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桃之夭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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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五）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沈千里很得意，因为她今天又干了一笔大买卖，是的，她是一个杀手，以手法快准恨为名，江湖人称“追无寻”。
她头发乱糟糟，短衫颜色发白，腰间还别着一个有缺口的酒葫芦，行走间摇摇摆摆的，就是这么一个平凡邋遢的女子，任谁都料不到竟会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杀手。
“呵——”尚在得意之时，一道冷笑响起，似是就在眼前又似是远在千里。
沈千里迷蒙的双眼顿时变得警醒。“谁！”她摆出防备的姿态，然而，下一瞬，一声惨叫就从她嘴中传出，有两柄弯月儿般银白的小刀挟风而来，快到沈千里也没法躲过，血流如注，两柄小刀狠狠穿透沈千里的两边肩胛骨，直将她死死刺定在身后的大树上。
“呵……”又是一道冷哼，月色下，一个高挑的黑衣少女显露了身形，尚在及冠之年，眉目如画，面容清冷，她左手执一柄薄如蝉翼、形似弯月的银白小刀，那小刀长不过整个左掌，她的右手则轻轻抚过刀身，像是温柔的抚摸情人一般。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来，犹如在外游玩的世家公子，姿态优雅。
她的脸上罩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面容上带着的清冷未消，反倒显得越发倨傲。
沈千里看着这气势惊人的黑衣少女愈走愈近，眼睛里满是恐惧，一时间抖如糠筛。
做工一般、毫不精细的布鞋停在沈千里面前，“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你。”那少女的语气愈发温柔可亲起来，好似能够滴出水，但与之相反的则是，她清秀的面容上，冰霜和倨傲之色愈盛。
“我并非是那喜好杀缪之人，”她眼里的讥诮一闪而过，“倘若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所言不假，便是留你一命又如何？”
沈千里眼中的恐惧已经消了一大半，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无比，细细喘着气，她道，“这位……大侠，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在下受伤颇重，还请先让在下医治一番。”沈千里如此说着。
黑衣少女听了，竟是又笑了，那裹着蜜糖一般的笑容，非但没让沈千里觉得惊艳，反而更让她感到惊悚，一股极具的恐怖感从心底升起。
蜜糖里裹着砒霜。
少女出手了，沈千里浅褐色的瞳孔中，只映出一道残影。
那手是莹白如玉，根根细长恍若削葱，不像是江湖侠士杀人的手，更像是吟诗作画文人的手。
一柄银白弯月小刀，握在左手手心里，手臂折叠在胸前，刀尖没有丝毫血迹流下，沈千里僵硬了的眼珠动了一动，她杀了那么多年的人，今日终是尝到苦果。
沈千里缓缓呼出一口气，与此同时，她耳根一凉，大片黑发竟被齐齐割断——
右手轻弹了弹刀身，少女嘴角含笑，“我素来耐性不好。”说完抬眸望了沈千里一眼，沈千里喉咙动了动，拼命挤出一抹笑，却是比哭还难看，“请请……您，您请说。”
她微扬了扬下巴，冷声问道，“十五年前，玉梅山庄惨遭灭门，究竟是何人所为？”
沈千里仓皇笑了笑，“十五，十五年前的事情……”她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那少女本就清冷的脸上更是阴寒密布，可是，很快，少女唇角动了动，似是要笑。
沈千里心里苦笑连连，这个阴晴不定的祖宗简直要把她整疯了，她不笑她怕，她笑她也怕。
“事到如今，想必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沈千里闭了闭眼，复而睁开，“只是，我想知道你怎会知道我知晓此事？”
少女开口了，“十五年前那一门惨案过于轰动，官府也参与其中了，有捕快曾记下当晚有数人徘徊于此，你是其中一个。”
沈千里不解，“为何偏偏是我……”
少女斜睨了她一眼，打断了沈千里未完之话，“你并非是我第一个找上之人。”
沈千里还想再问，那少女眉头皱了一皱，声音略显不耐烦，“好了，闲话少说，开始罢。”
沈千里说话断断续续，有些甚至逻辑不通，但少女还是弄明白了这一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玉梅山庄楚家一族拥有一张藏宝图，正是这份藏宝图引起了他人的觊觎，楚家引狼入室，终致其灭门。而那只狼姓齐，正是现今的武林盟主齐浪。
