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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书修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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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白玉堂初会展南侠丁兆蕙月夜救御猫]
刚刚入夏,天就开始热得躁人。
如火的骄阳高空直照,没个云彩遮挡,晃着眼睛,使人心神不宁。
正当晌午饭口,这街头巷尾的大小酒饭茶肆都是人头满满的。
人多的地方就有话题。而这话题么,自然是什么新鲜,什么轰动,人们就爱谈论些什么。
就比如最近这几日,全汴梁的人都在说着同一件事,一连串的大事。
开封府尹包拯包青天奉旨陈洲放粮。一路之上,除了祸害一方百姓的安乐侯庞玉,还在天启庙请得李国太还朝,审清了当年狸猫换太子一案。
也正因为如此,包大人是一步登天。八王寿宴之上,万岁亲口连封了他数个极品,李国太又认了这个青天为御儿干殿下。开封府如今是风光到了极点。
另外,圣上听闻包拯能够安然还朝,还多亏了一位江湖中人的保护。一时兴起,决定在耀武楼上召见那位赫赫有名的南侠展昭。
展南侠受诏,随包大人进宫面圣,就在耀武楼前献了三绝六巧。本只是想敷衍了事,却不料万岁看得赞叹不已,当即就封了他个四品带刀御前护卫的官职。末了的一句戏言还给展昭添了个“御猫”的新号。
万岁金口一开,拒了就是抗旨。展昭这官目前是非当不可了。加之多年前他就与包拯相识,深知他不畏强权,一心青天为民,这次万岁指派他在开封府效力,倒也不违他为天下、为百姓的侠义之道。
初入官场,万岁开恩赏了展昭假期,让其返乡省亲。其实这也是朝中的惯例,因此当京中的事情打理停当,公孙策为展昭择了个黄道之日起程。
这一日,开封府中的一干人等为展昭摆了送行的酒宴。
酒饭用罢,展昭起身告辞,众人也都出门相送。
“属下这就启程,三个月之内一定按时回来!”展昭向包大人及公孙策等人拱手辞行。多年行走江湖,他实际上已经有两年没回过玉结村了。这次万岁指假还乡,他倒有了些归心似箭的意思。
“展大人,这两日听闻陷空岛上的五鼠对您被圣上封为御猫一事十分不满,在江湖上扬言要找您晦气。此番回乡您可要当心!”马汉递过包袱,并颇为担心地说道。
展昭听后淡然一笑,“那五鼠又称五义,在江湖上素有侠义之名。数年前,我曾与钻天鼠卢方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人宽厚仁义,断不是那种计较琐事之辈。更何况我展昭与他们一无仇二无怨,即便他们中有人不快,也不会对我如何!请各位放心,告辞!”
离开开封,这一路之上展昭并未觉得轻松。
身为江湖中人被朝廷封官必然会招来骂名。酒饭茶肆之中,这南侠成“御猫”一事早就成了他人口中的话题。那些话听在耳中论调不一,可多是那些“背弃江湖、甘心去做朝廷的鹰犬”,“为图名利丢尽绿林人脸面”之词。即便偶尔有几位说上句公道话,也是无关痛痒的调调。虽然早料到会是如此,可毕竟自己听到会心中发闷。
当官并非自己本意,展昭自觉得这一切不过适逢其当。况且守青天造福百姓,这又何错之有?所以闷归闷,这悔是断然没有的。于是这一路之上他也只能一忍再忍,全当那些闲言碎语与自己无关。
偶尔他也会想起马汉所说之事。那五鼠扬言要找自己晦气,倒并不一定是假的。只是不知若真打了照面,会是何样的局面。
其实那也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说了句戏言而已。偏偏是包大人随音附曲替自己揽了“御猫”这么个称号。到现在竟成了件惹人的事儿,他自己这边是无辜也无奈。“哎~!”于是他长叹一声,只盼着这一路之上能少些麻烦才好。
陷空岛上卢家庄,正是五鼠聚义的地方。
大爷卢方一拍桌子:“老五!不许你胡闹!”
白玉堂立着眉,瞪着眼,攥着拳头大声说道:“他展昭身为南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我兄弟五鼠之名?既然他接了封号就表示要与你我弟兄为敌!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教训他?”
