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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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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温秦打开电源把碟子放进去时,屏幕上的一片黑暗中闪着血色的红光,英文标题随着凄冷的配乐不停地浮动,然后骤然炸开,一团血溅在屏幕上……
……还真是鬼片。
既然是鬼片何必要印着蜡笔小新的封面,现在女生之间的恶趣味?或许吧,生活是很无聊的,总要有些刺激的来消遣。
“刷——”
他站在原地看她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锁住门,关上灯,然后四周留下一片漆黑,只有电视屏幕上的暗影昏昏沉沉的晃动。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黑黝黝的眼睛在黑暗里放光,上下打量着他,心里思忖这男人长得真俊俏,真想留下来炖着吃了。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感觉手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握住,抬眼,看到她不清楚的面孔。
“陪我吧。”看看鬼片放松心情。
温秦拉着他的手在黑暗中往前。
她的手很是冰凉,与他的炽热截然相反,触碰在一起有种夏天吃着雪糕的舒爽感觉。那双手手纤细光滑,柔软无骨,指尖嫩嫩的擦过他的掌心,有些痒,挠的他胸口也痒痒的。
他有点想抽出手可是又不想抽出去,别扭中她已经拉着他走到一块到沙发上,以最佳视角看着眼前的屏幕。她还时不时伸向水果盘里的圣女果,自顾自的啃咬。圣女果的汁水沿着她唇角下滑,顿时一股酸涩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为什么不说话?”她温温吞吞的吐出一句话,眼睛依旧盯着屏幕。
“一般女生不会随便让外人进屋。”何况我们不认识。
“嗯,”她咬着圣女果,嘴里不清不楚的发声,“但我家没什么可以偷的。”
她家确实没什么可以偷的。
电视是嵌在墙壁上上的,要拿下来估计不轻松。沙发和床之类的家具什么的这么大一个,就算是可以折起来,要从13楼运到楼下还不被保安发现,根本不可能吧。剩下的她自己的行李,也就几件衣服和证件,唯一有用的小提琴也是练习用的,都已经磨得破旧,二手货卖估计也没有人要,这样算来,确实是家徒四壁。
“可你到底是女孩子,要小心一点。”他眼神从屏幕上移开,桃花眼中意味不明。
“女孩子……如果是劫色,我这样的,谁敢?”她直直的盯他,其实她没有想盯,但那被头发遮住的双眼在幽暗的环境下看起来就像是盯着人。
虽然失礼,但不得不说,她这话说的真对,没有人会劫个跟鬼一样的女人的色。
披头散发,大半张脸被凌乱的发丝遮住,眼神空洞得令人发沭,有时候头发还会遮住瞳孔只露出眼白的部分,显得更加惊悚,面色惨白,脖子长的诡异,咬着圣女果的嘴唇微微发白,又沾上鲜
红的汁水血一般的森人。
被她盯得发沭,他伸手撩开她散落在脸前的发丝。他瓷器般白玉的手骨节分明,将她发丝一缕缕的勾到耳后,指尖缓缓移动,不经意间划过她脸颊,细润如丝的触感让他不忍收手,用指腹擦去她唇角的汁水,勾唇一笑:“女孩子家不要总披头散发的,这样多好看。”
发散乱的长发撩开看她确实长得不错,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脸颊白皙几近透明,眉温润如玉,眼眸如墨幽深看不清深浅像是无底洞般吸引人,细润的唇上带着点点红色恍若古时候出嫁女子的娇唇。
他唇角微微上扬,觉得眼前这女子的美得恰到好处,若不为己所用是在太过可惜。
他轻笑,“你不是表演专业的?”
