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不纯真》李电月

16、不可捉摸的爱意（中）

　　周一鹏不能理解这种逻辑，对林兰心存不悦，顺势把话题转移到她的前任男友。不料林兰竟把自己的前任贬得一文不值，甚至还在说完骂了一句：他就是“傻逼”。周一鹏能看得出这个女孩真的只会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与自己相处就会彻彻底底忘掉上一任，但还是惊异这个女孩的刚毅和绝情，不禁想到自己如果将来和她分手她又会如何评价自己。虽然有种被全心全意对待的幸福感，但心中的那个疙瘩变得更大更解不开。他语重心长地劝导林兰：“说话要注意一些原则，例如我们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在人面前都要谦虚说没钱，因为这样才不至于让大家反感说你显摆。同理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你说别人的坏话时，听到的人就会认为你也会背着他说他的坏话。如果你不计较那个人的好与坏，言语都拣好听的说，听的人就会认为你不搬弄是非，你谈论的那个人要是知道后就会认为你大度了解他，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非要背后骂人，非要违背人的思维定势乱来？”
　　林兰好像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睁大眼睛不解地问：“可是我的前任真的对我一点都不好，我跟你还不能说实话吗。”周一鹏被逗得哑口无言，认定这不是他要找的女生。他想到晨曦岳阳和张扬，想到白鸽段作璞和王功平的老乡，想到陈月林兰和自己，理解了为什么说找到一个你爱的并且爱你的人是多么的幸运。他也开始质疑陈月不到一个月就与男友分手是不是因为有同样的感觉，有些佩服她的敢爱敢恨。此时的他好想对陈月说：“我的心就如同大海，有潮汐也有风暴，也有许多美丽的珍珠藏在海底，而你就是最美丽的那颗。”这种情绪一但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周一鹏心烦意乱，懊恼万分，后悔当初的选择。他居然用心不良地打起如意算盘：再等一段时间，如果那时再找不到爱的感觉，也算是对林兰有个交代，到时侯老子也豁出去了，直接向陈月摊牌表白。
　　若是素不相识之人，周一鹏倒是可以来个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分手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可是与林兰已经确定关系，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陌生人同船同车几句普通的问候都能换来莫名的心暖，更何况是交往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若说没有感情绝对是骗人的，但这感情不一定非要是爱情。周一鹏在深入地思考：“如此分手必然遭到别人猜疑，引起不必要的轻视和耻笑，我也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怎会不感激林兰的真心和厚爱，但此刻叫我对她敞心开扉实在是办不到，林兰，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竭尽全力去爱上你，如果到时候真的不行，请你也原谅我的苦衷。”
　　约会的时候周一鹏会尽心尽力地给林兰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戏，一方面是为了把林兰逗得开开心心，另一方面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所要的那种爱意，因为他开始挽救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恋情。走到一处，周一鹏想解开心中的疙瘩就要求林兰对他说声“你爱我”，林兰不仅害羞地说不出口，还笑的花枝乱颤。周一鹏可不管那么多，亲身示范脱口而出，然后逼迫林兰：“你看我都说了，你快说。”
　　林兰还是说不出口。周一鹏有点恼火，装出和声细语：“那你以前谈恋爱就没说过吗。”
　　“恩，没说过。我们平时都不见面，到星期天我们就是牵牵手逛校园，要么就是去上网。他对我一点都不好，算了，说了你也不信。”林兰坚定的语气中带那么点哭腔，她是在生气周一鹏拿她前任说事，但在周一鹏心中这却似“怕人寻问，咽泪装欢”。周一鹏无法抗拒地产生醋意，可开口时心却软了下去，小心地问：“那你们谈了多久。”
　　“四个多月。”林兰麻木地回答。