四爷蒋平蹲在椅子上,面带笑容,看着五弟斜着眼睛道:“我说五弟,你就敢保证你能打得过南侠?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再把我们五鼠的名头给坏了!”他这人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气他这个五弟,而他这个五弟就偏偏专吃他这一套。
白玉堂本就火大得很,这下再听完四哥的话,更是怒满胸膛不可遏止。只见他一把抄起桌边立着的长剑,开口便是三分的嚷:“既然四哥这么说,那小弟就更是非去不可了!如果我白玉堂不打败那只猫儿,我就不回来见四位兄长!”语罢,他转身闪步一下就蹿到厅外,三晃两晃便不见了踪迹。
见五弟跑了,二爷韩彰一抖手,转脸瞪着四弟蒋平质问道:“老四!你不说按着五弟的脾气,却激得他出去惹是生非,你还嫌他不够事儿多吗?”这白老五是性骄气傲得很,是个人出名他都要找人家比上一比。为这个,他们四个都不知道和多少人打过交道了。
听二哥说完,三爷徐庆也咂着嘴晃着脑袋埋怨四弟:“老四,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和老五抬杠。都是自家兄弟,你干吗老是气他?”
“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唉,你们永远都是帮老五!”蒋平不是爱和白玉堂较劲,就是看他那个霸道的性格不舒服。人前人后不肯受一个字儿的屈,这种性子若不整治整治,看他是早晚会出大事。
“老五还是个孩子,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激他有什么用?”大爷急得站起身在房中转来转去。
“他都二十了还是孩子?大哥,就算他是最小的,您也不能把他宠上天啊!”蒋平不服。
韩二爷一瞪眼:“少说废话!要是不把老五找回来,你就别回来见我们!”他知道能把五弟气走的人是蒋平,能把他弄回来的还得是他。
蒋平一抖手:“又是我!我就是嘴欠,处处事事都得依着他白玉堂!好好好,我这就去把老五带回来!”说完他也转身出屋没了踪影。
上了酒楼,白玉堂拣了个背靠楼梯的座位坐下。
见他一脸的不悦之色,小二连忙跟上前来招呼:“呦!这不是五员外么?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这家店白玉堂熟悉得很,他们兄弟五人外出之时多是在此打尖儿用饭。店掌柜的与他虽说不是朋友,却也受了陷空岛不少的恩惠。“最近岛上事儿多,一时也没抽出空来。”
小二一边擦桌抹椅,一边点头说道:“知道五爷您是忙人。上次的好酒还给您留着呢。对了,早上刚从江边送来两条金色的鲤鱼,偏巧您今儿就来了,小的这就吩咐下去给您做去!”他可深知这位白五爷对吃穿住行都是讲究得不得了。就说这金色的鲤鱼,非得是二斤一条的才能上他的桌面,当日打来当日就得做,冰镇着隔了夜都能被这位五爷一口尝出来。更不用说那酒了,少过十年的陈酿根本就入不得他白五员外的口。
偏偏今日这位白五爷是一点都没有享受的意思。他一摆手,示意小二不用如此麻烦。“今天就少来两样,我没什么胃口。先泡壶好茶来。”一肚子的火气,他还能有什么心思品鱼尝酒!
“听五爷的吩咐!”见白玉堂今日兴致不佳,小二也识相地没再废话,哈腰转身准备酒菜去了。
白玉堂看了看四周,今儿个楼上倒还真是清静,三三两两的就坐了七八个人。本只是无聊随意瞥瞥,可这目光却停在了一处,久久不能移去。
窗边上坐了一位年轻人,看样子那人该是与自己年纪相仿。那人长得一副书生的模样,却偏穿了一身深灰色的武生装扮。他白五爷很少如此肆意地打量人,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去赞叹。好一副俊美的相貌。白玉堂本就自认相貌不凡,很少有人能入得他的眼,若不是这名男子的确出色,他是断然不会吃惊的。只见那人白皙的面容之上,那双眼睛放着光彩,什么是眸正神清,怕就是这般了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从那双眼中能够看得出,此人武功绝对了得。既然有剑在旁,应该也是江湖中人,于是心下思量着这是何人。却见那人该是被盯得久了,所以才转脸看向自己,他有些尴尬地微微一笑表示见礼。
天过晌午展昭觉得有些饥饿,于是挑了一家最大的酒楼点了些酒菜。
刚才店小二殷勤的招呼让他不免对刚上楼的人多看了几眼。也只是几眼,他这人自小家教甚严,不可对生人注目的道理他是懂得的。但也只是那几眼,就让他心中有了挥之不去的印象。方才这位还真是一表人才相貌俊朗。虽然穿的是一身白缎子的文生公子装,却腰悬佩剑。剑眉之下俊目微挑,从这眉梢眼角的煞气来看,此人必定是武艺高强之辈。可这人脸上带着丝丝的怒容,看着有些冷,像是极不易靠近的,至少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他这边想,就发觉方才那位白衣的公子盯着自己,一阵的不自在,他不得不抬头朝那人看去。见他对自己礼貌地一笑,他也拱了拱手还了个笑脸。
白玉堂的酒菜刚刚上齐,楼下就上来一位让人生厌的主儿。只见那人一边上楼一边嚷嚷:“老子今天就尝尝你们这新厨子的手艺,要是不好吃,小心老子砸了你们的破店!”
