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落 两生约》凉风习

36、秋至木莲

　　待秋至，醉染枝头。
　　缓步穿过一池荷花，竹笙来到了一处较为低矮的石墙边，石墙顶上生着一丛白花青果的植物，红棕色的枝蔓依墙而下，挂满了钟状的果实。她摘了些青果捧在怀中，脚边，一只虎皮猫在转圈踱步。

　　昨日，梁府某处矮墙下，竹笙缩在慕辰怀中听他念书。
　　“啪”
　　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微微睁开眼，只见裙上多了枚青绿的果子。
　　这青绿的果子临水镇的百姓称之为木莲果，这果子做成的木莲糊水润清莹，浇上蜂蜜和仁丹草泡的水，清甜凉爽，夏日里，可是颇受当地人喜爱的消暑食物。此外，在立秋这日，镇上有着吃糊的习俗，卖这吃食的小摊往往热闹异常。竹笙算算日子，明日就是立秋了，只是这梁府的花草四季常青，花果同生，仿佛春光永驻，让她一时忘了时日。

　　“笙儿，怎么就你一个人？”
　　竹笙正踮脚去够较高处的一枚果子，梁迆然和九命从她右侧的小路拐了出来。九命见她脸色苍白，不大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显得她越发弱小了，宽大的袖口滑下露出干瘦的手臂，他怕她一个不稳摔了，忙上前帮她摘了那果子。
　　“慕辰替我去街上买仁丹草和蜂蜜去了，今日是立秋，在我的家乡有立秋喝糊的习俗，我就想着做些给你们尝尝，只是思凡他···”
　　“我和绿衣来帮你吧。”梁迆然见竹笙面露忧愁赶忙岔开话题，揽过她怀中的果子，提出帮她打下手。
　　“既然如此，我要是这么干坐着倒是不好意思，竹笙不是爱吃糕点吗，我恰巧学过些，今日也做些给你们试试。”
　　喵
　　三人正说着话，那只虎皮猫靠在竹笙腿上蹭了蹭，发出一惬意的叫声。
　　“小姐，你看小虎，它往常除了睡觉便是睡觉，对旁人总是爱答不理的，这几日怎么变了性子，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竹姑娘？”绿衣伸出手想要摸小虎毛茸茸的脑袋却被它给躲开了。

　　清风吹过，绿叶轻晃，带来些许凉爽。
　　树荫下，两个丫鬟端来几碟干货瓜果和陶瓷小碗摆于石桌之上，不多时，两位白衣公子自一旁的假山后走出。全身净白的那位端着一雕花大瓷碗，碗中是透明的冻状吃食，白衣上缀着青竹的那位端着一盘外皮焦黄的糕点，看来酥脆得很。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两位挽着手的姑娘，左边的那位容貌倾城，右边那位瘦得可怜，只有那双清亮的眸子还可看上一看。
　　四人在石桌旁坐下，梁迤然给每人盛了碗石莲糊，或是因着日子仍有些热，而仁丹草水尝起来凉凉的，梁慕九三人各加了几勺，可竹笙却加了一勺又一勺的蜂蜜。
　　光是闻到蜂蜜浓郁的甜味梁迤然都觉得有些腻了，于是说道“笙儿，你吃得这般甜，若喝了这碗糊，只怕九命这点心是没有一点味道了。”
　　“也是，那我先尝尝九命的手艺如何。”
　　九命这糕点做得是外酥里嫩，清甜可口，味道与百香酥相似却更为美味，梁慕二人都对其赞不绝口，唯有竹笙咬了一口便放下了，九命以其不喜，遂问道“竹笙，这糕点不合你的口味吗？”
　　听了这话，竹笙连忙摆手“没有，我很喜欢，只是想到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这糕点了有些遗憾，不如你教我怎么做吧，它看起来与百香酥差不多，学起来应该不难。”
　　“其实这本就是百香酥，我只是多加了一味料，只可惜这食材只在洛兄和我的家乡才寻得到，此行我恰巧带了一些，全用到这碟糕点上了。”
　　“这样···”竹笙面露憾色，她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九命，这糕点可有名字？”
　　“我们都称之为玄酥，只因创了这糕点的前辈名中有一玄字。”
　　四人又聊了一阵，梁迤然提出要去看柳思凡，慕辰担心竹笙又会在街上遇上什么便以身体虚弱将她留了下来，九命则与梁迤然一道去了柳府。
　　梁迤然走前吩咐丫鬟将桌上的东西收了，可待竹慕二人离开时，桌上却多了一碗木莲糊。

