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on》夜游者Cheese

35、40

　　仿佛是醉了，瑞雪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前半部分十分甜美：梦里自己与杨一同度过了美好又充实的时光，大都是琐碎的日常，比如喝茶逛街看书弹琴整理房间互相埋怨（好吧只有她），一些很热血的共同奋斗与合作，为了更好的明天而努力。

　　然而，无可避免，无法预料的战争还是来了。

　　淋漓的鲜血与突兀的死亡呼啸而来，瘟疫、伤病、离别，一路前行挣扎，梦尚未结束，她就无可挽回地失去了杨。
　　——和现实中的一样。

　　然而，梦犹然未醒。困顿之极的她意外得到了帮助——她遇到了太久不见的法罗尔，完全成年的四翼天使性格未曾改变，只是如今有一双和儿时不同的冰蓝双瞳。
　　可是，遇到了……又如何？
　　她眼睁睁地看着……法罗尔走上并不属于他的战场，浴血奋战险死环生，最终千钧一发地被审判天使救下。

　　无法形容时间的梦里，她重温了她与法罗尔重逢后的几次交谈，每一句话；还有些审判天使与她的交谈的片断，还有她当时惶恐不安，又莫名难过的心情。中途法罗尔伤势发作一度垂危，她作为治疗天使陪伴在他身边，直到进入耶路撒冷。

　　——终于到达了耶路撒冷，这座美丽光辉的城市。漫长的旅途终于可以结束了。或许，或许她再也不会见到法罗尔，只能从此默默祈祷他的平安……

　　你会平安无事的吧……
　　法尔……

　　蔓越莓酒是她最喜欢的，只不过这次酸酸甜甜的味道里还带了一点清苦。
　　像是罗勒的味道……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渐渐化作了低回轻柔的风声，回旋，回旋，越来越远。

　　酒吧的一角，蓝眼睛的天使微笑着让神情舒展的美人慢慢从自己肩膀上滑落，双眼紧闭靠倒在桌子上。深色眼睫随着语调一点点低垂，仿佛他也同样即将陷入甜美的沉睡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是啊，放心吧，他会平安无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晚安。做个好梦！”

　　在其他天使意识到任何异样之前，那个笑着的影子倏地像水泡一样倏然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只留下好梦沉酣的另一位天使。

　　曾经的灰翼军团长一时失手将空酒杯砸上了桌面，换来对面秩序天使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而后，梵许达就只看到同行者消失的背影了，连一句疑问都来不及出口。

　　“看来这个时代，有太多我所不明白的事了。”
　　黑发的天使半是无奈，半是自嘲。
　　他能做的，或许是好好的咀嚼一下刚才听到的这个故事，找一找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的线索。
　　毕竟，他只是一个误入了不熟悉时代的历史学者。
　　以及，看来他明天或许被迫要去和犹菲勒好好聊聊了了，起码保证把该关的密道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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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光暗弱，万物无声。
　　穿行在街巷里，离散的夜色中有丝缕幽微清淡的香气，闻起来像是丁香与石楠。

　　安静的夜里独自走在这样的路上，难免会想起那些过去。感觉仿佛是昨天，认真算来的话……

　　他歪头笑了笑，眼角扫过银灰的护腕上一闪而过的影子: 这个角色……即使如此模糊，也与记忆里毫无相似之处。
　　半旧的皮靴在石板上不经意地跺了跺，说来……真的挺久远了，久到记忆里熟悉的景色都斑驳到面目全非。花草的气息倒没怎么变过。

　　从酒吧离开他就发现后面多了一个尾巴，不过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问题。
　　只是，会合时间快到了。
　　他最好再快一点。
　　毕竟某一位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可怕，而他其实也挺心急的，不是吗？

　　走到某处，蓝眼睛的天使懒洋洋地抬手往墙上半突出的灯柱一拍，墙壁一阵抖动又平复。
　　他消失了。

　　上万年以来第一次，汉鲁凡戴尔想要破口大骂。以为自己是渔夫然后被鱼甩了的这种事大概与追到死路然后发现追丢了的这种情形差不多。
　　是的，他已经明了前面溜走的天使是什么了——“古里格利，林中阴影！混蛋！你们竟然——”

　　“林中阴影”
　　——作为天界最古老的官方情报组织，许多城市里都有他们的专用密道。
　　当然，包括耶路撒冷。

　　然而，这似乎不仅仅是巧合了。

　　“看来我们多了个问题。”安静的房间里听完他叙说的梵许达如此说，神情倒还是泠然的，“现在的耶路撒冷里，还有古里格利的高阶天使吗？”

　　汉鲁凡戴尔蹙眉，他有种更糟糕的预感，“如果没有……会怎样？”

