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道》南枝

1、第 1 章

　　第一章

　　长宁是被一阵轻轻的摇晃摇醒的，女人的温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公主殿下，陛下要看您，您一会儿可得乖乖的，不要哭呀。”

　　她因这个声音睁开眼，但她并不能看清周围的事物，只模模糊糊可见周围有明黄的帐幔，头顶上的天花板上有不少图案，但是在她眼里已经模糊成了一团颜料，抱着她的女人，长宁已经熟悉了，是她的乳母，姓李。

　　除了这个乳母，她能依靠声音气味高矮等分辨出来的人，也有好几个。
　　在她出生后有意识的这段时间，她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并不是太多。

　　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乳母。
　　她的生母，她只有几次接触，据说是生她时伤了元气，现在身体有恙在养身。

　　长宁被抱着走过几间屋子，到了一间华室，乳母抱着孩子微微福身：“妾身拜见陛下。”
　　又对着在床上的皇后行礼：“皇后娘娘。”

　　皇后倾身想要将孩子接过去，皇帝说道：“皇后，你有恙在身，别动，朕来抱。”
　　他说着，对乳母伸了手。
　　乳母哪敢怠慢，赶紧将孩子稳妥地交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已有不少孩子，对抱孩子也颇有经验，把长宁抱得稳稳当当。

　　长宁睁着一双大眼，十分努力地想看清抱自己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奈何人太小，视网膜没有发育完全，实在看不清楚，只是模糊知道是个留着胡子的男人，头上戴着金冠。

　　长宁将自己的小手抬起来，向这个男人的脸伸过去，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稚嫩的脸，带上笑，便如晨露点缀的春花。

　　皇帝陛下尊贵无匹，此时却因小女儿的笑受宠若惊，说道：“朕的小公主，可真聪明，知道对朕笑。”

　　皇后斜着身子也从床上看自己的女儿，小公主已有三四个月大，早不是刚出生时候的红皮猴子模样，而是一个白白嫩嫩的漂亮小人儿。
　　皇后也笑了，眼里满是温柔慈爱：“哎哟，她真的在笑呢，她肯定知道抱着她的是皇上爹爹，知道笑了。”
　　皇帝本来坐在椅子上，见皇后看女儿费力，就坐到床沿上去了，两人一起逗起女儿来。

　　长宁强忍睡意被他们一逗就笑，抬着小手把在自己跟前晃动的皇帝的手指抓住。皇帝陛下感受着稚嫩手指的柔软，别提多高兴，和百姓人家最普通的父亲一样，对小女儿爱逾千金：“哟哟，朕的小公主，长大后定然是个美人。”

　　既然帝后都这般高兴，房中其他宫侍自然不敢让帝后扫兴，都跟着高兴，说着讨喜的话，赞扬小公主聪慧可人，这个生于皇室金尊玉贵的孩子，似乎也不可能有坎坷的人生。

　　皇帝逗了一阵女儿，就把孩子递给乳母，起身和皇后说道：“你好好养着身子。”
　　随即便离开了。

　　皇后不指望皇帝会留下，恭送皇帝后，就让乳母把孩子给了自己，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碰她的小脸蛋，眼中已带上些许愁绪。

　　皇后年纪已经不小，三十有九。在生这个小女儿之前，已生育过三个孩子，两子一女，长子出生不久就夭折，次子便是现在的太子，已有十九岁，前一个女儿，养到六岁上没了。
　　她到三十岁后，皇帝虽然依然信重她，但已很少和她同床，所以小女儿来之不易，就像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再者，这个小女儿出生时，正是对西楚作战大胜之时，皇帝十分高兴，当即赏赐了不少东西到她这慈元宫中，还在小公主没有名字时就为她赐了长宁公主的封号。

　　本来到慈元宫次数越来越少的皇帝，最近来的次数也多了，虽然每次都是来看女儿的，但顺便也看了皇后，会和她说几句话。

　　皇后楚氏到了这个年龄，已不期待皇帝恩宠有加，只是希望儿女都好。
　　作为皇后，她对皇帝还是看得较清楚的，他现在虽然宠另外几个年轻的妃子，但两人情分已久，他不可能因此就废后立新后。

　　女官秋元娘上前说：“陛下真的很疼爱小公主。”
　　皇后楚氏看着闭目沉睡的女儿，眸光柔和：“那是因为长宁惹人疼爱。”
　　秋元娘：“是呀，小公主可真俊。”

　　皇后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嘉佑今天没有过来？”
　　秋元娘说：“太子妃让陈公公来问候娘娘，说她今日身子不爽利，不便到娘娘跟前来，怕让娘娘染了病气。”

