认识之后我们哥儿五个每次出岛都会到这儿来坐坐。走动多了自然就比旁的地方熟络。”
      “难怪当年能在这儿碰上你。”若是玉堂跟钱掌柜的没有前面的渊源,恐怕自己二人根本不会在此相遇。想到这里展昭抬眼再四下看了片刻,心里的不知怎的就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感触。

      见展昭若有所思的模样,五爷欠身挪了下椅子,两个人的距离因此靠得更近。“猫儿,五爷可还记得当年我上楼之时你就已经坐在这儿了。”
      展昭点头:“我且还记得因为伙计对你的招呼特别周到,所以抬头看了一眼。”
      五爷将单胳膊肘子搭在桌边,拄着脸边看向展昭:“原来还是你这小猫儿先看到的五爷!那你说给五爷听听,头一眼见我是个什么印象?”
      扭脸看了看满眼期待的玉堂,展昭实在有些不忍说出一直没跟那老鼠说过的实话:“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好话?”
      五爷眨眼:“自然是问你真话!怎么,难道那好话还不是真话不成?”
      展昭微微一笑,干脆的回道:“既然你自己问起要我的实话,我答了你可别恼。头一眼见你倒真没什么旁的印象,只是觉得你板着面孔,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且浑身上下都带着戾气,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本还以为能从猫儿嘴里听几句夸奖的好话,哪怕是些俊朗豪气之类的虚词也成。可谁知道听到耳里的竟然是这么个几乎等于贬义的说辞。“亏得我头一眼看到你这臭猫还在心里把你夸了个遍。你却是那么看待五爷!那天我是被四哥给激出来的。当时正在气头儿上,怎么可能脸色好看!要说这些,还不都怪你!”
      就知道自己一说实话那耗子准得急眼。谁曾想自己说了一套他便还了一套。临了还给自己安了个罪名!因此展昭撇了下嘴角,登时就翻了玉堂一个白眼,然后沉声言道:“展某不愿与你争论!”
      见猫儿绷起了眉眼,五爷立刻抬身向前,将脸靠近展昭的耳边。嘴里说着,桌下的手也没安分地搭到了对方的腿上:“说怪你你还不乐意?若不是你这小猫儿,五爷怎能体会到那种挠心挠肝的滋味儿?”
      这说的叫什么话!被玉堂的话和动作弄得极不自在,想要动手拨开腿上的老鼠爪子,却正好见到楼下上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朝自己这桌儿而来。
      “别闹!”低声轻斥了一句,展昭赶紧往一旁挪了挪,虽说两个男人坐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贴得这么近总是难看得很。
      见到来人,五爷虽然收敛了动作,却在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钱掌柜的!”
      见玉堂见到来人站起身,展昭自然不能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那么不开眼。因此跟着起身站稳,并朝着来人点了点头。
      钱掌柜的赶紧紧走了两步来到白展二人的桌前,递胳膊握住五爷递过来的手,说话之时眼圈竟有些发红。“五员外,您这可真是贵人事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都没回来看上一眼!”
      见钱掌柜的有些激动,五爷的心窝里也略显微酸。“这些年天南海北的,也没个准时候。这的确是我头一回回到松江。多年不见您老身子骨儿可好?”
      钱掌柜的点头:“托五员外的洪福,我这身子骨儿硬朗得很!”听到楼梯声响,他回头一看,正好是小二端菜上来。“最近水面上打的渔货不少,金色的鲤鱼却不多见了。今儿算是巧了。早上难得有一尾五斤半的金鲤上岸就被我买了下来,没成想您晌午就来了!”说着让开身子让小二将托盘里的压桌碟儿摆齐,然后又吩咐了一句:“你就把我院儿里珍藏的那坛五十年的陈绍拿出来。五员外就好这一口!”
      “看来白某的嗜好您老是一样都没忘!”招呼着让展昭和钱掌柜的都坐下说话,五爷自己也跟着重落了座位。
      钱掌柜的面带笑容,一看就能瞧出那满心里的欢喜。“您这话说的!我这命是您救的,买卖不好的时候也是得五员外您的关照才撑到如今。我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也绝不能忘了您的嗜好啊!”
      五爷一听赶紧摆手:“您也甭这么客套。咱们都是老相识,说多了这些岂不显得外道!对了,我多年没回松江,不知道本地面上是否还太平?”虽然年年都有跟岛子上往返书信,大哥也会隔几个月回家一趟。可偶尔一次毕竟和坐镇不同。五鼠在时这松江地界上的地痞恶霸都不敢造次,可这么多年来陷空岛上无人主事,像当年吴雄那样的货,没准就得出来折腾。
      “您五位都在开封府当了官,本地的父母也都跟着长了光。两年前新换的官儿也很廉正,倒是没听说有哪个有冤没处诉的。水面上还有丁家的两位爷照应着,松江府还没什么大毛病。只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而已。”钱掌柜的把话说完,抬眼看向白玉堂之时就多了几分尴尬。知道自己这话绝不能在这时候说出口。只是方才话顺到这里,一时就没收住。
      白玉堂是个多精细的人,察言观色都能看出谁人不妥,更甭说钱掌柜的话都到了嘴边才收了尾音。可五爷知道钱掌柜的住口就是不想破坏自己的兴致,自己也也绝没有逼着把不顺心的事儿说出来,让猫儿跟着堵心的理由。因此他假做毫没察觉,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庆幸白玉堂没有像以前那样刨根问底儿,钱掌柜的立刻松了口气。话要说也不急在现在,且有许还真就不算什么要命的大事儿。“五员外,您这次回来可是为了办案?”