　　“除了牵手没有其他的吗。”
　　“最多就是接吻，我真啥也没说过，不骗你。”林兰的哭腔更重了，她是在伤心周一鹏不信任她，但在周一鹏的眼中这仿佛是在说“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本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周一鹏也问不下去了，有些心疼地暗道“这女生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但我们不能低估了周一鹏的二杆子性格，不一会儿他的思想就回过头来，越想越不是滋味，心中的愤懑一时无法排解 ，忍不住暗骂：“靠。真是西瓜碰上葫芦——傻瓜一対，没吃过猪肉竟然也没见过猪跑，我怎么就遇到了这种奇葩的女孩。”表面上周一鹏拖住林兰，安慰她单纯，内心却如油锅里炸豆腐——越炸越燥，此时他也没心情去追问林兰和男友逃课翻墙被自己碰到的事情。之后周一鹏仍劳神费力地制造浪漫，心中却苦是煎熬，他终于明白：“有了爱的浪漫才是浪漫，没爱的浪漫就是麻烦，有爱的浪漫是锦上添花，没爱的浪漫就是自讨苦吃。”
　　隐忍了两个星期，周一鹏就受不了了，他犹豫要不要提出分手。在一起的时候林兰固然不不合心意，心底也不想待见她，可是到了要放手的时候又挑不出她大的毛病，竟有点舍不得。周一鹏看着比同龄人成熟，其实仅仅是因生活坏境复杂略比同龄人见多识广，要么是照搬书本道听途说，要么是由己推人刚愎自用，没有真正的社会经历，哪能达到无师自通融会贯通，表面上看着大度稳重，骨子里却胆小怕事。他又琢磨：“好不容易找到个还算漂亮女朋友，就这样分手太过可惜，自己这几天虽说累点儿但还是很开心，一点都不觉孤单寂寞，可是这个呆妞简直是个木头，根本不解风情，和她一起我都不知道以后日子要怎么过。”
　　这时陈月又恋爱的消息传了出来，可谓釜底抽薪，当头一棒，彻底打破了周一鹏的黄粱美梦。少年的痛苦不是离别，是错过的故事永远就停在原地，而自己还天真地以为可以回得去。周一鹏胸中一口闷气无法喘出来，开始怨天尤人：“天下之大，竟无与最爱之人牵手的容身之所。”他发狠打定主意：“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听天由命，比一只狗做的更加顺从，老天爷，我包你满意，不，我要加倍对林兰好，我让你大喜过望。”转来绕去，只是放不下陈月。周一鹏第一次感到心可以那么痛，但不久就换成赌气，他在抱怨陈月不坚持，错过了一个那么好的自己，也在抱怨老天爷故意为难，拆散了一对绝配鸳鸯。
　　年轻人往往狂妄自大什么都要最好的，可最具讽刺的是：现实中往往被逼无奈的路才是最好的选择，最爱的人也注定要错过，因为偷来的果实最甜，躲起来吃的面包最香，愈是得不到的爱愈是矢志不渝。周一鹏有时会沉溺于“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的凄美，但生活还在继续，第一次受感情伤的他，感觉自己已不再会去等待明天，决心从今天起采撷身边的玫瑰。其实真相是周一鹏的感觉告诉他，只有林兰过得幸福他的内心就才会好受些，到底是为了打击陈月还是为了报复老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就是他心中最真实的爱意。
　　想到陈月就是因为分手太快情境才如此被动，周一鹏觉得林兰那样可爱单纯不能去伤害她，有时又感叹“林兰是那样清爽利索，跟着自己真是命苦”。但转念又想：“正如陈经纬说的那样，物以类聚必然饥不择食，既然有这段缘分，就要远交近攻不能浪费，过个一年半载碰到合适的再和林兰分手，只要期间对她好一点就行了。再说她也是因寂寞才找我的，这样算是扯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周一鹏就这样开始了与林兰貌合神离的恋情，在一起的时候周一鹏对林兰有求必应，不惜千金买一笑，不断换着场所换着花样哄她开心，表面的仁义浪漫其实是掩盖内心的另有所图，晚上分开后从来都不主动打一个寒暄的爱心电话。林兰抱怨他，他也不当回事，依然我行我素。林兰当然不清楚此时周一鹏的状态：和林兰在一起的时候，就要把自己全部交给林兰，不遗余力，可越是这样做，对陈月的挂念就如泥潭里滚石碓——越滚越深，一回到寝室后就忍不住碧海青天夜夜心。