得到所想要的，少女很守信的放走了沈千里。
而后，有一人身形诡谲的来到少女身边，那是个身着绿衫的清隽女子，她半跪在少女旁边，低声道，“少主，就这么放过沈千里么？”
那黑衣少女就是已经易容过的轩辕明羽，她微微颔首，“你以为，即使我放过她，她还能活多久？”她眼波一转，看向一旁的绿柳，“说来，这次若不是你们，寻到沈千里也不会如此容易。”
“能为少主分担，是我等的荣幸。”
轩辕明羽眼神一变，面上一片似笑非笑之色，绿柳仍旧是一片坦荡神色。
早些日子从展翼营离开，轩辕明羽便一直察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影子，只是因为动作不大，轩辕明羽也懒得去管，只是，自来到这邺阳后，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她终是忍不住将之揪了出去，却未料到，这是卿之前辈留下保护她的一支暗卫，甚至这群暗卫早已将她称作少主，暗卫首领便是这绿柳。
轩辕明羽素来不是迂腐之人，卿之前辈与她亦师亦母，她早便将其当成长辈看待，只是这情义也过于重大了些，莫非，卿之前辈有意将她培育为下任红霄楼楼主？？
红霄楼是二十年前崛起的一个亦正亦邪的江湖门派，她有两门主业，一是为利杀人，二是收集情报，它有数个分支，可以是酒楼，也可以是妓院，但它的主宗至今无人知晓，这种高度的警觉性，越发显得红霄楼神秘起来。
“少主，接下来该如何做？”
轩辕明羽收回对绿柳探索的眼神，沉声道，“等……如若不出我所料，这邺阳，不，应是这江湖都将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夜深露重，蝉儿不知疲惫的不停叫着，一个纤细的青色身影蹑手蹑脚推开了大门，牌匾上的齐字一晃而过，很快，这个身影就迈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前行着，明亮的月光让一切无所遁形，这是个模样秀丽的少年，一袭青色紧身衣愈发显得他身材姣好，气质出众。
他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个清秀的小厮看到了他，“少爷！”那小厮快步跑来，捂着嘴小声道，“您怎么才回来，郎君都已经问过您好几次了，幸好，老爷在陪贵客，暂且还未发现您尚未回来。”
齐秋桐“哦”了一声，随即，眼珠子转了一转，语气有些疑窦，“都这么晚了，还有贵客上门？”
“啊？”那小厮瞪着眼睛望着齐秋桐，不是很明白，这幅傻样子，看得齐秋桐心头一阵火起，“得了得了，当我没问，”他冷声冷气的，没个好颜色，“给我备下洗澡水，少爷我要好好洗洗。”
因着不知齐秋桐何时回来，所以水并没有提前烧好，现在烧水，确实有点慢了，齐秋桐左等右等不来，心下更是不耐烦了，他思及小厮先前所说的贵客，一面嘀咕着，“这么晚的贵客。”一面压抑不住他的好奇心，做贼似的向他娘的书房行去，按照他娘的习性，书房才是接见贵客的场所。
果真没有料错，那书房内烛火闪烁，有几个影子映了出来，还夹杂着丝丝低沉的交谈声。
齐府的确比不上江湖百年传承的名门世家，但在武林里也算一流的，齐浪虽然对她唯一的儿子疼爱有加，但在习武上一向严厉，是故，齐秋桐才十四岁，武功却不低，其中轻功的造诣最深。
齐秋桐弓着身子，耳朵紧贴着门缝，就这样偷听起来。
作为武林盟主，齐浪发号施令惯了，在齐秋桐的眼中，她娘向来就是意气风发、气势过人的大人物，然而此刻，她却听到她娘自信勃发的嗓音变得那般唯唯若若，“是是，请您放心，事成之后，在下定当如数奉上！”
接着就是一片沉默，沉默到要不是齐秋桐亲眼所见没人离开，那他一定很认为里面人都走光了，六弹指的时间后，才有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怎知齐盟主不会言而无信？”那声音彷如金石相击、清越醉人，齐秋桐听得心都不由一荡。
他不禁想着，如此动听的声音，还不知声音的主人会是何等模样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声音那么好听，总归人模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齐秋桐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之中。
既是贵客，那他娘亲可否会介绍他二人相识，说不得他二人还会喜结良缘，促成一桩美事呢，齐秋桐心里的甜意已经溢在面上，尚在憧憬他日之时，下一瞬，异变突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桃之夭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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