店小二跟在后面连连鞠躬:“吴爷您就放心吧,小店的新厨子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保证让您吃得满意!”他连哄带让地将这位吴爷让到了展昭边上的桌前。
刚刚坐罢这位吴爷就看到了身边的展南侠。“呦!没想到今儿个大爷我艳福不浅,吃顿饭都能遇上个大美人儿!”语出不净,惹得全楼这为数不多的几人全都转目观看,且皆是不悦之色。
展昭知道那人是在说自己,但人家没指名没道姓,自己也没有上赶着找辱的瘾。于是他低着头继续吃他的饭。
见展昭不言语,那姓吴的竟然站起身凑了过去。“怎么?害臊了?大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要你陪着大爷喝两盅。伺候好了,大爷可有的是银子!”说完他伸手要够展昭的脸。
展南侠是何许人也?方才不理是因这人没指点自己,可现在手都伸过来了,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展爷的手快,可此时有个人比他更快。正当他的手摸到身旁的巨阙之时,那找揍的就被一边的那位白衣公子一脚踢翻在地。
“五爷在此你居然还敢放肆?”白玉堂平生最恨的就是邪的歪的,虽然他性格暴躁人又傲慢,可是却是一身的正气。这姓吴的忒不开眼,这小伙儿虽是长得漂亮,却是一脸的刚正之气。拿这样的人当成那倌儿,不是找打就是想死!
那姓吴的看上去也有那么两下子,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紧接着双手错分亮开架势。“哪里来的……”话没说完他就收了回去。踹他的人他太熟悉了,这地方有谁不认识这位锦毛鼠白五爷的?“原来是五爷!小的不知是五爷在此,得罪得罪!”说着他连忙收招乖乖地垂手而立。
“吴雄,你平素里就仗着家中有几个臭钱祸害乡里,我兄弟几人是多次饶你性命。今日你居然在五爷的眼皮子底下当众调戏一名男子。我看你也活到头了!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五爷我来?”白玉堂眯起眼睛,仅是如此就看得吴雄瑟瑟发抖。
吴雄听罢五爷的话立刻跪在地上:“五爷,您就再饶小的一次吧!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他以头杵地如鸡啄碎米,他可知道这白老五的心有多狠手有多黑。上次他说过,再抓自己一次就要砍掉自己的一只手。今日也是自己倒楣,正落到这白玉堂的手中,那煞神定会说到办到。
白玉堂冷冷一笑:“下一次?这‘下一次’搁到你这混账嘴里尤其不值钱。既然你自己舍不得动手,那五爷今天就亲自砍了你这贼爪子!”说完他抽出宝剑就要下手。
展昭看在眼里连忙伸手抓住白玉堂的腕子:“兄台不可!”
五爷这腕子可是鲜少有人能抓得住的,所以一个愣神之后,他没作声,而是斜过眼睛打量着身边的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这个人虽然可恶至极,但却罪不至此。况且私用刑罚也有违大宋律例!”虽然他刚入官场,可已然身份不同,说出话来自然也难免换了调。倒不是他本性如此,只是身揣着龙边信票,不管怎样他也不能容人在自己眼前生生剁去谁人的双手。
这腔调让白玉堂听得好生不爽:“你这人倒真奇怪。他刚才要辱你,你不动也倒罢了,怎得五爷伸手你反倒给他求情?”
