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林未已

4、小哭包/4

　　盛夏的夜里，齐之慕坐在篮球场旁边，万分苦恼。

　　篮球场四周种满了树，夜晚的照明设施极其简陋，一根不知从哪扯过来的电线，还有两个只有40瓦的白炽灯泡。

　　齐之慕刚好坐在其中一个灯泡旁边，灯泡发光时产生的热量是小，被光亮吸引过来成群结队的蚊子才是最令人讨厌的。
　　“啪——”
　　她抬手拍在自己的手臂上，白皙的皮肤立刻出现痕迹，但那蚊子却逃走了。

　　她坐在这里不过才半个小时，就已经被咬了四五个大包了。
　　腿上手臂上都有它们的杰作，奇痒无比。

　　齐之慕愤愤地挠着被咬出的大包，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那正挥汗如雨的家伙。

　　有的人，一面嫌人家成绩不好，一面私自占用人家晚上写作业的时间。
　　他们叫自己出来，竟然只是因为需要一个人看包！
　　简直太过分了！

　　被她怒盯的席洛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也朝她这边看了过来，面上还挂着笑。
　　齐之慕在与他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便立刻垂下脑袋，不敢再看他。

　　“喂，那边那个，”席洛并没因为她低头就饶过她，反而得寸进尺，“那个爱哭鬼。”
　　“啊？”齐之慕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席洛的“爱哭鬼”是在叫她。

　　“别看了，小哭包，就喊你呢！”
　　席洛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起了这样的外号，并且毫无顾忌地，在他的朋友面前喊出来。
　　“我渴了，你去那边小卖部帮我买瓶水去，要冰镇的！钱在书包里，你自己拿。”

　　齐之慕没翻过别人的包，这动作让她做起来像是做贼。
　　她从席洛书包里掏出钱包，黑色真皮，摸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虔诚的打开皮夹，里面红色票子的数量，简直让齐之慕看呆了眼睛。

　　比她过年时收到的压岁钱还要厚！

　　再次刷新了对有钱人认知的齐之慕从席洛的钱夹里抽出一张毛爷爷，又虔诚地将钱包放好，这才跑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瓶冰镇矿泉水，又颠颠地跑回来。

　　冰镇矿泉水一瓶才两块钱，那小卖部老板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神经病！

　　好不容易才将老板的眼光抛在脑后，齐之慕抱着冰水递给席洛，又迎来了席洛朋友们的调侃。

　　那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头发剔得都露了青皮，看起来就很凶。
　　齐之曦曾跟她说过，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叫做痞帅。

　　痞，她看出来了；帅，她是真没觉得。

　　这种男孩子看起来就不好相处，她还是更喜欢席洛这种，笑起来很阳光的，只可惜……席洛只是看起来阳光而已，内里不知道有多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丫头，偏心啊。”
　　痞帅男啧了啧嘴，朝齐之慕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买水光买一个人的？我们也很渴啊。”

　　齐之慕张张嘴，大脑当机，无言以对。
　　席洛接过冰水帅气的拧开瓶盖，用胳膊肘戳了痞帅男一下，颇为不满。

　　“想喝？想喝自己买去。”
　　他喝两口水，估计是太热，便仰着脖子将大半瓶都浇在脑袋上。
　　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灯光下格外的晶莹，席洛指着齐之慕，一双眼睛晶亮，仿佛偷偷把月亮装进里面。

　　他说：“这可是我的小跟班。”

　　“哦呦~还护上了。”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这种事情总是格外敏感，一枚小小的石子就能激起千层浪。
　　球场上其他男孩子跟席洛关系都还不错，好哥们儿的日常就是互损，更别提这种事。

　　痞帅男一把圈住席洛的脖子，贱笑着调侃，其他男孩子也跟着起哄，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饶是席洛也被他们搞得红了脸，更别提脸皮极薄的齐之慕。
　　天本来就闷热，她面上发烧。

　　唯一庆幸的是此时天黑，她站在阴影处，路灯照不见她。

　　没人能够发现。

　　席洛听到这话反应更加激烈，胳膊肘使劲怼了痞帅男一下，怒骂道：

　　“许灼！少胡说！我跟她怎么可能？”

　　许灼自然不信，并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转头对其他朋友道：“咱们席少爷这是害羞了。”

　　席洛：“害羞个屁！”

　　不过简单一句起哄的话，最后竟演变成了席大少爷跟许灼投篮对决的开端。别看席洛没有许灼壮，投篮竟是赢了，投出一个帅气的三分后，席洛得瑟地朝齐之慕走过去，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看到没，小哭包，小爷赢了！”