　　“不怎样。他们专属的密道不止一层，没有相应的高阶天使在的话，即使是犹菲勒出手，至少有一层关不上。”

　　“那么，审判天使或者天国丞相呢？”

　　“那就……不清楚了。现在无论是哪一位，我都不熟悉。”

　　刚被拽来旁听的伊戈尔终于忍不住插嘴——可能是因为睡着了又被叫起来还有点不清醒，“我真不明白。已经背叛了的古里格利回到耶路撒冷打算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

　　一直捧着热牛奶杯子的唐娜也点头，“是啊，哪怕天国丞相暂时缺席，耶路撒冷现在起码还有加百列殿下和尤利耶尔。一个背叛的四翼天使，能在耶路撒冷做什么？和外头的魔族大军里应外合？他以为他是谁？曾经的天国副君吗？”

　　“确实，你们都说得很对。”梵许达点头，他与汉鲁凡戴尔对望了一眼，不出意料的看到对方同样眼神凝重，“这就是我明天想和犹斐勒谈的事。”

　　经历过光暗三战与四战的他们都很清楚，耶路撒冷藏着许多秘密，无论哪一个秘密都不能冒险。尤其是地下的那些……
　　只是如今，大部分天使恐怕已不记得了。

　　不同于预言天使博利摩尔，秩序天使在某些时刻只能看到未来的碎片，更多时刻是隐约感觉到一些浮光掠影的端倪。比如此时，他的预感之中不远的将来笼罩这里的是一片灰暗，落满了深绿色的雪。

　　他不熟悉林中阴影，也不熟悉现在的天界。但……
　　——古里格力的背叛者来耶路撒冷一定有原因，而且最好是，尽快找出这个原因。

　　汉鲁凡戴尔深吸了一口气，“不错。我也很想知道，这位酒吧里的天使究竟是谁？”
　　能那么轻松自然地将他摆脱，应该也不是无名之辈。

　　天使之中术士不多，心灵术士更少。当时那黑翼的容貌和气质都是假的，反而是背影现在想来……有点眼熟。可惜，他翻遍了自己记忆也找不出能对上号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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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刻。
　　耶路撒冷的某处地底。

　　支离破碎的黑暗里有隐约的流水声，奇特的呜咽声敲击声，不知名的小动物跑过的窸窣声。一前一后，有节奏的脚步声很轻，但在这样的地底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走在前方的天使终于停了下来。
　　他侧过身体，不知摆弄了什么地方，而后左右两盏魔法灯盏突然自半空亮了起来。
　　两盏灯发出的光芒四散，垂直交错形成一扇透明的门，而后门内线条折叠翻转——变为实体。

　　“……这里就是入口了。”
　　门出现的那一刻，甬道随之浮现，连周围的环境都改变了；之前那些声音统统消失了——它们本来就是幻象。

　　他回头，蓝白色光芒照得他的脸色明暗交错，微弱光芒中栗色与灰黑色的发色看来竟也相差无几，“……古里格利的密道分为若干层，最隐秘的这层其他天使一无所知，应该不会被关上。你现在是安全的，雷特。但如果你选择继续的话，我就无法保证了。

　　“我知道。”
　　黑发的天使神色冷淡，然而眼底似有风暴在酝酿。

　　“或许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语气听上去很轻快，也只是听上去。

　　“我知道。”
　　他抬起头，冷静的环顾。平静的感知。深浓的黑暗丝毫不能对他的视野造成什么妨碍。许多年前他就知道这里的存在，但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进入。
　　宽大的甬道，光滑的石壁，干净得不合常理，丝毫没有之前的破败气息。

　　耶路撒冷消失在历史里的那一半。
　　隐藏的地下城。

　　“雷特，你后悔了吗？选择在这个时间踏上战场。”

　　“……如果你和……协助你的天使有足够的把握的话，你不会带我来这里，夏尔罗恩。”

　　“是啊，我没有任何把握。想在耶路撒冷里劫狱，谁能有把握？不过嘛，我倒是很有信心: 我所谓的秘密和你的秘密比起来……无关紧要。” 蓝眼睛的天使对他笑得灿烂，“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名字——所以，你是早就知道的。”

　　“……你知道我知道，也知道法尔不知道。当然，你也很清楚我不会和法尔谈这个。”

　　“确实，”天使洒脱地耸耸肩，目光闪烁，“这大概就是彼此太了解的坏处了……雷米尔，你真的是亡灵之眼的主人吗？”

　　“……你想见证吗？”
　　他朝那扇蓝白色的入口走去，声音与影像在穿过门的一瞬间同时消失。

　　——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