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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得之是幸 ...


  •   唐小美病了,伤寒发烧,昏睡不醒噩梦连连,她知道自己差点栽进湖里,被辛长邑扶住,然后被抱回了房间,听见了庄小童骇然的惊呼声,还知道那言苏冰凉的指尖搭上了她的脉搏。

      唐小美挣扎着想醒过来,可身体太沉,再挣扎也逃不开。言苏按在她腕间的指力陡然重了许多,后松开了去,等他再一次覆上来的时候,唐小美心里一松,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女扮男装混进书院,阴差阳错入了朝堂还为了官,欺君罔上胆大包天,以那辛长邑的手段……她落不得一个好,唐小美心如死灰……

      一切都结束了么?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落入枕间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耳边的脚步声忽近忽远,立在床边的人不知是谁,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唐小美呓语道,“童童,你快走……”

      她不知自己是否说出了口,庄小童能不能听见,只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呢喃,“童童,快走,别去京城,去塘村……童童……”

      床边布料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人在床边坐了下来,不言不语,好一会儿才有动静,那人的指腹擦过她干裂的唇瓣,来回摩挲,带着药香和男人特有的刚硬和冰冷,不是小童,是言苏。

      “你倒是对他情深一片,知道自己欺君瞒上惹了大祸,心心念念想让他逃出去避祸,还算你心思通透,知道京城有祸,我便救你一命又如何?”

      言苏的声音越来越近,近得她甚至能察觉到他喷在耳侧湿热的鼻息,唐小美指尖动了一下,听闻自己得了瘟疫,竟是无悲无喜,一点害怕都没有了,只挣扎呓语,“别让庄小童进房间来……”

      她像是陷在混沌黏腻的沼泽地,想摆脱却无力挣扎,那些在她记忆力模糊不清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她见着了当年简朴萧索的唐府,府里不让人进的祠堂,院子里她大几岁的姐姐,貌美舒雅的娘亲,甚至还有偶尔来府里的靖国人……那些人面目模糊,声音忽近忽远,想看清又不能,她在那地方迷茫的绕了几圈,最后不知怎么飘回了塘村,落在了塘村的清河边上,满目梨花开,和风如旭,绿草茵茵白云流水。

      再没有比那更轻松自在了。

      唐小美身上忽冷忽热,她知道庄小童没听她的话,一直守在她旁边,嘴巴里苦药的味道越来越浓,连空气里都飘满了挥之不去的药香,她的手被人双手握着,唐小美知道是庄小童,他还在崇州。

      庄小童一直呆到很晚,嘴巴里一直念叨着要让她快点好起来,唐小美模模糊糊的听得言苏叫他,说是该熬药了,庄小童才出了门去,唐小美静静躺着,听见辛长邑问,“怎么样了?”

      言苏似乎是极不耐烦,冷哼了一声道,“只那点阵仗便吓得要死要活,看来果真是……做不得有用之才。”

      脚步声又起,似乎是言苏甩袖出门了,唐小美头脑昏沉,想好好沉下去睡一觉,又知道辛长邑还没走,她神经紧绷意识更是清晰,想要醒来又无法,只跟被鬼上身了似的不住挣扎,表情混乱不住挣扎摆头,很快便大汗淋漓了。

      床边那人似乎是上前了一步,唐小美隐约间听见他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她滚烫的额头,掌心干燥温暖,力道轻软,语气低柔如呓语,“你……你快醒来罢,那日原是不想让你看,可你初初入了官场,便胆大妄为私自处死了朝廷命官,你便是情有可原,也是违法乱纪。我为大理寺卿,又怎能坐视不理,我与言苏断不允许青国开了这样的先例………等此间事了,此事便会奏本参劾,结果如何当秉公处理。你若听得见,便……早日做打算罢。”

      唐小美怔怔听着,心脏跟针刺了一般,一阵一阵紧缩的疼,来回都是带着血肉的痛,她想过皇上会让她死,于光会让她死,曹太后会让她死,可从未想过要拿她归案的那人,会是辛长邑,她以为他最懂她,原是她想茬了。

      唐小美心里涩涩的疼,他要做这天下间最公正无私的刑官,她便是难过伤心,愤怒,又能怎样呢?

      得之是幸,不得是命,莫强求罢。

      唐小美心里突然平静得跟死水一般,意识一沉,竟是完完全全昏睡了过去,等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唐小美醒来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脑子转了几个弯便想到言苏把她是女子的事藏了起来,所以才落得需要亲自替她擦拭身体的命。想到此唐小美子自嘲的笑了一下,眼下这么个情况,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贞操清白什么的,到真是做男人久了,便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她身上的衣物被褪了个精光,尤其是常年被裹着的地方,这时候便有些凉飕飕的,言苏握着毛巾,这人似乎不知道怎么伺候人,刷在她身上的力道有些不知轻重,唐小美正想着是不是该闭上眼睛装着睡着的样子,等言苏出去了再起来,以免两人对上眼了尴尬,唐小美这样想着,抬眼瞧到言神医的侧脸就愣住了,眼前的神医脸上敷了张人皮面具,做的非常好,若不是她恰好看见耳侧那点稍微不一样的肌肤,恐怕也看不出来,不过,又干她什么事呢?