      五爷摇头:“皇上给了我们俩百日的大假,于是就趁机会回陷空岛住上几日,也是回来看看嫂子。”
      “方才就顾着说话,还没请问这位爷是?”看模样有些面熟,只是并不记得在何时见过。不过能跟白玉堂走在一起的就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好人。更别说眼前这位不仅模样生得与白玉堂不相伯仲,且这周身带着的和气,也能一看便知是个心善性谦的人。
      听完钱掌柜的问话,五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跟故人说话,竟把猫儿晾在了一边。带着歉意地朝展昭笑了笑,然后跟钱掌柜的介绍:“这位就是展昭,想必您老不会没听过吧?”不想介绍猫儿是开封府里的护卫,更不能说身边的是自己的伴侣。索性就单介绍了个名字,旁人怎么认为的,那便怎么算罢了。
      一听是展昭,钱掌柜的嘴大张,显得有些吃惊。再看展昭之时,不但眼中多出了敬佩,更有了一丝无法言喻的笑意:“我说怎么看着您这么眼熟!敢情是展大人!上次您二位气呼呼的从小店出去的时候,还是老朽看着出的大门!”
      展昭脸面微红,尴尬地点了下头:“那次是展某失礼了。”实则,那次在此处的酒钱自己还不曾支付。都是那老鼠逼着自己出了酒楼,而掌柜的伙计没有一人出来阻拦。也搭着自己当时被白玉堂搅和得头疼,因此也就忘记了这个茬儿。今日一提,怎能不让展爷有些磨不开面子。
      钱掌柜的笑道:“瞧展大人您这话说的。您二位在小店相识可是小店的福气。我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您失礼。”说着他站起身,伸手接过小二正巧端上楼的清蒸金鲤,然后放到桌子中间。“五员外,展老爷。我若说不收分文五爷一准儿冲我瞪眼。可这条鱼和酒是老朽的一点心意,全当是多年不见,我送二位尝个鲜儿。”
      见钱掌柜的亲自伸手替自己倒酒,展昭赶紧站起身相拦:“老人家不用如此客套。展某自己来便可。”
      钱掌柜的也没再坚持,而是笑着倒退了一步:“酒菜已经上齐了,我也就不耽误二位用饭了。有话咱们后唠,二位慢用!”说完他朝白展二人一拱手,然后转身离开便下了楼梯。再有话想跟白玉堂说,他也不能做那碍眼的蠢事。原本听陷空岛上送鱼货的人说起白玉堂跟展昭的事儿时他并不相信。可今日一见,这二位连假期都同回陷空岛探亲,自己是不想信也不成了。

      看着满桌的酒菜,想起方才玉堂吩咐的话,展昭动了下嘴角:“难不成你之前一人前来也是用的这么多吃喝?”
      五爷耸了下肩膀。“吃喝得味就甭在意那些琐事。若是买卖家每日都不剩吃食,路边的乞儿又哪儿来的夜宵?”说完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展昭的碗中,一脸得意地介绍道:“这金色的鲤鱼是松江的特产,旁的地方很少能捞到,而且松江的金鲤味道一绝,旁的佐料不用,几捏细盐,一勺黄酒下锅清蒸,出来的味道就没得可比,猫儿尝尝看!”
      见玉堂一边介绍一边替自己去刺夹鱼的模样,展昭还没动口,心里就先多了七分甘甜。没有再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伸筷子将鱼肉夹起放入口中。入口鲜甜齿舌留香,虽然是江中的鲤鱼,却连一丝泥土的腥味儿都没有。鱼肉肥美浓郁却因为没有过多的佐料清淡适中。
      展昭虽然没有白玉堂那么嗜好吃喝,可自小家中也是好吃好喝,长大后行走江湖自然走过南闯过北,再到这么多年在开封府为官,吃的官宴御宴也不在少数。就真的没有一口鱼肉能有如今这口美味。“玉堂,怎么这松江的金鲤味道如此特别?”似乎不用仔细品味,单是提鼻子一闻,就能勾起肚子里的谗虫。
      “就知道你这小猫儿爱吃鱼腥!”说着五爷又从鱼的眼窝下夹下一块肉,递到展昭的筷子上,然后继续道:“本来松江的金色鲤鱼就味道出众,更别说这五斤一条的罕见之物了!要不怎么说你有口福,我在陷空岛那么多年,这么大条的金鲤也没吃过三条。怎么样,好吃吧?”
      “玉堂……”将这一丁点儿眼边肉放进口中,展昭抬眼看向玉堂。
      拿起杯子将里面的美酒饮尽,五爷笑问:“怎么了?”
      展昭一笑:“这金鲤的味道果然名不虚传!”本是想道一声谢字,却话到嘴边说不出口。玉堂要的不是自己的感激,那老鼠从来都只求自己能活得开心,活得幸福。可有他那样的人在身边处处事事都先为自己着想,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活得开心,活得幸福?
      “五爷的介绍什么时候错过?既然喜欢就多吃一些。来,今日允许你多喝两杯!”