展昭苦笑:“在下自然不是为了这个人求情,不过是不希望兄台为了在下而犯国法。”
听完这话白玉堂把宝剑还鞘,笑着点了点头。“吴雄,今天算你命大。下次再让五爷见到你作恶,你这爪子和脑袋就甭想留了!滚!”他白五爷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得人劝,尤其是这种拿腔拿调儿的劝。不知怎的,这人的话他虽不爱听,却不想去驳这个面子。
那吴雄听到白玉堂肯放自己,连忙站起身,也没敢再多说一个字,当真是一路趔趄地滚下了酒楼。
“敢问这位兄台贵姓大名?”展昭抱剑拱手,尽管自己并不需要别人来搭救,可是人家毕竟是帮了自己的忙。且见他方才身手如此敏捷,心性又这般刚正,于情于理都该与这位认识认识。江湖中人大多爱交朋结友,他展昭当然不会例外。
白玉堂此时的心情突然大好,因此他笑着答道:“在下姓白,双名玉堂。”这满下里谁不识他白五爷的大名。纵然是敌对之人问起,五爷都不曾瞒过名姓,更何况还是对面的这位。
这名字一报,展昭当即就吃了一惊。没想到刚刚出手的这位少年侠士,竟然就是扬言要找自己晦气的五鼠之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五爷,在下失敬!”说罢他再次拱手一礼。
“不知阁下大名?”看这人的相貌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方才之事他肯定不会受辱,只不过连五爷自己都不太清楚,明知自己此举纯属多余,可还是不自觉地就伸了手。
展昭心头一动,眉头微微地皱了些许。说好还是不说好?他知道这五鼠之中最骄傲的就是这白老五,当着他的面露名会否惹出麻烦?只是自己与卢大爷早有一面之缘,况且山水有相逢,将来必定会再见,若说了假话,日后怕不好见面。大丈夫做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管如何不想出事,这名字还是不能瞒的。“在下展昭!”想他白玉堂就算再傲,也总不会吃了自己吧?
听完名字白玉堂也是大吃一惊,他上上下下又一次打量了展昭一遍。心中方才还愉悦的感觉顿时化成了不满:“原来是皇帝老儿家的御猫啊!”这“猫”字他是咬着牙挤出来的,难怪方才说话带着官气儿,原来就是那只猫啊!
就是这个人令自己兄弟争执,让四哥将了自己一军,也逼得自己下不了台阶,只能跑出陷空岛。他早就把这所有的事都看成是展昭的错,今天遇上,对他来说当然算得上是仇人见面。
听到“御猫”二字展昭就是一皱眉。看这白老五刚刚温雅的脸马上就变得铁青,不道名不提姓的,偏偏叫了自己一声“御猫”,看来今日这麻烦是少不了了。
“在下与令兄卢大爷有过一面之缘,听闻五义弟兄义薄云天,锄强扶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展昭未说“五鼠”而说“五义”,为的就是避免让白玉堂更恼。他这人生性不好与人争斗,既无正邪之分又无敌对之事,他自然不想与白玉堂发生不睦。
可展昭的话说得再婉转,白五爷如今再没有打算听进去的意思。于是他冷冷地笑道:“展护卫过奖。想我五鼠弟兄再是如何,也比不得你耀武楼献艺,皇上赐你‘御猫’的名头来得大!”
展昭暗叹,这白玉堂句句带刺,咄咄逼人,一口一个“御猫”实在是让自己无力。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不能让过。自己一无错二无过,怎能平白地缩他一头。于是他淡淡地回了一句:“五弟过誉了!”
