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尘舍》苍犬

2、第 一 章

　　大雪漫天飞舞，轻飘飘的滚落在人的衣襟上，顷刻间便晕染成点点水渍。落拓的少年将自己深深地埋藏在破旧的绒衣中，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

　　“唰——”不知是那位匆忙的旅人，驾驶着飞行器飞快的与少年贴身而过。而其上裸露在外的某些东西也跟着自少年的面上拉出一道蓝痕。轻抬眼看了看那远去的家伙，少年混不在意的垂首继续赶路。
　　“库撒——”一只毛绒绒的小家伙挣扎着自少年的怀中探出脑袋，“库撒。”笨拙地抽出一只爪子，卯足了劲的向少年脸上挥去。尖耳轻动，瞬间又缩回少年的怀中。
　　“呼——”一名发色杂乱的少年忽然间领着一群人打着哨以极其危险的姿势自少年身畔滑过，其中又有人回身以极其嚣张的姿态做出了挑衅而又鄙夷的手势，而后回身与其他的少年继续嬉骂着。
　　停下脚步，毫不在意的少年漠视着眼前的那群人身影，直至完全消失方复又前行。
　　“唿——”一声尖锐的哨声自少年前方传来，那些去而复返的小阿飞们脚踩着被私下改造的千奇百怪的浮板，套着他们自认为走在潮流前端的衣着，打着哨怪叫着将落拓的少年赶入一个偏僻的小巷中。
　　“嘿！小子！”一名头发挑染混杂的乱七八糟的少年将手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利响。“我没看错吧，刚刚那是什么！？”杂色少年怪叫着向同伴嚷道，“之前他的怀里是不是有什么‘会动的’东西？！”
　　“谁知道呢？让他拿出来给兄弟们鉴赏鉴赏！”即刻便有其他故作文雅的少年高声附和。“乱，让那小子把东西拿出来！”“乱，上！让那小子学会一点我们的规矩！”看着面前默言而又落拓的少年，有人怪笑地提议到。
　　“来来来，这位小哥，把东西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嘛。”被唤作乱的杂发少年驱动着飞行器靠近少年，脸上挂着一抹邪肆揽上对方的肩膀，“一看就知道兄弟是外地来的吧，来了多久？既然今天碰上了……”说话间，手也不规矩的向少年怀中探去。
　　“啪”少年轻拍开乱的手，不着痕迹后退了一步。
　　“哟，还真是……”乱戏谑着向少年凑近，话尚未说完便僵在了原地。始终低着头沉默的少年终于抬眼轻瞄了他一眼，猩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少年抬手理了理帽子。然而这一眼，却使得名为乱的少年仿佛被定身般，无法动弹。
　　“你看到了吗？”名为乱的少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看到……什么？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杂乱，各色各样的景物纷乱着向他涌来。
　　……
　　“乱，你在做什么！”
　　任凭身周的乱发少年如何闹嚷，被封困在正中的落拓少年仍未发一言。而紧挨着少年的却乱如入魔般怔怔的看着少年。
　　其他少年们开始绕着乱和落拓少年打转，有人在圈外高喊。“乱，怎么了？”“乱，快点啊！”奇装异服的少年们看着始终未再有任何动作的两人，有些闹将起来。终于有人忍不住冲了上去，干脆直接的伸向落拓少年的怀中。
　　“把那东西拿出来！”
　　“说你呢小子！”有人不耐烦的冲到他面前，“聋了吗，还是个哑巴？”
　　“喀——”一个莫名其妙的尾音响起，像极了幼时用舌头轻弹上腔而发出的声音。
　　“整什么幺蛾子——”
　　话音尚未落地人便已从滑板上跌落下来。“咯吱——”厚重的积雪因被人用力践踏而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一直不发一言的落拓少年抬脚踩上了那人的脖颈。
　　“你——”那人的话尚在嘴边却已变得身首异处。
　　围绕在一旁的其他少年们顿时如炸开了锅，许是一向嚣张惯了，没想到竟会有人敢对他们下手。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惊讶的看着少年。有谁先发出一声尖叫，继而所有人都如梦初醒般，恢复了阿飞们的恶猛。他们尖叫着刚刚丧命那人的名字亦或者外号，先后自怀中掏出了被律法所禁止的私人武器。这混乱的场面，终于惊醒了不知神游何处的乱。
　　“你看见了吗？”耳边又是那个声音的低语，分不清男女，也听不出年龄。他不由得朝面前的少年看去。