      二人边吃边聊边顺着窗户看向街市的风景。一顿饭从晌午饭口吃到了客散人稀。
      正午的日头逐渐西偏,阳光也就不再似来前那么照的人心燥。暖光顺着窗子照到二人身上,更让酒足饭饱的人浑身舒坦。
      放下手中的杯筷,展昭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胃部。“看来一会儿要走到江边才行。”要不是跟着玉堂学会了品吃赏喝,以前碰上多好吃的东西也没见自己吃得这般撑过。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耳软,那老鼠一劝自己就停不下筷。现在倒好,吃多了难受不说,还得受那耗子一脸坏笑的目光!
      反正此时楼上没人,五爷便没加避讳,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肚腹。“这点东西打一趟拳就没了,爷还嫌你吃的少呢!要是回到开封府公孙先生见你没多长些肉出来,五爷不得挨骂?”
      真是岂有此理的借口!展昭翻了对方一眼,明知道争论没有结果,因此根本没有开口反驳。
      “猫儿,这几日连着赶路,累不累?”拿起茶壶为自己和展昭满了两杯香茶,五爷问道。虽然根本没在猫儿的脸上看出倦意,可人吃饱了之后都会觉得浑身乏累,想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展昭摇头:“自是不累。怎么?”见对面那张明显带着关切,却又有三分戏谑的笑容,展昭就知道这耗子肯定又在琢磨什么折腾人的事儿了!
      察觉到猫儿的脸上带出了警惕,五爷嘿嘿一笑:“你不是吃得多了些么。咱们再去一趟当年比武的地方,让你活动活动筋骨,消化消化食儿如何?”
      “不去!”听完这个建议,展昭回答得极其干脆。
      这倒出乎了五爷的意料之外:“为什么不去?是怕输给你家五爷脸面上难堪?”
      展昭撇嘴:“展某是担心有人打不过就扔零碎。”
      “喂!你这臭猫怎得这么记仇?”不带怒容地瞪了一眼展昭,五爷转瞬就眯起眼睛,换了副带笑的表情:“我说猫儿,你怎么就光记得五爷打你那一镖,却不记得你自己藏镖的事儿了呢?”
      展昭无言以对,那本就是自己说不清的事儿,更别提让玉堂这么当面质问了。“展某说了,不欲与你斗口!”
      五爷大笑:“五爷也不是想要逗你。只是你我在那里交换了信物,这次难得回来自然要去看看。怎么,猫儿不愿?”
      那也叫交换信物?那镖分明是打进自己胳膊里的,自己的玉佩也分明是这耗子伸手抢的!他怎么好意思把“交换”二字说出口!

      展昭最终还是顺了白玉堂的意,结帐离开聚贤楼之后,二人将马匹包袱交了钱掌柜,便信步往城郊的林子方向走去。
      “玉堂,钱掌柜的好象有话要跟你说。”出了城门口,展昭这才开口。自己能看得出钱掌柜的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出来,玉堂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本以为依那老鼠火暴急切的性子准得问个清楚,谁知道这都出了城门了,他还是一脸全然无知的模样。
      早在没吃饭那会儿五爷就已经看出来钱掌柜的就有话要说,方才出酒楼之时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还是那句话,不想让烦心的事儿扰了自己和猫儿的兴致,就算真的有事儿过后再说也定然不迟。况且要真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钱掌柜准不会因为碍口不言,彼此都了解性情的人,自然要比展昭清楚得多。“反正也让钱掌柜的帮忙订下了天和客栈的上房,要是真有事儿他晚上肯定会过去找我。现在你就别寻思那些没影的事儿了。”
      “你我究竟要在松江府城里住上几天?”既然玉堂不想现在去理那些事儿,自己何苦跟着较劲。
      五爷思虑了片刻,然后答道:“若是没什么事儿明儿就回岛吧。在岛子上住上几日你我去医谷一趟。”
      展昭诧异:“无端端去医谷做什么?可是师父临分开时跟你交代了什么事儿?”
      五爷晃头:“虽然你身上的大穴全通了,可五爷还是不能全然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也得看到江先生点头才行。”
      “玉堂……我真的没事儿了!”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展昭只觉得窝心之外还有那些愧疚。玉堂身上的伤好了便是好了,自己虽然偶尔也会担心他留下后症,却没有像玉堂惦念自己一般时时挂在心上。都说事情成了习惯就再难改掉,玉堂那是惯了事事以自己为先,而自己……恐怕也惯了有人替自己操心了吧。
      “有事儿没事儿的你也要让我图个安心不是。反正一百日假期还没过半,咱们有的是时间。”说着五爷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脸,并轻拍了两下像是安慰孩子一般。
      微烫的手温落在脸上,鼻子不知怎么就有些泛酸。扭头躲开玉堂的手掌,看着林中那片空地,展昭微微一笑:“去一趟也好。”虽说玉堂中针到现在消了肿便再没什么症状。可那种疯人的兵器上究竟有没有毛病谁都说不准。与其搁在心里惦记,真就不如让江先生检查一番自己也好放下心来。
      见展昭的目光在自己的胳膊上落了一眼,五爷就明白了。挪步将肩膀靠在展昭的身上,歪头在猫儿的耳边低声道:“还是爷的小猫儿贴心。”
      气不得只好无奈地一笑,展昭抬起手指了一下面前的所在:“你不是说要练上几趟消化消化食儿么?”
      五爷咧开嘴笑着点头:“今儿咱们不动刀剑,就用拳法掌力比量,如何?”