“呸!谁是你五弟?你是猫我是鼠,是天生的死敌。五爷这次离岛就是为了找你这御猫较量较量。今日既然碰上,也就不用再挑什么时候了。楼上狭窄,请到外面吧!”说完白玉堂把手一伸,做出了个“请”的架势。言语之间不带一点商量的余地。
不知怎的,他没见展昭之时还想过与他谈上一番,可如今见了却只想着与他动手。心中烦乱,只觉得身体里有股子邪火压制不住,于是再不欲与这人谈什么其他。烦透了这心如爪挠的滋味,还是当场动手来得痛快。
“五弟,小兄与你从未结过私怨。你这是为何?”展昭虽知道他的缘由,可仅为了一个名号至于如此吗?更何况自己话里话外虽未低气,却也已经让了他三分的颜色,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怎么?怕了?堂堂南侠成了御猫就真是那猫儿的胆量了不成?”见到展昭不愿与自己动手,白玉堂更是憋闷得紧,索性用上激将法,非逼他动手不可。
即便展昭的性子再稳重,也是个血性的汉子。江湖行走多年,他也是靠着一身虎胆创下的名号。况且他也知道,若自己不与白玉堂比上一比,这事儿恐怕就得被他搅得没完没了。“既然如此,小兄奉陪就是!”
两人下了酒楼来到郊外,白玉堂先行拔剑亮出了架势。“今天你要是把白某赢了,这‘御猫镇鼠’的话五爷就认了。今天你要是赢不了我,你就得去掉这‘御猫’的称号!”
展昭没有拔剑,而是站在对锋处与他说理:“这‘御猫’的封号并不是我求来的,皇上金口玉言,怎能是你我说改就改的?”君前抗旨那是死罪,更何况纵然自己不愿意,可包大人替自己谢了恩,自己也就没有反驳的道理。
白玉堂哼了一声:“少说废话,拔剑!”
展昭无奈之下只好抽剑和白玉堂比在一处。他不明白,这白玉堂怎么就一点都没有要和自己讲理的意思?既然说也无用,也只好与他对上几下,望他能点到即止不要纠缠个没完。
这二人两剑对峙,衣衫挂风,比武之时两刃未碰,却招招都恰到好处。
白玉堂虽是口口声声说是要胜过展昭,让他去了“御猫”的名号。可剑及身时他却会及时撤回。只当是自己怕伤他性命故才如此。再管如何都是正派人士,若是自己妄杀了南侠,便毁了五义的名头。
展昭亦没有要伤到白玉堂的意思。他巨阙在手却避开白玉堂的宝剑。知他那是普通兵器,若被自己断了,事情就更难了结。更何况他也能感觉得到白玉堂虽未留情,可却不想伤了自己。
于是这样尽力而互有闪躲的比试过去了三百回合左右,这二人仍旧未分胜负。
展昭实在是被他纠缠得烦躁,于是闪身跳出圈外:“五弟住手!”剑杵在地上他有些喘。这么久以来白玉堂还是他遇上的最强对手,如果自己稍有懈怠,或是那白玉堂有宝刃在手,自己恐怕并无胜算。
白玉堂收招也深吸一口气,心中虽然不满,却不得不佩服展昭的本领。“还未分胜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过瘾的比试他五爷也还是头一次经历,总觉得浑身有股子劲儿在乱窜,一脑门子都是继续与这展昭计较个上下的心思。
“请问五弟……”
“别叫得那么亲热,谁是你五弟?”白玉堂瞪眼大吼。他只要一听到展昭叫自己“五弟”,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就火,再加上气可就让他更烦了。
展昭叹气,对个称呼他何必如此计较。“那么白五爷,你究竟想要在下怎么样?”这么打下去也没有个说法,岂不是浪费时间?
“没想到猫儿你的记性还真差。方才五爷不是说了,如果我赢了,你就得去掉‘御猫’的称号。”
展昭摇头,“即便你赢了,展某也无法办到你的要求。”想自己再大的颜面也不可能让皇上收回成命,更何况自己的封号又干这白玉堂何事?凭什么为他一己之好恶就要自己改了去?
见他眉头深锁的模样,白玉堂不自觉地走近展昭:“那我管不着,反正我是鼠,你叫猫我就不爽!”本就不爽,但当他看到展昭之后就更不爽。
“你不要无理取闹!”展昭开始发怒。他本来很少动火,但这白玉堂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一挑眉一瞪眼都弄得自己心中烦躁。也不知怎的,那么多人找自己麻烦,自己都笑笑忍了,怎么就唯独对这白玉堂的挑衅无法忍受?