　　“嗯。”齐之慕点点头，很明显心不在焉，她脑袋里还回荡着席洛否认两人关系时的坚决。

　　虽然明知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齐之慕还是被他的毫不犹豫刺伤。

　　不可能……

　　席洛这三个字说得轻轻松松，完全不需要思考，可齐之慕却将它们在脑袋里过了又过，一笔一划打散了再重组。可重组千万遍，却仍无法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偏偏席大少没察觉小姑娘的万千心思，依旧沉浸在自己刚刚完美的投篮动作之中，喋喋不休。
　　连许灼吐槽他“跟人家姑娘说那么多话，还嘴硬说不喜欢”都没听见，否则非得再跟人打一架。

　　齐之慕觉得自己很奇怪。
　　认清席洛跟自己想象中的少年有不同之后，她偷偷吐槽归吐槽，但却没有讨厌他，反而觉得少年变得更加鲜活。

　　少年似乎离她更近了一些，她对此感到窃喜。
　　但随着认识深入，她偶尔又觉得少年离她更远。

　　少女的心思多变，情绪变化复杂，就像六月的天，刚刚还晴着，转眼就下了雨，只因风吹来了一片乌云。

　　突来的暴雨浇散了篮球场上嬉戏的少年。

　　席洛看小姑娘抱着自己的校服，傻乎乎淋着雨，也不知道用校服挡一下，暗自骂了句笨蛋，兄弟都顾不上，小跑来到齐之慕面前。
　　书包背起，把校服从她怀里抽出，抓着肩膀处帅气一甩，搭在齐之慕头上。

　　“跑啊，你想被雨淋？”

　　雨幕中睁不开眼，少年的脸变得模糊。
　　那带着淡淡肥皂味的校服隔绝了雨滴，齐之慕的世界变得安静，她看不清席洛的表情，却精准的捕捉到他的眼睛。

　　“傻愣着做什么？”

　　席洛再次催促，清澈的嗓音与雨声交织在一起，他有些急了，干脆抓住了齐之慕的手腕，带着她在雨中奔跑起来。

　　手指温热，暖了手腕处的肌肤，齐之慕看着两人肌肤接触的地方，根本忘记看路，偶尔踩到水坑，溅起地上的积水，溅了席洛一身。
　　齐之慕吐吐舌头，发现席洛没发现后松了口气。

　　在雨中，这样的失误根本微不足道，席洛只顾奔跑，而齐之慕则是只顾着跟着他的频率奔跑。

　　鞋子湿了也不顾，她不想席洛淋雨，想要快点回家。
　　又自私的希望回家路能够再长一些。

　　齐之慕跟席洛两家住得近，但还是有距离的，齐之慕家在小区东面，而席洛家在西南面。
　　他们在巷子口就要分开，可今天席洛却坚持着把齐之慕送到了家门口。

　　“送女士回家是绅士的义务。”

　　雨幕中，少年回了头，神采奕奕地说道。

　　后来的后来，精英律师被问起年少时的憾事，他西装革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眼睛透过冰冷的镜片，眸光中难得涌上一丝温柔，柔情从眼尾荡漾开来，就像那天的雨。

　　他说当年大雨，他送心爱的女孩回家，后悔没在雨中吻她。

　　那人又追问起他跟那女孩的近况。

　　他没有回答，只笑着摇了摇头。

　　她已不在他身旁……

　　第二天下午有一节体育课，虽然昨天下了雨，但学校的排水系统修得不错，除了跑道湿漉漉外，其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体育课向来都是男生女生分着上的，男生这学期学篮球，女生则是学的排球。

　　操场跑道有点滑，老师便把课前小跑这项活动免了，领着同学们做热身运动，做完就分小组打排球，说是今年学校想要搞一个排球比赛，让同学们好好练习。

　　齐之慕对排球不感兴趣，她是个运动白痴，根本没有她擅长的运动。比起打排球她更想在操场上找个安静的角落画画。昨天的雨给她带来了些许灵感，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脑中的构想画在纸上了。

　　齐之慕开小差的设想在分组结束后彻底破灭，不知道是因为她倒霉还是怎样，她居然跟吴娇娇那帮人分到了一组，偏偏的，吴娇娇还是小队长。

　　她下意识就想逃跑，可吴娇娇已经领好了排球，抱着来到她身旁，看似热情的用胳膊揽住齐之慕的脖子。

　　“让我们一起好好练习呦~”吴娇娇的指甲长长的，上面镶嵌着漂亮的水钻，夸张得是教导主任会暴走的程度。她身上有着刺鼻的香，熏得齐之慕张不开眼。
　　她被吴娇娇用指甲在脸上轻轻划了划，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吴娇娇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吴娇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做什么事都会凑到一起。

　　“作为小队长，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吴娇娇声线甜腻，很招男生喜欢，但在齐之慕听来却十分恐怖，她听见吴娇娇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了三个字。

　　“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