      “展某奉陪!”说罢,展昭抻了抻衣襟,撩起下摆掖到腰间,将巨阙搁到一旁的树下,接着双手攥拳横在胸前,亮出了架势。
      五爷也将御龙放到巨阙旁边,跟着迈步走到不远处的对面,没有过多的收拾衣服,却也将门户亮开。“猫儿,今天五爷跟你保证,绝不再扔零碎!”
      展昭白了玉堂一眼,而后挪动步子二人对峙:“大丈夫说话算话,输了莫要狡赖!”
      五爷随着展昭的步伐跟着转动身形,眼睛紧盯着对面的动作,嘴里的话却丝毫不肯让过:“瞧你这臭猫说的!五爷是不是大丈夫,你还能不知道?”
      “欠揍的耗子!”探拳头向前攻去,虽是有些急躁,可那老鼠的话说得也忒不要脸,若不教训教训那口没遮拦的家伙,岂能出气!

      动手之时没带戾气,却因为未用兵刃而比平时练功对招之时多了几分内力。
      说是消化消化食儿,二人却越比就越来劲儿。展昭自从离开辽西之后就没有真正伸过手脚,现在虽然是跟玉堂对招,却也下了十分的功夫,没有一招半式的糊弄。
      而五爷打从胳膊上的淤血逐渐消散之后也没有这么痛快的伸过手了。见猫儿举手抬足百分的认真,他便使足了十分的心力,既不想输,又不愿意赢。反正这般轻松活动筋骨的时候少之又少,比起早晚练功,五爷自然是更喜欢这种实在的比划。
      衣衫挂带声响,加之下午的林中刮起了北风,所以耳畔除了掌风拳劲之外,还听得见树叶“沙沙”做响。
      打到一百二十个回合,五爷突然加紧了招式。“猫儿,小心!”说着晃到展昭面门的拳头突然撤回身侧,然后往怀中一摸,随手就甩了一下。
      展昭打着打着突然听到玉堂的警告,再见那老鼠收手摸腰,就以为对方又要打暗器。没容空质问,他赶紧在玉堂甩手的同时拧步伐侧身躲避。
      五爷如今又怎能用那带尖儿的利器对付自己的宝贝。来这么一手不过是想借机戏耍一下这心直性梗的老实人。料到展昭一准儿会朝一旁躲闪,五爷便在展昭动步的同时也挪动了身子。待展昭发觉到上当之时,白五爷已经将爱猫抱在了怀中。
      “还是你这小猫儿乖巧听话。五爷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说着凑过嘴唇就在展昭被气到通红的脸上亲了一口。
      “白玉堂!你居然骗我!!”晃头躲开玉堂的唇舌,展昭现在被气得两肋发疼,只想回手给对方两拳。可奈何那老鼠的胳臂钳得太紧,晃了两下也没挣脱。
      展昭躲闪,五爷自然不能罢休。怀里的猫儿越是想逃,他的脸就凑得越近。“猫儿,这怎么能叫骗?所谓兵不厌诈,两方交手之时难免使些智谋,咱总不能一味只是蛮打不是?”
      “你!!简直无赖!”敢情他这还有理了!
      五爷嘿嘿一笑:“无赖又有何妨?反正也是赖在你这猫儿身上,五爷开心、乐意!”
      被玉堂的行径话语气到无奈,此时的展昭虽然还心中有些不甘,却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臭老鼠!赶紧放开我!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这地方平日很少有人经过。不然你以为五爷当年为何选了这么个所在。”话虽这么说着,可五爷还是逐渐松开了胳膊放开了怀中的人。
      将掖在腰中的衣襟拽下并抻平,展昭这才抬眼瞪了对面之人一眼。“若是不再比试,就赶紧回店房休息!”
      凑前一步替展昭紧了紧带子,五爷咧嘴一笑,跟着道:“怎么今儿你比五爷我还急?现在离掌灯可还早得很呢,这就想回房了?”
      “白玉堂!你少要胡说八道!光知道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处?”展昭恨不得伸手撕掉那老鼠的脸皮,也好看看那鼠皮是不是比城墙还要厚上三分!可怎奈自己这脸就是不争气地又一次烧了起来,越是不想让那耗子看了笑话,就越是挡不住的不自然!
      “这就错了。五爷可不光会耍嘴皮子……”刚想要继续逗那猫儿脸红,五爷的话就被一声并不太大的呼救惊了回去。
      而此时展昭也刚好听到了呼救声。因此微红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警觉,回身就从一边的树下拿起了御龙和巨阙。“过去看看!”
      接过刀,五爷点头:“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白爷爷的眼皮子底下找事儿!”

      虽然呼救声只有一次,可二人还是凭借着耳力找到了出事的地点。
      林子虽然挺大,五爷却对这里再熟悉不过,由他带路自然不会耽搁时间。二人未免打草惊蛇,所以运用上轻功,尽管速度飞快,却没有发出大的声响。
      而那会儿呼救之人此时正靠在一棵树杆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领,哀求着面前的歹人:“好汉爷爷!钱您都拿去了,何苦还要小老儿的衣服!”
      对面之人撇着嘴,脸上的横肉跟着颤动:“甭说那些用不着的废话!看你那身衣服还能值个酒钱,爷爷让你脱你就给我脱!”
      被劫的老者带着哭腔,实在是没法答应这无理的要求。“您要是把我的衣服给抢了去,可让我怎么回家?”
      劫道的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还想回家?别做那白日梦了!你还当爷爷是傻子不成!没工夫跟你这闲耗,赶紧把衣服脱了,爷爷好给你个痛快!”