“嗯。”
“那倒是可惜了,你很适合我片子里的角色呢。”他说着从口袋掏出一张卡片:“忘了自我介
绍,我是夏纪。”
温秦接过他递过来的黑色名片,低眉,那张名片上赫然写着——中国建设银行。
黑线,敢情跟着他混福利这么好。
她头也没抬,手里的这张是黑卡,看来这家伙有点小钱。
她淡淡问:“密码。”
他没反应过来,看着她盯着银行卡道了声“抱歉”又递过一张名片。
黑色的纸片上手写的英文名称简洁大气,下面的两个字是手写的漂亮正楷,略带张扬:
夏纪
“……夏纪。”她顺着名片低低念了两声,殊不知他听她温润如玉的悦耳声念着自己的名字时心微微轻颤,顿了一会又恢复原先的节奏。
他看着她,眼神有些飘,轻轻蹙眉又极迅速的展开,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你知道荒诞系列吧?《荒诞四部曲》是最近准备开拍的影片,我是负责人,也是导演。我们在拍《荒诞》之前准备了一步与内容无关的宣传片,《胭脂美人》。这部宣传作片与四部曲以相同的影片渲染手法为基础,奠定影片走向,明确目标市场。”他漂亮的深色眼眸笑意盈盈,闪闪发光,“这几天选好人就开拍了,恰好你很符合女二的形象,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几次简单的露面,不需要多少台词,你只要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就行了。”
其实虽然只是宣传片,但此次宣传片不只是影片的宣传,也是为他转型向心理类影片的宣传。此后,他将除去以血腥与强烈逼真效果为主的导演方式,而是化为以制造压抑气氛的惊恐和刺激心理极限的谋杀式恐慌为主的表现方式。
所以这部宣传片的成败,关乎他能否突破业界一贯的表现手法,创造一种全新的突破人类惊恐极限的表达方式,以刺激大脑的强烈紧张感。
而通常的鬼片需要的不过是白得像死人的女鬼,他却不需要,他需要的是创造一个,美得诡异的女人,作为他片中的线索。不停地重现她惊奇绝世的美艳,一种足以冲击人视野的美感,美到窒息,美到压抑,美到荒寂,美到让你无法停止的恐惧……
而温秦,如果放在适当的背景,插入适当的特技,配以适当的音乐,完全足以成为他心里完美的那个线索。
可温秦并不理解,对于鬼片,如果角色的鬼,她自认为可以胜任。但是只要露面几次,少台词,面瘫的角色,也能算得上是女二?
自尊心上过不去。
相默几十秒,夏纪的表情由期望到担忧,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变得不淡定了:“你,是不是不认识我?”她不会以为他在骗她?就像大街上那种无名的三流混子以经纪人为名专门欺骗这些面貌姣好的无脑者。
“你什么意思?”
他思忖一番,道:“我是导演的事你完全可以上网查看,也可以拿着我的名片去公司或者摄影厂求证,至于合同由公司拟定,不是什么草间民营的小公司你不用担心欺诈问题。”见她不太明白的样子他又问:“明白?”
温秦点点头,然后没了表态,光顾着看他。
他疑惑,“你不想去?其实拍这部戏很轻松的,不是普通的电影,只是个半个小时的宣传短片,你的戏份并不多,你可以当做是兼职,空余的时间也很多,这两个多月里可以做别的事。”
那头的人无动于衷。夏纪很是挫败,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名声让一个不是影视专业的人做女二是一件实在是一件让对方占大便宜的事,更何况对方是个女性,以他的姿色怎么可能不让对方这折服。
当然,此时的夏纪自然是不知道温秦虽没有想要去但确实被他的美色所诱惑。
“温秦?”夏纪被那灼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
“嗯。”
“嗯?”他十分无奈,她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刚才问她的话。他只想知道她到底要不要去,可是她却盯着她死愣。“我说的你觉得怎么样?要来吗?”
她默了几秒,低头思索,想了好一会才认真的缓缓吐出俩字:“你猜。”
他顿感挫败,伸手抚额,“天。”
看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安静几许,抿了抿嘴,淡淡问:“那我还能不能去?”
某人身子一僵,瞬间抬头,目光闪烁:“你答应了?”