　　眙盱了一眼，落拓的少年勾起了右手的五指。而这时，那些奇异少年们也已反应了过来，高叫着冲了上去。
　　“胆子不小！”
　　“宰了他！！！”
　　“把他卖到白原！”
　　他们高喊着乱七八糟的口号向少年冲去。

　　一只毛绒绒的小家伙在巷口的雪中跳来跳去。不时陷进比自己身高还要厚的雪坑里。“库撒——”费力的从坑中爬至从巷中走出的少年脚旁，被一把捞起，放入怀中向外走去。

　　每年的腊月伊始，正是幻业学院开始统一向外招生时间。招生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中旬，结束后便开始对新生的入学检测。而此考核则直至来年的六月，至七月新生礼致辞后，方才正式宣告这漫长的入学筛选的结束。

　　离报名的日子尚有些早，尚且来得及在这座“传说”中的城市里好好游玩一番。刚一入城时，小家伙便早已按捺不住的从少年怀中蹦出。在洛方，出现什么都不会是稀奇的，所以少年便也毫无顾虑的任其乱窜。
　　“库撒——”一个趔蹶，不顾路的小家伙“嘭”的一声，也不知撞上了谁。赖在地上呻吟着不愿起来的小家伙被一双手轻轻地托了起来。为其轻轻抖落身上的碎雪，手的主人轻笑：“这么小的小家伙儿，走路时可要当心被踩到啊。”那声音，轻轻柔柔，像是邻家从不大声说话嘴角含笑的温柔姐姐。
　　“库撒……”
　　站在一块告示牌前看着什么的少年眼角轻轻朝这边扫过。自那双手上惊坐而起的小家伙有些茫然的看着那双手的主人：“库撒……”
　　“你好。”女子脸上果然挂着如想象中温柔的笑，“你的名字是什么呢？”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团毛球，女子的眼角眉梢都挂着一股子温柔：“像你这样的生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你叫什么？”女子又问了一遍，“自己？”
　　“库撒！”蓝青色的毛团挥起小手喊道。
　　“库撒。”女子反复咀嚼道，“这就是你的名字吗？”她瞠大了双眸有些惊奇，“你只会说这一句啊！”一只手突兀的便出现在少女的面前，拎走了她手中的小家伙。惊讶之余，少女半转过身看到了身后的少年。
　　不知何时，衣着落拓的少年悄然立在了少女的身后。宽大的帽子与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而里内高高竖起的衣领又遮住了其剩下的容颜，一点都看不到那张脸。就好似被隐藏了般，只在少年行走间隐约可窥得一丝猩红。
　　少年退后几步，将库撒拎于肩上，双手伸在兜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那样站着，不言不语。缓缓站起身，女子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继而对少年毫无防范的展露笑颜。
　　“你好。”双手拢在身前，她看着少年肩上的小家伙轻问，“那是你的朋友吗？”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那个……”女子毫无尴尬的大方伸出手，“我很喜欢它，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
　　“嗯？”女子继续向前伸手，“可以吗？”
　　“库撒！”小家伙在一旁许是不甘寂寞的叫着，挥着短小的手臂。少年伸手握上了女子的手。女子顿时显得高兴极了，笑着：“那，我的名字……”话尚在喉中，面前的少年却在瞬间消失，似是人间蒸发般。
　　被丢在原地的女子有些怔愣的恍惚看着自己尚未收回的手：“发现什么了吗……”不过片刻，脸上便恢复了神采。似是极其坚定的告诉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既然能在这里相遇，既然你我已是朋友……便终有再见的时刻！”片刻女子脸上又挂起了状似无奈的笑容：“不过，跑的还真是快呀……”

　　“库撒！库撒！”站在少年肩上不断跳着似是催促的小家伙口中急切地喊着。而它脚下的少年也快步在人流中行进，留下片片残影。“库撒！”似惊似喜的声音在少年耳旁响起，待循着小家伙儿的指向看去时却早已不知谓何。收回视线，茫然地看向小家伙，只见其一脸的失望与懊恼。不停的摇着头，呲牙咧嘴，最终小家伙也只能不甘心的低叹了一句：“罢。”而这一声，也似是命令般，使得少年跟着歪了歪头，踅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