　　几日之前，竹笙曾靠在慕辰肩头说了九命的那番猜测，问他，她是否可能是那个伤了柳思凡的人。而那时，慕辰只反问了她一句“恰巧与九命说的对上的人难道只有你吗？像柳思凡那般文弱的书生，见过他又能将他伤成这样的人并不少。至于那香囊，他许是不小心抓到了，又或者是想暗示伤他的人与制作香囊的锦缎有关，不过，最重要的是，等你病好了也得给我做个香囊。”
　　当时，听了慕辰这话，竹笙在一瞬间想到了九命。
　　那日，慕辰恰巧不在梁府，梁迤然也不知被奶妈领去了哪儿，她本想去街上走走，可慕辰走前说这几日花神镇不太安生，再三叮嘱她不要出这梁府，她便只好逗弄小虎玩。
　　“九命。”
　　竹笙蹲在小虎身边，拿了根狗尾草在它面前晃悠，可它却只鄙夷地瞅了一眼，别过脑袋不理睬，仿佛是说，你这无聊的人类，她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忽见一人匆忙走过，竹笙出声唤了他的名字。
　　“竹笙，我正想与你一道去找柳兄，可你房中却无人，原来是在这。”
　　竹笙看了看九命来的方向，那确是自己房间所在，而他这话应该是在邀请自己一起去找思凡吧，可为何他的表情如此别扭，似是有些紧张和不情愿。
　　“可是··慕辰不让我出去。”
　　“现今慕兄不在，我们不说他自不会知晓，这十几日我还没见你出过梁府大门，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竹笙本就爱四下闲逛，禁不住九命的一再劝说便出了梁府。所以，她虽不知那日柳思凡到底见过哪些人，可九命他定是见过的。至于那香囊，她本就是给九命做的，只是挨不住柳思凡的死缠烂打就也给他做了个，这么说来，九命也有嫌疑。不过，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竹笙就将其否定了，若是如慕辰说的那样柳思凡算是文弱，那九命可算得上是羸弱了。
　　可是，偏偏又有个可是，方才那玄酥的味道像极了玄女酥，九命或许不是凡人。
　　倘若真是他伤了柳思凡会是为了什么？那洛容川呢，他是否也与天界有关，他们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和梁迤然的婚事是不是···只是那么随意一想，脑中便冒出一连串没有头也没有尾的问题，竹笙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也许九命伤了柳思凡这假设就是错的。

　　“在想什么？”
　　这一路，竹笙安静地低头看路，未讲半字。她右手食指的指尖下意识地一边又一遍划过慕辰的掌心，明显是有心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姐姐她···应该不是凡人吧，不然魔王为什么时常来这梁府看她。有时，我看着他们，总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总觉得···”竹笙忽而停下步子，回头望那棵荷花玉兰“他们本不该是这样。”
　　“记不起就不必记起，他们这样也好那样也罢都不是我们该掺和的。”
　　也不知是否是自己想多了，竹笙觉得听了自己的话慕辰有一瞬的愣神，他的语气也有些过于平淡了，反倒有些掩饰情绪的意味。
　　“可是慕辰，若是有一日我再也记不得你了呢？”
　　“大不了再给你编个记忆，这有何难。”
　　“篡改记忆可是禁术。”竹笙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