“如果你先给报酬。”
“……片酬的话。”钱的事不是他说了算的,这得看制片,况且片酬一般都是戏完才付,娱乐圈
哪有先给钱的理。
“那算了。”
“哎,不着急,我们有话好商量。”
其实她租这公寓才租了一个月,前两天房东大妈操着烟就过来催她,如果不交下个月的租金月底就立马卷着她的小提琴滚蛋。
她从不知道中国的女士是这样的凶悍。
原本她已经找了好几天的兼职了,但是貌似人家都很嫌弃她。可她又不能回家,她还没告诉他们她回C市的事。
和夏纪商量了好一会去,决定后天下午去面试,话没说完碰巧他有事便留下电话先走了。
待夏纪离开房间之后,她关上电视,那尖叫着的女人被血沾满的脸颊瞬间消失。踱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从玻璃窗里看向公寓楼下,那身材修长的男子健步离开,背影渐渐映入人群。
她视线还停留在他离开的地方,嘴里轻声念叨:“……夏纪。”
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她波澜不惊的声音显得平静:“T,是我……没,我明晚后就不去REEF了……有事……行。”
挂了电话,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凉风穿过窗帘卷起她泛白的裙边,摸了摸方才他碰到的耳廓,有些炽热滚烫,轻轻撩起发丝,一阵风拂过,长发微扬。
————
夜凉如水,风轻吹。
一袭素色长裙随风飘,裙摆荡起一层层花儿,温秦迎着风从琴行出来,凉凉的风吹开她脸颊两侧的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发丝,指尖触到眉尾,细长的眉下接着光滑的肌肤。
她突然间就想起夏纪左边眉尾里隐着的痣。
美人痣的那美人,是因痣而称之为美人,他的痣,却因人美而谓之美人痣。
反复想想,确实是。
拐了一个弯从马路穿过,对面不远处的街道后便是她的公寓。温秦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身后带着愤怒的熟悉的女人嗓音:
“绵绵!”
温秦自当是听错,径直又走了几步,谁知身后那声音愈加迫近。
“绵绵!”
待反应过来时她心里咯噔一跳,快速的转过身去,原来就面沉的脸顿时变得更加沉闷:“……妈。”
“真……真是你!”温年相当震惊,从头到尾好好仔细的打量她,“你怎么在这?你们来中国巡演吗?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她压根没想到他们会来这种郊区住宅小地区,毕竟这两位都不爱人少的偏僻生冷地区。“绵绵,怎么不说话啦?”秦司笑眯眯的看着温秦,许久没见女儿,又养白了许多,久别一
见他心里很是高兴。
可秦司见他们家绵绵半天不吱声,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赶集偷瞄了眼身旁的温年,问:“绵绵,好好的怎么回来啦?回来多久啦?”
“爸,妈。”她顿了顿,想了几秒。她都回来一个月了还瞒着他们确实不太妥当,说,“我退团了。”
一阵短暂的沉寂中温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还一阵子后似乎有电流刷的一下冲上脑门,温年的表情跟被雷劈了般,情绪瞬间爆发,瞪着温秦万分不解,“温、秦!”
秦司想起温年当街爆发,从街头骂道街尾,他媳妇儿就是这样的冲脾气,那时候也因为某件事闹得整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熙熙攘攘,景象好不热闹。他怕她生气动了肝火,于是立马拉住温年的手,轻声问温秦:“绵绵,好端端的为什么退团啊?也不提前跟我们说声,看把你妈急的!”
“我不想一辈子呆在乐团。”她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为什么啊?当初你不是为了乐团才出国的么?怎么现在又……”秦司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身子一抖,已是怒气冲冲。
“爸,我不是为了做小提琴手才进乐团,我想要独奏而不是群演。而且,比起演奏我更想要谱曲。”当年出国本就是为了这样,无论去费城学习还是加入乐团都是为了这个做铺垫。但她怕他们担心,始终没讲,毕竟加入乐团,随着乐团世界各地演出变得知名更加轻松容易,哪有作曲这么不讨巧又心烦。
“绵绵……”
“我决定好了,而且团都已经退了。”其实她低眸看地下,不得不说她觉得十分愧疚。其他人家的孩子或许不理解,但她知道,母亲是因为什么才对这件事这么敏感。
面对冷静的温秦,温年挣脱开温秦爸的手,脸色更冷:“温秦,我不会让你和你外公一样,你最
好放弃,今晚我会给Roderick电话,回团里的事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她还没有正式退团,只不过是签好的合同到期了。而且最近的演出并非大型活动,所以即使Roderick听到她说要退团后暴跳如雷,Alcide还是给了她一个月的休假,这个月的演出都不会让她上,但一个月之后一定要回去给他个交待。
若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罗德里克只怕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走和外公一样的路,是她想了很久选择,她没办法再在那里继续下去。
“妈。”温秦抓住温年的肩膀,眼神毫不回避的看着她,将那些思虑良久的话传递给她:“相信我,好不好?嗯?”