　　陈嘉佑启元二十三年配给章明太子做太子妃，两人成婚已三年，但一直没有孩子，帝后又为太子指了一个侧妃，不过侧妃的肚子照样不争气，依然没有动静，现在太子被皇帝派到西边儿前线督军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更耽误繁衍子嗣。
　　现如今，大皇子，也就是席贵妃所生的顾世礼，只比太子顾世旻大一岁，但已经有两子两女，让皇后艳羡不已。

　　此时听闻太子妃身子不爽利，皇后楚氏便十分关切，问道：“可让太医去看过了？要是没有，让董奇卓去看看最好。”

　　董太医是专门看妇科的，诊喜脉最准，由皇后这话可知，她对太子妃怀孕到底有多期待。

　　秋元娘答道：“奴婢当时便问了陈公公，他说太子妃只是偶感风寒，有些咳嗽，请了当值的肖太医去看了，肖太医说是染了风寒，已经开了药方子吃着了。”

　　皇后流露出几分失望，因房里只有她，以及一直跟着她的秋元娘，她便也无顾忌，对女儿说：“还以为你马上就有侄儿了呢，哎，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派谁去督军不好，偏偏让旻儿去，他成婚几载，都没孩子，就去督军，身边也没带什么人。”

　　皇后对皇帝派太子离京很不满，她声音说得小，秋元娘站在一边听着，劝她道：“咱们大周国定会大胜，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就是大功劳一件。”
　　皇后没应她，作为太子，需要那么多功劳做什么，只求平平安安顺利登位，一切就好了。

　　长宁的日子，除了吃就是睡。
　　她很少哭，笑得倒是多，爱笑的孩子惹人爱，皇帝隔三差五就要来皇后的慈元宫里逗一逗女儿，他甚至亲口对皇后说：“宁儿真是聪颖可人，朕看着她，什么烦心事都能忘了。”
　　宁儿已成了长宁的小名，不过大名至少要等到一岁的时候才起。这时候，孩子容易夭折，五六岁时才起大名，也是有的。例如前面的四公主顾徽姝，要七岁的时候，皇帝陛下才为她赐了名。

　　长宁在九个月时候就会发声说话了，最初只会咿咿呀呀地叫，正式说话时，第一个会说的是“娘娘”，第二个会说的就是“爹爹”。
　　皇帝这天到慈元宫，抱着女儿，女儿一边伸手摸他胡子，一边笑着叫他“爹爹”的时候，他欢喜得眼睛都亮了，当即赏赐了慈元宫以及长宁公主不少东西。
　　三天后，长宁公主有了自己的大名——顾徽轩，字庄宸，封号长宁。

　　周岁时，慈元宫为长宁办了抓周礼，且她以一岁之龄便上了皇族玉牒。
　　长宁穿着一身赭红交领襦裙，戴着沉甸甸的金镶玉长命锁，手腕上是数个玉镯，粉雕玉琢，如菩萨跟前的仙童似的。
　　她盘着短短的腿坐在垫席上，脑袋转来转去四处打量。
　　这天来参加她抓周礼的人挺多，最上方坐着皇帝，旁边是皇后，这两人是她非常熟悉的，下面还有席贵妃，杨妃，这两个她在这一年里也见过几次，然后还有不少其他的妃子，甚至她的几个皇兄、皇嫂、皇姐以及皇姑姑也在，她年纪太小，记忆力算不得太好，所以是连蒙带猜知道周围是哪些人。

　　皇帝坐在上位说：“宁儿，看看可有你喜欢的。”

　　垫席上镇着雕刻着龙纹的席镇，胭脂水粉、书籍笔墨、玉佩花朵、首饰金锭等等摆放齐上，长宁觉得没意思，于是往皇帝皇后所在的上位爬，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道：“爹爹，娘娘……”

　　皇帝好笑地起了身，将长宁抱回了抓周的垫席边去，指着上面的东西让长宁抓，长宁不为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所动，又抓住了皇帝的皇袍下摆，抱住他的腿，大叫道：“爹爹……爹爹……”

　　所有人都应景地笑了，静安长公主说：“皇兄，长宁这是不舍得您呢。”

　　皇帝将长宁抱了起来：“朕的乖女儿呀。”
　　语气里的宠溺，即使他当年刚出生的长子也没有享受过。
　　长宁爱娇地将脸埋到皇帝陛下的颈子边。
　　那种软软的感觉，让皇帝陛下这一刻心都要软得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