看到展昭的脸上终于出现怒容,白五爷的心情突然大好。于是他扬眉带笑,说出口的话也出奇的轻佻:“我就是无理取闹了,你这猫儿又能把你家五爷怎么样?”说着他突然凑了过去,趁展昭不备一把抽掉他腰中的玉佩。这一连串的话语和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如此行径根本就不是他白五爷能干出来的事。可已经办了,他也得给自己找个藉口才行--那块翠绿垂在那猫儿的腰间,白爷爷看着别扭。
展昭始料未及让白玉堂轻松得手,又气又恼,于是急得伸手要抢:“还给我!”那是母亲给自己的护身之物,二十一年来都未曾离身。更何况自己疏忽大意到了如此地步,若被人知道南侠的随身之物被人轻松抢了去,那岂不成了江湖笑话?
白玉堂手中把玩着玉佩,看到展昭着急的样子,那股子开心的劲儿就甭说了。“这么着急,想必这玩意儿是个女人送的吧?”
“与你何干!赶快还我!”展昭上前就夺。却不料白玉堂此时的动作那才真叫比狸猫还快,白影一闪,人便到了展昭身后。
白玉堂一皱眉,不加否认那就是承认了?牙根发痒,着实不爽,于是他咬了咬牙,开口就道:“这东西现在就是我的了!”
“白玉堂,你不要欺人太甚!”展昭侧过身摆剑就刺。这一次他真的怒了,如果这玉佩损坏一星半点,自己怎么有脸回去见娘?
白玉堂刚刚才见好的心情,一瞬间因为展昭的发怒变得比一开始更加恶劣。他把玉佩揣在怀中同展昭边打边说:“看你这猫儿一脸的正经,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多情的种子!”牙根又一阵痒痒,而且心里真是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他从未试过,故也不知该怎么去形容。
这种废话展昭自然不理。此刻他根本就没有同他辩白的心情,只是一心想抢回自己的东西,所以脚下加紧,剑招也加快了速度。
看展昭下了真劲白玉堂更加不快。不过这游戏他打算换另一种玩法。此时天色已晚,见展昭依旧招招近身,他不想再恋战。所以借着转身的空挡,从镖囊之中拽出三只飞镖,看准时机和方位朝展昭发了过去。
三道寒光朝自己飞来,展昭知道不好。他知道白玉堂能使暗器,可却没料到他能对自己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势于己不利,他一低头躲过一镖,一侧身躲过另一镖。由于心中又急又气,所以第三镖他没躲开,正中了右臂。手中的剑“镗”的一声掉在地上。他扶着胳膊瞪着白玉堂:“你居然使用暗器!”
白玉堂本以为对方能全然躲过,可现在却成了这种局面。见展昭受了伤,他的心突然一阵莫名地狂跳,又是那种烦人且摸不着边际的感觉。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张狂地一笑:“你我比武之前可并没规定不能使用暗器。你腰中也有镖囊,是你自己不用,怨得了别人吗?”
“好好好,算我倒楣!白玉堂!你把玉佩还我!”展昭用左手拾起剑,一脸怒容地瞪着白玉堂。
“还你?好!你能追上,五爷就把这玩意儿还给你!”说完白玉堂冷笑一声,转身就朝林子深处跑了下去。
展昭带着伤喘着气追在白玉堂的后面。伤口越来越疼,血已经染透了半条袖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且停住脚步,坐在河边喘着粗气。方才和白玉堂比武用了全力,加之不想伤人伤剑,他是比平时更加费劲。被夺走玉佩的焦急加上被镖伤的羞恼,他这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
他没想过这个白玉堂竟然会如此不讲道理。若仅是为了名号一事找自己的麻烦,那也就算了。怎知他居然还抢了自己的随身之物,并暗箭伤人!想他堂堂南侠闯荡江湖这些年也没遇过这样的人,没摊过这样憋气窝火的事儿!
这究竟是哪座庙没拜到,又是惹了哪方的神仙?
“什么人?”正在这里想着方才的事,展昭突然发觉面前有人影晃动。此时的他有些紧张,如今他是连气带累再加上伤口流血,已经有点发晕了。若面前来的是歹人他恐怕难以自如应付。输倒不至于,但总不是件好事。
“你是什么人?”来人看了看地上坐着的展昭,见他身上有伤,也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是被仇家寻仇?还是江洋大盗?
“在下展昭,不是坏人!”虽然有点晕,但他还能看得出这人眼中的怀疑。自己身带武器又负伤流血,是人都会有疑问。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南侠客?”那人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家渡口附近,居然遇上了这么有名的主儿。
展昭勉强拱手:“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看此人相貌堂堂,绝不是什么平常之人。
那人连忙将展昭扶起:“在下姓丁,双名兆蕙!”