温年一听眼眶里噙满了泪,狠狠拨开温秦放在她肩头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嚷嚷:“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妈……”。
温年撅着嘴,眼里的泪一下就下来了,温秦呆住,她是极少数见到她母亲哭的,这么多年她只见过一次,那次她哭完后就被秦司送进了医院,硬是挂了好多年的吊针。低头垂眼,也就没再说什么。
许久,似念到过往的不幸,温年又道:“你知不知道你外婆当初也是因为你外公这样的一句话才陪着他走到最后,走到你外婆流产,走到你外婆为他守家这么多年,走到他自己都没了!”
“那并不代表我也会这样。”她其实很多次和他们提起过外公的不幸和他创作的种种遭遇都是因为当时的那个年代,那样的混乱,会有这样的结局也让人无可奈何。
但是她生在这个注重平等注重才华的时代,她自认自己能够有所成就。
秦司给温秦说好话被温秦妈死瞪:“你以为成功这种事是谁都能做的吗?!”
秦司被她瞪得不敢还嘴,伸手到她背后帮她顺气。
可温秦却不依不饶,“但是外公做到了。”想起她看过的外公的曲子,“外公他承诺的不是给外婆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他能够有所成就,外公的曲子已经登上了另一个高峰。但是生不逢时,
外公的曲子并不是那个年代所能被理解的。”
她淡淡说完,低头下去看温年被隐在发下的表情,于心不忍。
秦司适时上前,搂住他媳妇儿,在她耳边低声安慰:“好了,哪有这么难过的,你女儿要做的事你能拦住她啊。”
她甩开他的手,狠狠道:“我怎么拦不住她?!”
他见她更生气了,连忙又伸手到她后背去帮她顺气,声音更加温柔:“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嘛。你女儿你都不信你信谁啊,再说了,今时不同往事,现在女孩子谱曲的情况也有很多,小提琴手都是自己写的曲子呢。就算绵绵最后曲子没有像她外公那样好,她还有我们。”说到这,他腾出一只手握住温秦的手,浅浅一笑 ,“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给不了,那我们自己担着就好。”
听到秦司的话温秦眼角都红了,手腕一转反握住他的手,她已是微微颤抖。
她那温润儒雅的父亲,兼顾母亲的不忍与她的选择,他不在乎她成功与否,他对她的关爱不关乎
她对人生的解读,他想给她的不是臂弯而是信任,他懂得她的坚持与期盼,所以他为她坚守他们的家,就算她贫困潦倒,也有可以依附的栖息之所。
她温秦何德何能,让她的父母不要她养老送终的承诺反而陪伴她承担她选择的后果。
“爸……”她一出声就哽咽了,挪着步伐上前拥住相拥的父母,嗓音沙哑,“……谢谢。”
“谢你个头!姓秦的,我是你老婆你知不知道!”
温秦爸连连点头:“知道的知道的。”
“那你还和着这丫头欺负我!”
“她是你女儿,我怕欺负她你心疼……”
“那你就不心疼我啊!”
他搂住她,尖削的下巴抵在她额头,那年华也无法褪去的英俊眸子里闪着柔光,低声轻语,满是宠溺:“心疼啊,你每次一生气我就疼,我好怕你又像上次一样进医院。但是不这样你又会难过,那还是换我心疼好了。”
温年一顿,哭声愈发大起来,用额头撞他,却没用什么力,低头没进他胸口,呜咽不成语,哽咽着凶他,沉沉骂:“秦司你混蛋!你要和我离婚!”
秦司摇头,笑,“我怎么舍得和你离婚呢,媳妇儿。”
一家三口在晃晃的微弱的橘色路灯下相互拥抱,涕泗流的模样不觉温暖着路人,柔情的目光纷纷投射到他们身上,笑而不语。
人生总会有分歧,但有了理解和妥协,结果也总是好的。
不远处停的一辆SUV里坐着修长身板的男人从拉下的车窗里看着他们,嘴角轻勾,意味颇深的盯着那抹倩影,桃花眼中满是温柔,却又夹着淡淡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