      “既你定要杀我,又何必要我这身衣服!”老者听完这劫道之人的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要不是苦读多年圣贤书不懂得如何骂人,在这临死的关头他是真想破口大骂!
      “你不把衣服脱了,一会儿下刀的时候再迸上血,那还卖个屁!哪儿那么多废话!你脱不是不脱?!”一边掂量着手中的片刀,一边催促着老者扒衣服。这贼人用手捏了捏刚从老者身上抢下来的包袱,没发觉有什么硬手的实货,就断定包袱里根本没有银子,因此气儿就更大了。
      老者被吓得两腿发软,挪不动步子,却总不至于真的扒了自己的衣服再等受死。因此他仗着胆子又喊了一声:“救命!要杀人了!”
      声音虽然苍老发颤,却是在临危之季的最后一争。因此叫喊声比方才那会儿大了许多。
      “老不死的!还敢喊!”再大胆子的贼人听到被劫人呼喊都会心中有惧,更何况这位还是在离家门不远的地方做案,那惧上就又多了个怕字。这万一要是被认识自己的人看了去,再告诉那几位当家的,自己这条小命立马就得交代!事以至此,见那老头儿就是不肯就范,他只好放弃了那身看起来还能值顿酒钱的衣裳,抡刀就想上前动手。
      白展二人此时已经将身子隐在了树后,见恶人就要行凶,两位爷自然不能再忍。因此一同迈步走出,五爷顺手扔出一颗墨玉飞蝗石,不偏不倚正打在那歹人的手腕子上。“你个混帐的东西!”本来是想狠狠地骂上一番,可人要是气大了,词儿就难免变少。不是没得可骂,而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骂才能解那心头之恨!
      那劫道的手腕子被打,疼得他手一哆嗦,钢刀登时落地。不但如此,这一整条胳膊就跟断了一般,疼得他肩膀都用不上力气。凡为贼的大多性野自大,这小子多少年来都没有受过这种罪,今儿个劫个老头儿就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肯轻易罢休。因此他扭过头破口大骂:“谁他妈的这么多事儿?仨鼻子眼儿你多出这口气儿!老子……”他这边还没骂完,眼睛刚捎到一抹白衣的影子,脸蛋子上就左右挨了顿嘴巴。
      “白爷今儿要是不把你这个不守岛规的畜生正法!也就没脸再回松江府了!”越想越气,手下的力气也就越来越大。
      眼见着那贼人的嘴角鼻孔开始淌血,展昭赶紧阻拦:“玉堂!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被展昭拉住胳膊,五爷的动作只能停止。可他的气根本没有出好分毫。“马环!你再骂五爷一句试试!”
      那劫道的贼人马环哪里还敢再骂?当他看清楚打自己的人是白玉堂的时候,两条腿都吓软了!“五……五员外……小……的这……这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的不是我的不是?放着渔你不打,老婆孩子你也不管,竟敢出岛来劫道?!你当我们五鼠都死了不成!”万没想到刚回到松江就碰到自己庄里的人犯法,这不等于在自己的脸上扇嘴巴子嘛!
      不用再多讲,展昭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劫道的不是个惯匪,而是陷空岛上的渔民。也难怪玉堂会如此生气。“要怎么惩罚一会儿再说。好在大错还未铸成,先让这位老人家缓过来再说!”
      猫儿说话五爷自然要听。何况自己也不能再像当年伸手就要人性命的,纵然有一千条理由剐了这该死的马环,现下也不是动手的时候。“一会儿再收拾你!”怒瞪了一眼已经吓堆在一边的马环,五爷俯身拾起老者的包袱,然后来到展昭身边。“猫儿,他没事儿吧?”
      展昭此时正蹲在老者的身边,边用拇指按住老者的人中,边回答:“就是吓晕了。好在没有受伤。玉堂,你要怎么处置他?”说着他朝马环那边看了一眼。
      五爷哼了一声,然后思虑了片刻:“猫儿,按说这小子拦路抢劫应该直接扭送衙门。可他毕竟是我们陷空岛的人,我并不是要庇护他,只是我要先带他回岛,然后聚集庄子的所有人当众行罚!杀一儆百,也免得日后这些人少了管束再胡作非为!”
      老者逐渐缓过这口气,展昭赶紧拍抚老者的前心:“虽然他是你陷空岛的人,你虽为主子却不是一方父母,怎能……”
      “我又没说砍他的脑袋!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然后再让人把他送到官府查办罢了。”
      不再跟玉堂讨论那些后话,展昭见老者彻底清醒过来,赶紧询问:“老人家,您没事儿吧?”
      老者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心里的害怕和警惕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和颜悦色而有所减少。“你,你们是谁?”
      展昭答道:“我二人是路过此地的游人。见您被歹人劫持,这才出手相救。您可有受伤?”
