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茉》绻绻不书

3、那些第一次

　　我确定方易对我怀有同样隐秘的情感，是在初二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
　　我第一次来例假，正是酷暑，我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湿湿黏黏的血晕在裙子上。正好放学，全班只有我稳如磐石地坐着。方易在我身后，点点我的肩膀，凑上来问：“你怎么不走？”
　　我也没回他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也许是我眼神太哀怨，也可能是那时候女生神奇的不上体育课也不用请假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什么。方易灵光一线，故意压低声音：“你，你，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来了。”
　　我点点头默认。
　　方易沉默了一下。然后做出了很不可思议的举动
　　他把他的上衣脱下来，我刚尖叫到一半，他的上衣就裹在我腰上了。方易对我眨眨眼睛，说：“站起来看看，蓝衬衣陪白裙子，还挺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赤裸的同龄异性的上身。
　　前后教室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方易拎着我的书包袋子，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我就和木偶一样被他牵到了停车棚。
　　他把我抱上他的后座，我才发现他已经和我一样高，不，是已经比我高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段，我满脑子都是方易赤裸上身推着车，我坐在后面，也不知害臊的怔怔看着他的后背。
　　回家的路上一路蝉鸣，闹的我头疼。方易突然回头看我一眼，好像要确认我是不是在他后座一样。他牙齿长的不整齐，但他笑的样子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方易回头对我笑笑，说：“我真想骑起来带着你，又怕把你摔了。 ”我又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烛火，看见了某种带有低烧的兴奋。我感觉自己也发了烧。
　　这个学期的暑假，发生了两件大事。
　　那时候市区有一家西餐厅店刚刚开业，方易觉得新鲜，带我去吃西餐。吃到一半，把书包翻到底朝天的方易突然一脸严肃对我说，“喂，喂，茉茉，少吃点，一会我们要剧烈运动。”我不解的看着他，嘴里满是牛肉。
　　他皱着眉头，强忍着笑，说：“茉茉，我没带钱。”
　　我一口把牛肉喷出来，“我也没带！”
　　“所以让你少吃点，一会要剧烈运动。”
　　那顿饭的后半部分，我们吃的极为缓慢。等到消化的差不多，方易在桌子底下握住我的手，低声数，“三，二，一，跑！”
　　方易握着我的手一路狂奔，不敢回头，也没时候回头。握手着跑了也就五分钟左右吧，但我却感觉有五个小时之久，他松手时我还希望他继续握着我跑下去，不管去哪里。我想方易也很想继续握住我的手，尽管他在松手的时候显得极为自然。
　　那个暑假剩下的时光里，我们常常约在学习旁边的奶茶店一起做作业。我记得那是一个彤云密布天色暗淡的夏日午后，他掏出书包里的作业本，煞有其事地摆在桌子上，整页都是内错角同位角一类的，我拿着尺子给他比划，他在听，又不在听。
　　他说：“你看我脸上长了一个痘痘，你近点，近点看，你看，在这里。”
　　然后他亲了我的脸。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语塞。我发誓，那时的我看见了自己映在他瞳仁里的脸。他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清泉，闪着隐隐约约的光电，仿佛生命的烛火。或许总有熄灭的一天，但此时此刻烛火的确就在那里。那是我的生命的烛火。
　　那是我和他之间最动情的时刻。初二的暑假，什么也不需要顾及，什么也不需要想，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寒假。他亲了我。
　　本来那以后，我和方易的生命应该紧紧联接在一起。我需要他，他需要我。然而我的自我意思太强，太害怕受到伤害。中考、早恋、成绩，这三座大山压在我肩上。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并不是完整的存在，却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不完整。毫无疑问我热烈渴求着方易的温柔，他在温暖着我，但同时也使我迷乱、困惑、并怀有深深的负罪感。我该如何对待这份温柔，又能把这份温柔带去哪里？我不得而知。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这是我性格里懦弱的部分，但是也没有选择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