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梦 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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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深秋的某个深夜，我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我坐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双手死死地抓住胸前的衣服，喘不过气来。我惊惶地环视着室内的景致，原本熟悉的卧室变得如此陌生。
这里是哪？
我为什么又是独自一个人？
……
待我终于平复下来，时间已过去良久。
这个梦已经困扰我有一段时间了，同样的梦境，几乎每晚都会出现。
梦中那似有若无的温度，熟悉又陌生。迷雾笼罩之下一双拥抱着的轮廓，似近似远。可是，每当我想对那一双俪影一探究竟之时，梦总是诡异地断掉，而我也总是在那一刻惊醒，带着陌生的目光环视四周。
这种情况总带着些神秘的气息，让人心生不安。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但不知怎么地，梦中的我似乎极有好奇心，每次都固执地想要拨开那重重迷雾，看清楚那两个人的面目。我记得最接近成功的那次是一个月之前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了男人黑色的风衣还有他怀中女孩毛茸茸的白色帽子。只是面孔还是模糊。
梦断时总是会伴随着无法遏制的心痛，就好像心脏某处被人狠狠地绞着，一抽一抽的，恨不能下一刻就此死去。
我常常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个？那个女孩是不是我？如果是我，为什么我对这个场景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不是我，我为什么那么心痛？
为了避免任何不必要的麻烦，我从未将这个梦告诉任何人，包括程青佑。就连对阿影，我也没有透露半句。
突然想起自己惊魂未定时，脑海中凭空出现的那个问题——我为什么又是独自一个人？想想便觉可笑，我从来都是独自一人，何来“为什么”一说？
想着想着，只觉口干，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呆坐在床上很久了。我起身穿上睡袍，到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定神。
我捧着茶回到卧室，不可避免的再一次被程青佑“独特”的品味恶寒了一番。据说有古代英伦风格的超大双人床、紫色水晶吊灯、雕花扶手沙发椅……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出了一场不小的车祸。出院前，借着“使沈凉沈病人更舒适地恢复”之名，程青佑已经把这个房间彻底地改造过了一番。被程青佑请回家之前，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万全的心理准备，这么些年来的相处，程青佑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的世界观。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不是被恐怖分子用枪指着脑袋，而是程青佑为你花钱。
记得当时，我也是站在卧室门口，旁边跟着喜滋滋的程青佑。他一个跨步向前，先我一步打开房门，笑意涟涟地将我望着，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刘谦的经典台词——下一刻，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当我看到那些摆设的时候，那些心理准备转瞬间失去了任何功效，我还是差点没背过气来。什么见证奇迹的时刻，明明就是见证惊吓的时刻。我强忍着拍死他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转头对他说：“程青佑，你是不是把我以前警告过你的事全忘了？你以为你还生活在十八世纪的英国是不是？”
忘性大的程少爷显然不记得我的警告。他把钱当纸烧也就算了，他还有他自己的一套诡异的审美观以及常人无法比拟的行动力。他无比迷恋历史久远的建筑风格，现在他已经是城郊十几座宅子或庄园的主人了。里面的布局结构，家用器具，无一不严格遵循相应的时代风格，连那里的管家家丁什么的，也被要求穿上古代制服，用古人的语言说话。有一次，禁不住他软磨硬泡，我去参观了一次，当时就被他雷得外焦里嫩。
那天我一下车，眼前不禁一亮，好美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溪水潺潺，暗香浮动；满园的蔷薇花，满目的琉璃瓦。我赞叹着一步步朝前走，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一间精致的女儿闺房，流苏帐，红烛台，黄铜镜，美人榻，贵妃椅……锦绣绝伦，不得不说，它符合我之前对旧时女子闺房的所有想像。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恭谨的声音：“姑娘，您对这里可还满意，这里可是公子亲手布置的呢！”
我愣了愣，顿时觉得脑袋用不过来，“姑娘”？“公子”？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我慢慢转过身，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活脱脱一个宫廷嬷嬷！那“嬷嬷”大概是三四十岁左右年纪，盘起的头发里还插着一根素簪子，耳朵上一对素银耳坠，穿的也是叫不出名的古代中年女子服装，脚上倒没有踩高跷，但也是现代极难见的布鞋。我瞪着她，失语了。要不是实在在周围找不到摄像机的影子，我真的会把这里误认为一个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我终于知道，程青佑病得有多重，至少，我确定他自己已经放弃治疗了。
那一次之后，我便警告他，浮夸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浮夸到我的头上来。
……
程青佑见我并不喜欢他给我布置的“病后惊吓房”，皱着眉头纠结地说道：“小凉凉你不喜欢么？这个可是我亲手布置的。”
我继续咬牙切齿：“我说过别叫我小凉凉！”
程青佑仿佛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低头做扭捏小媳妇儿状：“小凉凉，你要是不喜欢英伦风，我可以换一种风格，唐朝贵妃风怎么样？”
我无语望天。
他急急道：“小凉凉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马上改，好不容易你答应我帮你布置卧室了呢。”
我想说，要不是你死乞白赖的，我能答应吗……继续无语望天。
耳边又传来一句低低的委屈的抱怨：“让你住我家你又不肯……”
我终于转头看向他，正对上他“幽怨”的目光。我败下阵来，这样的目光让我无法拒绝。我想起车祸发生后，虽然死乞白赖的，但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有些事情随着他也未为不可，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况且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费周折。
思及此，我叹了一口气，缓下声色来，说：“最后一次。”
他欢天喜地的“哎”了一声，然后就马上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起自己在布置这间房时考虑过的几套方案，他又是怎样经过公司高层裁决选定了这一套，这些家具的年份历史，还有国际知名设计师对房间结构的设计等等。
“小凉凉，这个水晶吊灯可是我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
“小凉凉，窗帘漂亮不，爷选了你最喜欢的紫色……”
……
从过去的记忆中抽身而出，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手端着茶，一手拉开紫罗兰色的曳地窗帘，俯视着即使是深夜也仍旧五光十色的城市风光，纸醉金迷，波光摇曳。这样的格调我不喜欢甚至厌恶至极，而程青佑是不同的，他可以在其中呼风唤雨，如鱼得水。像他这样的人，原本就该和我没有任何交集的，即使因缘巧合有了交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才最合理。
可事实却是，他非但向我点头，而且要跟我纠缠不休。
他可以八面玲珑地应酬完一场商业餐之后，在我面前苦大仇深地抱怨说餐桌上那些人废话真的好多；也可以大汗淋漓地结束一场高尔夫赛之后，巴着他的一张俊俏的脸贱兮兮地求我给他擦汗；还可以如鱼得水地在一场酒会里抽身之后，驱车到我的公寓脱力地躺在沙发上说：“小凉凉，我饿了，给我煮一碗长寿面可好？”
……
这一纠缠，就是六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梦 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