      听到是救自己的路人,再见展昭眉宇见的正气,老者这才放下心来。“伤倒是没受。不过是挨了两巴掌而已。多谢二位恩公!”说着老者就要起身行礼。
      展昭将老者搀扶起来,当然也不可能让老人家给自己二人行礼。“老人家不用道谢。路见不平自然会拔刀相助,也犯不上一个谢字。”不能说那劫道的是玉堂的家奴,可不管怎么说都该是自己和玉堂来说抱歉才对。
      五爷将包袱还来老者,然后问道:“听口音您老并不像本地人。”
      老者接过自己的包袱,感激地朝白玉堂点了点头,然后回答:“小老儿家住大同府,这次来松江是跟朋友揽笔买卖。谁知道买卖还没做成呢,今儿就遭了劫。”
      “现在这个劫道的已经被我们拿住了,您老是要告他到官府,还是要他赔偿你的损失?”自然,按五爷的心思,这事儿自然是私了为好。否则由这老者告到官府,自己的脸上也不好看。
      老者看了一眼瘫坐在一边的马环,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不用告到官府那么麻烦。至于赔偿……就算了,他又没有抢到我的东西。”
      展昭暗自叹了口气。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都会如这老者一样选择。要不是实难忍受,就绝不进官府告状鸣冤。衙门的买卖倒是轻省了,可是非曲直不就没了公断?“既然如此,您住在什么地方?我二人送你回去。”
      老者摇头:“我就住在西城门边上的王家老店,离这儿不是太远,就不麻烦护送了。倒是小老儿受二位的大恩,不知道如何报答。”说到这里,老者整了整衣服,拱手朝白展二人深施了一礼。
      展昭赶紧相拦:“老人家快快请起。”
      五爷见老者不欲追究,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您老放心,我二人绝对不能轻饶了这个混蛋!”

      看着老者抱着包袱连边快步离去边扭头往回看,五爷抬脚就给了马环一下子。“你放心。五爷今儿不要你的性命!可你也甭想着这件事儿就不了了之。人家不告你,不表示爷爷不罚你!起来!我现在就押你进岛,让庄子里的老少说说,该怎么罚你才能出气!”
      听到不要自己的命,马环悬着的心就放回了原处。要是能想到白玉堂能突然回来,他是死也不会这个时候出来劫道。本是想捞点外快再到窑子里乐呵乐呵,现在恐怕自己就得跟棍棒鞭子乐呵了!
      不理马环边求饶边说自己是脑袋一热头一次干了傻事,五爷抽掉这小子的腰带直接给来了个五花大绑。
      展昭见玉堂这绳扣系得极紧,像是怎么勒都不解气似的,他不得不上前再一次阻拦:“你给捆成这样,还怎么走路?难不成你还想扛他?”
      “算你小子运气好!要不是猫儿替你求情……”说着抬手就又给了马环一巴掌。“爷爷非把你拆成零碎,扔到松江里喂王八!”
      展昭也不好偷笑,不过太久没见过玉堂的火气这么大,倒真是从那老鼠平日不正经的眉眼里看到了威严。“不然你先压他回岛,我去店中拿马匹和包袱。”
      五爷摇头:“不用。等回到岛子再让人来取就成。”

      特意绕了个远避开茉花村管辖的水域。一是怕这种埋汰事儿被丁家兄弟知道五鼠没有颜面,二来五爷实在不想再让猫儿进丁家的大门。因此当二人押着马环来到水边之时,太阳就已经落到了山尖。
      三人来到水边,正好不远处就有一艘渔船在收网。五爷高声招唤船夫,待船只开始往岸边驶来,他这才愤恨地道:“为了这么个货,又扰了爷爷的好兴致!”
      展昭微微一笑:“你也说还有的是时间,又不在乎这一日两日。幸亏你我碰上了这事儿,否则不就闹出人命了!”麻烦与人命相比自然前者为轻。更何况所谓的好兴致……也不过是那老鼠故意戏耍自己而已。
      船夫靠岸见到是白玉堂和展昭,立刻跳下船上前施礼:“五爷,展老爷,您二位怎么得空回来了?快!快船上请!”
      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展昭有些诧异。这个船家怎么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难道是自己的记性变差,见过的人会全无印象?心里想着脚下却没有迟疑,跟着玉堂上了渔船,船身一晃,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绷紧。
      “猫儿,你先进到蓬里,免得看了头晕。”虽然五爷自己也畏水,可好歹在松江边上住了那么多年,出入陷空岛都得坐船。所以在船上平稳渡水之时,他便没有展昭那么大的反应。
      展昭尴尬地点了下头,而后钻进了蓬中。
      见展昭进去坐好之后,船家这才开始撑船。手上使力,眼睛看着坐在船板上的马环,问道:“五爷,马环这犯什么事儿了?”其实不用问,肯定是这小子没干好事儿被五爷逮了个正着。这才真叫做活该有报应!家里有老婆孩子不稀罕,非惦记着那些无情无意的婊子。不好好打渔自然就没钱赚,没钱了窑子进不去,可不就得想下道么!
      “这个混帐的东西在林子里劫道,正好被五爷逮个正着!老赵,我们哥儿五个不在这几年里,岛子上有没有人炸刺儿?”抬眼看了看陷空岛的方向,五爷边问边坐进船蓬当中。
      老赵的脸上带着苦笑:“打从您五位员外全都进京当了官儿,咱们陷空岛的人走到哪儿都觉得打腰提气。可您想啊,气儿足了自然就少不了惹事儿的。我不是讲究谁的不是,只是这么大的岛子上没有个当家主事儿的人管着……终究不是件好事儿。”
      不用再细问,虽然老赵没有多说,可言下之意就是陷空岛的五个主子都不在,岛子上生事的人肯定不少!

      船身靠岸之时太阳已经下了西山。老赵将船拴在桩子上,然后对白玉堂道:“五爷。我这就去庄子里报信儿!”