      言苏手臂穿过她的腰下,似乎是想把她翻过来擦洗一遍,唐小美有些恼怒,又不能动,这情景要对上了,两人岂不尴尬。唐小美正想闭上眼睛哼一声,搞出点动静示意一下自己要醒了,视线一转便对上了言苏似笑非笑的眼睛。

      人生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真有够抓狂的!唐小美在心里咬咬牙,目光平静地和言苏对视,面上一片淡然,那言苏眼里光芒几变,惊讶微愣一一闪过,最后全归成了无,唐小美瞧着这双丹凤眼,心里暗叹,这厮整张假脸上能看的,也只有这双眼睛了。

      搂在她腰上的手臂被抽了出去,唐小美以为这假脸至起码得出声讽刺她几下,没想到他倒是坦然,手里的毛巾往脸盆里一丢,洗了手,便退到桌子边悠然坐了下来,见唐小美缩在被子里摸黑着穿衣服,挑眉道,“你昏迷了十几日,日日都得我这般帮你擦洗身子,这世上能这样的,你是第一人。”

      谁知道你这假脸是谁?唐小美盯着面前这人,她在北麓修过武功心法,虽然稀松平常,但也能探出一般人的武功修为,面前的人明显是个高手了,功力深不可测。

      唐小美脑子飞快地转着,掀了被子下了床,走到言苏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想要什么?”

      姓言的没说话,似乎想伸手摸下脸又止住放了下来,目光落在唐小美已经用布裹平的胸前,挑着假眉说,“我见你那里形状姣好,比这世上千般女子都好上几倍,你怎生舍得这般虐待它?”

      唐小美脸色骤然爆红,她已经极力忽视她早被这厮看光光的事实了,可他有必要说出来么?是不是太猥琐了些?唐小美后牙槽咬得咯吱咯吱的,掐着掌心才忍住暴走的冲动,她深吸了口气,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语气真诚,“多谢言神医救命之恩,知墨来生必报。”

      言苏坐着没动,手里的茶杯刚抬起又放下,看着她跟看一只屎壳郎似的,还是色彩斑斓的那种,又惊奇又恶心,“你竟是真不在意?你还究竟是不是女人了?”

      她当然在意,可初初的尴尬劲儿过去,现在跳起来甩言苏两个巴掌未免太矫情,一则比起杀头掉脑袋,她已经要感谢这假面郎中了;二则言苏是个大夫,见过的病人上千万,只怕她在这厮眼里,跟头母猪也没甚区别,这么一想实在没什么好介怀的。

      两人也无甚交情,等崇州之事一了,他回他的邺城,她走她的京都,从此两不相见,尤其这厮用的还是张假脸,以后山长水远,两人后会无期,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了,唐小美这么一想,心里的热潮也退下去了,整个人都淡定了。

      光脚的不怕穿靴的,饶是言苏见的世面多,也没见过唐小美这么不要脸的,言苏脸色阴晴不定的和唐小美对视了半响,甩袖出门了,唐小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拍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坐到椅子上把自己披散的头发束起来。

      庄小童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唐小美已经打理妥当了,见庄小童进来连忙接过药一口干了,唐小美一张脸皱成一团,不住咋舌问,“我这几日都喝这苦药么?”

      庄小童眼眶红红想是有很多话要说,指不定说着说着就要哭骂起来,唐小美光是想一想都头皮发麻,连忙拉住他问,“崇州现在怎么样了?这几日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你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庄小童细细看了看唐小美足足廋了一圈的脸,眼里含着隐忧,“说是过几日京城会有圣旨过来,我听辛长邑说起,连同那言神医两人都是脸色大变……”

      唐小美听得他提辛长邑,心里微微刺痛,她枉法徇私,不顾朝纲越权杀害朝廷命官,若不是崇州一事还未了解,现在把她下狱会招惹民愤,恐怕辛长邑早就把她抓起来了。

      崇州现在有粮有钱,河堤大坝修缮完毕,气候转良,百废待兴,有辛长邑看着,崇州只会越来越好。还不等她回京述职,圣旨便提前到了,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唐小美望着外面一片晴天发了会儿呆,把庄小童支了出去,提笔给廖小北写了封信。

      她岂会坐着等死,等她卷着钱财出了崇州,改头换面恢复女儿身,从崇州去靖国,从此离了青国,想做什么,重头再来便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唐小美思前想后,也只这一条路最合适了。

      她既是下定了决心,也开始认真准备起来,辛长邑要去城门迎接特使,没有三五日回不来,唐小美略略思量,便把庄小童支到了辛长邑身边,庄小童虽然不情愿,但也抵不过她巧舌如簧,最后还是跟着辛长邑去了。

      唐小美安安分分地做了几日巡抚,每日都到城里转几圈,做足了体察民情的样子,她手里有的是钱,太守府堆着的粮食钱财,她也带不走,索性都按人头发给了民众,奖励耕种,鼓励经商,一时间倒也气氛热烈,崇州各地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唐小美平日游走茶肆小巷,早把去靖国的路线摸了个门清儿,出走的时候太过顺利,导致她骑着卢战出了城门,还很恍惚,她这便开始逃亡了么?为啥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也不敢走官道,骑着卢战专门捡偏僻的小道走,一路上生怕有追兵,闷着头奔了十多里路,指望过了邺城,便能乘船过河,渡到靖国去。

      唐小美一路心里藏着事,又加上夜色深沉,走的草木皆兵,林子里稍微有点响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刮在风声里刀剑相交的那点声音很轻易地就传入了她的耳朵,唐小美心里一惊,这山上就这么一条道,让她骑着马穿越丛林走别处也不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得之是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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