“阁下就是茉花村的丁二侠?”丁氏双侠的名字他展昭自然是听过的,而且在江湖上也与自己齐名,不过一直以来只是闻名,却不曾谋面。
“正是!展大侠你这是被谁所伤?快跟我到家,先把伤口处理一下。”丁兆蕙一边打算扶着展昭朝渡口边的船房走,一边询问。能把南侠伤成这样的,恐怕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
展昭礼貌地推掉丁兆蕙的搀扶,叹了口气道:“白玉堂与我比武,我不慎中了他的暗器!”既是丁二侠,那也算得上是朋友了。这伤口虽然不能害到性命,但能先处理一下自然最好。
被人委婉地推开,丁兆蕙有些尴尬。但听得是那白玉堂伤的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这茉花村和陷空岛只有隔岸之遥,自己兄弟与那五鼠交往多年。以那白老五的个性居然能用暗器伤人,倒真是让人不能理解。“这些话稍后再说,先给你治伤要紧!”
船房离此并不太远,靠着江边是一排悬在水面上的船房。进得房间,丁兆蕙连忙派人到庄里去叫大夫。
不多时,大夫挑帘从外面进来,也没多说话,只询问了几句,就开始动手帮展昭治伤。
飞镖被起下放在一旁,大夫先是擦掉鲜血,而后从药箱中取出上好的金创药敷在伤口之上。说实话,展昭的包袱中本也带着治伤的应用之物,可外面天色太黑加上气急,他一时就忽略了。
见大夫收拾停当,展昭这才长出一口气。“多谢丁二侠!”说着谢谢,可眉头依然紧锁。这一耽搁,那白玉堂恐怕是真追不上了。
“不知道展大侠怎么会和白玉堂交上手?”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平白无故就打成了这样?丁兆蕙觉得很是奇怪。要说这两个人都是上三门的弟子,也皆是正道人士,怎么就打起来了?
展昭叹气,这才真正叫做无妄之灾。“只因为圣上亲口赐了我‘御猫’的称号,白玉堂心中别扭所以才找我比试。”
丁兆蕙一咧嘴:“老五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这么点事就把你伤成这样?!”白玉堂骄傲的事在这绿林当中是无人不知,但只为了一个名号就暗箭伤人,也实在是过分了。
“方才之事多亏二侠帮忙。这情来日展某一定还上,只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了!”说罢展昭拿起剑就准备起身。就算现在已经不见了白玉堂的踪影,可也不能在这里平白地干耗下去。
“展大侠你有伤在身,究竟有什么事让你非走不可?”丁兆蕙伸手相拦。
“白玉堂夺了我随身之物,我要去追回来!”这话说起来有些丢人,但也不得不说。
丁兆蕙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明天天亮我就去一趟陷空岛。见到卢大哥说明此事,他一定会主持公道,不会让老五乱来!”
听完这话展昭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大半。五鼠弟兄的交情他是知道的,若是卢大爷肯开口,那白老五也不会不撒手。“那就多谢二侠了!”
“这么叫着太别扭,我以后就叫你名字,你就叫我二哥好了!”丁兆蕙这人生性豪爽,江湖中人也本就没那么多客套,所以这话说起来倒也并不唐突。
展昭笑着点头:“那就多谢二哥了!”同为江湖人,展南侠又怎会例外。
“这里也不是养伤的地儿,跟我回家。我大哥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非常开心!”丁兆蕙也是个急脾气,根本就没顾展昭的意见,拉起他就走。
展昭无奈只好跟着。人家再怎么说也算是帮了自己,如今是一番好心,自己哪能驳了他的面子。更何况若是能求得卢大爷开解,自己也不愿意和那白玉堂纠缠个没完。
这一路之上,丁兆蕙的嘴就没停过。而展昭的心却早就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抬头看天,此时月色正浓,夜风吹过,燥热之气退却,不再使人不适。只是展昭的心中依然腻歪得很。他总觉得有白影儿在自己的脑袋里晃来晃去。心中烦躁,他暗自叹了一句:白玉堂啊白玉堂,仅为了“御猫”二字,你就要与我展某人结这么大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