      当白展二人押着马环回到卢家庄,庄子里已经有人出来迎接了。
      卢桂见到白玉堂和展昭,赶紧小跑着来到二人面前:“老夫人头几天还念叨来着,没想到今儿二位就回来了。五爷,展老爷,快家里请!”
      来到五义厅门前,展昭抬头看了看牌匾。突然想起当年在五义厅里发生的事,脸上不自觉地带出了笑容。
      看展昭若有所思的模样,五爷拉了他一把:“猫儿,想什么呢?我带你先到后面见过大嫂。这重游故地的事儿,咱们一会儿再办。”
      扭头之时刚好瞧见卢桂看着自己忍笑,展昭尴尬过后只能让朝玉堂狠狠地瞪了一眼。
      进到后宅,卢夫人早就已经等在了客厅。见到老兄弟进来,老夫人立刻站起身,两步就走到了兄弟面前:“老五!嫂子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快。过来让嫂子好好看看!”
      十五离家便住进了陷空岛,这么多年来,大嫂不但把自己当成亲兄弟,实则也是把自己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加上自己跟珍儿的年纪相差不大,有时候耍起小孩子性情,哥哥们生气,也还是大嫂护着自己。“开封府的事儿太多,这么多年都没腾出空回来看您。是小弟的不是!”说着,五爷就要倒身下跪。
      卢夫人哪里能让兄弟给自己磕头。“这不年不节的别弄这些大礼!跟嫂子说说,你怎么得空回来了?”
      五爷被大嫂拉到一旁坐下,尽管根本腾不开嘴立刻介绍展昭,他依然没忘拽着猫儿的腕子将人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年前我和展昭受命去辽国和亲,年后回来皇上就给了我俩一百日的假期。本该早些回来见嫂子的,不曾想白沙滩那边的贼窝闹事,我们是帮着哥哥们抄了山寨这才赶回来的。对了,珍儿有封书信让我们带了回来。”话到这里五爷转脸朝展昭使了颜色。
      展昭听完立刻起身,从怀冲掏出信封,然后双手递到卢夫人的手中:“卢大嫂,信件在此。”
      接过信封,卢夫人并没有将目光过多的停留在展昭身上:“这位就是展兄弟吧?一路辛苦,坐下说话吧。”
      虽然大嫂的话中没带出不喜,可展昭还是能从对方的表情语气上察觉出疏远的意思。本来看到曾经跟玉堂相识相牵的地方心中一阵阵发暖,可这下一来,再宽的心思也打了折扣。“多谢卢大嫂。”
      五爷皱了下眉,趁大嫂转身回座的时候拉了一把展昭的手,然后微微地朝猫儿笑了笑。
      展昭虽然表情上有些僵硬,可还不至于露出心中的难受。回了玉堂一个笑脸之后没再开口。
      “老五,听你大哥和珍儿回来说,你这些年经风经雨,几次都好悬丢了性命。不知现在身子骨儿有没有碍处?”
      五爷赶紧回答:“小弟的体格儿您还不清楚?长这么大都是少病少灾的。倒是这么多年展昭为了我,几次三番受伤遭罪,到现在身子骨儿都还没好利索。”不仅是为了在嫂子面前替展昭说好话,这些也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这些年的风雨,若没有展昭跟自己并肩走过,恐怕彼此谁的性命都难保证。
      虽然早就接受了老兄弟跟展昭的事儿,可头一次见面还是难免觉得生疏。加上自己是个妇道人家,展昭不但在朝中是官,在江湖上也是比丈夫和兄弟还响亮的侠客,要自己真的以嫂子的身份来看待这个兄弟的伴侣,一时间还真难找准尺寸。
      太过热情怕话一说多难免哪句会伤到展昭的颜面,可现在这般说的少了吧……还真就是连自己都觉得对不住人家。听老兄弟紧着替展昭说话,卢夫人微微一笑:“还真是多亏了展兄弟。不然以你那火暴脾气,还指不定闯出多少祸来!若是那样,你哪来如今这般风光!”
      “大嫂,这还没唠两句呢,您怎么就数落起我的不是了?”说着五爷扭头看向展昭:“你瞧见没?甭管到了哪儿,你都是那好的,五爷我都是那个歹的!要不怎么说你这小猫带人缘儿呢!大嫂头一次见你,就替你说起好话了!”
      明白玉堂这是替自己解心,展昭感激地笑着接道:“那还不是你平日里胡闹惯了!”