　　爱情对男人而言，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对女人而言，却是一生的全部。生为女人的林兰更敏感地感到自己没有找到想要的那种爱情，但这个男生又那么特别，在一起的时候懂得花心思哄自己开心而且花样繁多。这是她以前没有经历过的，让她特别享受。虽然心底感觉这个男生并不那么重视她，可是和他的前任相比，这个男生已经够好了。“可能男生都这样，”林兰自卑地安慰自己，“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怎么可能找到十全十美的王子，他能这样对我好，我还奢求什么。”想象中的爱情在少男少女心中是那么神圣，可当真实触及的时候大家又是这么的实实在在，所以永远不要用外界的标准去衡量两个人的爱情。这个可怜的女孩也反证了穷养儿子富养女的道理。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那段时间林兰也困苦彷徨，聪明的她不断追问周一鹏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好像周一鹏不对她好，她就能下得了分手的狠心。其实这种好能好到哪里去，但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对爱情和未来有一种天生的迷茫，对身边的人有一种本能的依赖，林兰只是为自己找一个能留下的借口，好让自己安心。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周一鹏每次听到林兰发问都特别揪心，难以启齿又愧疚难当，林兰那纯真伶俐的模样，真让他于心不忍，并隐隐作痛。“同病相怜，同忧相捄，惊翔之鸟相随而集，濑下之水因复俱流”，俩人正值青春，性情难免浮泛，久而久之，周一鹏对林兰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凉而甜蜜的感觉。再说周一鹏毕竟也是男人，虽然表面正派无邪，但有位确立了关系的女友在身边朝夕相处，当然要尽尽花前月下的义务，一遇情色之事，也就原形毕露忘乎所以，故而不久，心中的疙瘩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释怀的感觉。他与前几个女生一起时总觉碍手碍脚，与林兰相伴，但觉一切皆随心所欲海阔天空，甚是安然惬意。这又让那种感觉变得更加缠绵浓重，虽然暂时比不上陈月，但也有异于常人。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林兰渐渐也不再追问他什么了。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逐步由情生爱，在那个爱情迷失的季节，也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情。当然，这一切变化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周一鹏还以为自己是形势所逼凑活着过。
　　周末，周一鹏带林兰去钓鱼，正是那天带岳阳去的那条街。周一鹏感叹林兰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当然，钓鱼如果没有钓到鱼必然索然无味，所谓钓胜于鱼完全是胡扯，不求钓到鱼你在家里打打麻将，出来受什么罪，再说打麻将也是小赌怡情，没有彩头也没什么意思。虽然周一鹏钓到鱼不吃不卖，由于水质还会嫌它脏最后都放生，但钓到鱼和没有钓到鱼的乐趣绝对是截然相反。周一鹏也不知道自己钓鱼是与时间的战争还是无聊的本身。突然上钓一条大鱼，拉上岸来，周一鹏心情大好，却看林兰竟然高兴的手足舞蹈惊声尖叫，毫不在意那条鱼上的脏水，跑过去用双手直接按住，拿稳后挥起双臂向周一鹏炫耀，欢呼雀跃眉飞眼笑，那种天真烂漫毫无保留，酣畅淋漓溢于言表。“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周一鹏怦然心动，看到那朵石斛迎着清风含苞怒放暗香浮动。他甩开鱼竿和鱼，一不做二不休，抱紧伊人贴紧双唇。
　　那，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味道，甜软香滑鲜？不是。那是一种自然的味道，原汁原味的水果，口啖草莓樱桃，轻含葡萄蜜枣。还蕴藏着能工大师的神工天巧，极像蜜饯果脯，又像琼脂羊羹，恰如布丁果冻，又如奶昔乳酪，极似豆黄花糕，还似卡马龙糯米滋，恨不得咬下一口仔细嚼嚼。“林兰真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小糖果，贴身的甜心。”真是食色性也，周一鹏不禁想起山东戗面馒头和北京的“开口笑”。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味道，这是一种神奇的味道，和所有人形容的都不一样的味道。周一鹏想到：如果对一个没有吃过苹果的人形容苹果的味道，那不是空费口舌还能是什么，只能说“一尝就知道，吃过都说好”，别人说什么都只是别人的味道。逢人只说三分话，留的七分让回味，是多么睿智啊，岳阳和我的对联之妙不正是因为如此吗？以后对林兰说话要注意，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