      看到兄弟开心,卢夫人自然也就跟着开心。白家都认了展昭,自己当然没有抗拒的道理。“我已经让卢桂备下了酒菜,天色已经不早,你二人还是先用晚饭然后好好休息一夜。有话咱们明儿个再说。”
      “既然如此,小弟就先告辞了。等明天早上我们再过来给大嫂请安。”离开也好。否则嫂子不冷不热的态度猫儿肯定待得越久,心里就越难受。不如趁早回到自己的白府,好吃好喝再好好的睡上一觉。总之先把猫儿逗笑了,其他的都好说。
      起身拱手告辞之后,展昭跟着玉堂打算离开后宅的客厅。当他左脚刚迈到门口之时,卢夫人突然开口:“老五,你留一下,嫂子有话跟你说。卢桂,你先带展兄弟回五弟的院子。顺便把我预备的东西也带过去。”
      听完嫂子的话,五爷顿时皱了眉。嫂子这明显是有什么话要刻意避开展昭不让他听见,自己不能拒绝,又不愿意让猫儿一个人心里难受。左右为难之时,展昭朝玉堂笑了笑:“我先跟卢管家回去。你放心,我还记得去你白府的路。”
      “臭猫!”将背后的御龙取下交给展昭,五爷凑近展昭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乖乖的等五爷回来,别到处乱走,别再掉进什么地方出不来。”
      “无聊!”笑着瞪了玉堂一眼,而后接过刀,跟着卢桂离开了卢府的后宅。

      看着仆人来往房间送水端茶,展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房间的窗户开着,夜风吹进屋中,带着江水的湿冷及些许腥气,吸进腹中,便让人觉得从身体里面开始往外泛凉。
      展昭紧了紧衣服,抿了口热茶,这已经是喝的第三杯了。
      半个多时辰过后,五爷这才开门进屋。见展昭坐在桌边看着满桌的酒菜发呆,心里实在是不怎么舒服。“猫儿,饿了吧?”回身关上房门,感到凉风吹到身上,跟着连窗户也一并关严。
      “中午吃得多了,现在也不觉得有多饿。”很想问玉堂大嫂究竟留下他说了些什么。不能让自己听的……怕是跟自己有关吧?
      其实这种情况展昭在接受玉堂的最初曾经想过。只是当见到白大哥白大嫂的时候,兄嫂的热情一下子驱散了他所有的拘谨和担忧。其实这次回陷空岛,展昭一直没有跟玉堂说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些担心。担心卢大嫂会厌恶看到自己出现,怕岛子上的人会另眼看待自己。
      尽管旁人的眼光和话语并不能改变什么。可听到耳中看在眼里的,总是难以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不相干之人的话都能让自己堵心,更何况是玉堂的大嫂,卢大哥的夫人。
      虽然方才的相见卢大嫂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言语有礼,更没给自己脸色。可那种感觉就是真切搁在展昭心头,实在有些难以掩藏。
      挪椅子坐到展昭身边,伸手搂住猫儿的肩膀,边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搂,边轻声道:“头一次见你,难免感觉生疏。大嫂的脾气跟咱们嫂子不一样,你别往心里去。”
      靠在玉堂的肩头,展昭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些我明白。”
      “明白就好。来,这酒可是大嫂的珍藏,今儿咱们好好尝尝!”

      不知是玉堂的纵容还是真的酒味极醇,展昭一口气喝到脸面发红发烫,这才在五爷的阻拦下住了口。“猫儿,好酒得留着日后慢慢喝。你一口气儿喝没了,以后还上哪儿淘换去?”
      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可展昭却觉得身子舒服得紧。“世上的好酒怎能就此一坛,若玉堂要喝,展某陪你寻遍天下便是。”
      看着满脸醉红的猫儿,五爷笑着摸上对方的脸:“这可是你应下五爷的,别明日起床之后,再假做酒后胡言跟五爷反悔!”
      将脸在玉堂的掌心蹭了两下,虽然半眯着眼睛带着醉态,却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孩子。“我展昭何时悔过应了你这老鼠的?”
      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五爷捧起展昭的脸,凑上嘴唇照着猫儿的眉心亲了过去。“今儿让五爷大醉一场如何?”原本没有碰上马环的事情之前,五爷就存了吃猫的心思。这会儿爱人在怀,且带着醉态,这又要让自命风流的锦毛鼠找什么理由忍耐?
      “展某说过,你若想醉……绝不拦你。”大醉也好。醉了,便不会感到生疏觉出隔阂。醉了,便满满都是玉堂的呵护和爱惜。醉了……自然没什么不好……
      得了应允,五爷落下双臂,收拢胳膊将展昭抱了起来。“早知道头几天就该多灌你些酒水,免得总是跟五爷左档右拦的!”低声地叨咕了一句,人就已经被他放到了床上。
      看着玉堂的眼睛,展昭问:“你说什么?”耳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却独独没有听清玉堂说了些什么。
      低头含住展昭的耳垂,五爷吻了好一会儿,这才回答对方的问题:“说我爱你啊猫儿~!”
      耳边的的酥痒让展昭不自主地将头倾斜,想要躲避玉堂的唇舌,却反将彼此的脸贴得更近。“玉堂,我想……”
      解开展昭的腰带,五爷的双手便迫不及待地探进了猫儿的里衣:“你想怎样?”
      “我想……若有朝一日能陪你寻遍天下美酒,不用再理世间的是是非非该有多好……”此时此刻,心中除了能捂暖自己心神的玉堂,展昭再不想容下他物。
      五爷笑着应着:“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眼前玉堂的模样开始有些模糊,不知是醉得厉害还是因为不自觉地想要闭上眼睛不愿直视。脑海中突然记起当日在通天窟见到玉堂那张笑脸时的心情,展昭不禁在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笑容。绝不是悲,却也不只是喜。
      脱掉展昭身上的衣物,五爷边用双手在爱人的身上摸索,边将嘴唇贴在展昭的唇边询问:“猫儿,你笑什么呢?”
      “玉堂,当日为何要把我关进通天窟呢?”游走在身上的掌温让展昭忍不住地轻颤。其实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他就想问个答案,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询问。
      “因为五爷要把你关上一辈子!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谁也抢不走,也不许你逃开!”
      不许逃开?是根本逃不开吧!以命鉴证的感情,又要如何能逃?怎么可能会要逃离?“你这霸道的……臭老鼠!”
      “只要能把你护在身旁,霸道又有何妨!”
      ……因HX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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