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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才子佳人相见欢【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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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啊。”十一摩拳擦掌,得意洋洋,她似乎已经看到了红线被拆开的场景,美丽的杏眼弯成一条线,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那孩子气的纯真表情却让苏慎言不寒而栗。他脸色发白,颤声道:“你是在与我做耍子?”他不敢把眼前这个少女当做普通的小姑娘,他有些后悔将下人都清退出去了。
十一半蹲下.身,跟他视线平齐,她笑道:“你莫害怕,我跟医仙学过的,砍下来再接上,保证一点儿都不疼。或者,我把你的腿跟别人的腿换一下,你也不吃亏的……”
“你!妖怪!你是吃人的妖怪!”苏慎言背上黏了一层汗,他本以为这是一次奇遇,没想到居然是个噩梦。他素来胆大,可此刻小腿却在发抖。那个女孩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十一身子一僵,花样的容颜很快苍白如雪。打雷了!是雷公怪她做错事了么?她很迷茫,看着苏慎言。
正月惊雷,苏慎言先是一惊,待看到女孩儿的神色时,他呼了口气,原来她怕打雷啊。恐惧减少了许多,他伸手拍拍她的头,这样的女孩儿,恐怕只是说着玩玩儿,又怎么会做出那么血腥的事呢?他选择性地忘记了,十一并不是人。
十一渐渐平静下来,她拿手指戳着他的脸,小声问:“是不是我不应该砍下你的腿?”
苏慎言拂开她的手,哭笑不得:“是不该。人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该拿来伤害。”他还坐在床上,她半蹲在他床边。这样的情景,让他尴尬,却不讨厌。
十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这样啊。我没父母,我的发肤,也不是父母给的。那我不砍你的腿了,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苏慎言暗自警惕,他想他大概快知道她缠着他的原因了。他隐隐有些期待,却镇定地问:“什么事?”
“你,不许娶李琳娘。”十一严肃无比,“只要你不娶她,我就不砍你的腿。”她忐忑不安,生怕外面会再打雷。她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泄露天机。
“为什么?”苏慎言极为疑惑,转而又苦笑,“你认为我还有机会吗?不是你做的好事么?让李大人彻底厌弃了我……”
十一螓首低垂,不敢去看他,低声道:“你也别问为什么,问了也不告诉你。”
“我总得知道我被羞辱的原因吧。”苏慎言闭上了眼,那只绣鞋仿佛又在他面前晃动,李尚书那愤怒的眼神,李府下人的指指点点……竟然都是她做的。
“你放心,两年后我就告诉你。说啊,你答应我,不再想着李琳娘。”
苏慎言忽的一笑:“不会是因为……”他幼时听乳母讲过,有些妖精喜爱凡间男子,总缠着他们,洗衣煮饭,悉心照顾。他暗忖,他是不是遇上了这样的妖精。不然,她为何不要他娶别人,为何偷偷到他房间掀他被子?他本是要取笑她的,可话未出口,自己倒先红了脸。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苏慎言摇摇头,他心中自有佳人,别人再好,与他无关。
十一看他脸色红红白白,甚是有趣,又戳戳他的脸:“因为什么?嘿,我才发现你长的还挺好看的。”
苏慎言长到十八岁,也只对李琳娘一见钟情。第一次心动的人,总归是特别的。要他不去想琳娘,他还真的做不到。可他跟琳娘已经注定今生无缘,便道:“我尽量。”
感情这种事,最是勉强不得。他口中说着尽量,可脑海里浮现的是上元节时,李家小姐那清浅的笑意。想到要把李家小姐的倩影完全从心里抹去,他的心隐隐作痛。他明明是该恨眼前这个妖精毁他姻缘的,可不知何故,他竟恨她不起来。
十一乐不可支,定睛看去,那红线更淡了,像是一碰就断的样子。看来距离成功之日不远了。她大喜之下,伸臂抱了抱苏慎言,笑道:“苏慎言,你真好。”
苏慎言的脸腾地热了,像是一片松软的羽毛划过心间。他这十八年来从未有过与女子如此亲近的经历。方才她的呼吸就在他颈边,热热的,他心头酥麻一片。琳娘的眉眼在心头一晃而过,他心中一凛,暗道不该。
他僵了片刻,才想起伸手推开她。还未来得及有动作,绿光一闪,那女子却消失不见了。
空气中还浮动她身上的气息,可她却没了踪迹。苏慎言有些失落,轻声唤道:“妖精,妖精……”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也不晓得她还会不会再出现。
“二公子,夫人来看你了。”
心思微转间,便听到丫鬟在门外的声音,由远及近。
苏慎言精神一震,原来不是她要躲他,是有外人来了啊。自己不是外人,这个认知让他莫名生出一些喜悦。
安平侯的夫人陈氏进来后见儿子气色虽不算好,但精神极佳。她略略放了心,也不敢提儿子求亲被拒的事。两人闲话一阵,她叮嘱儿子好好养病,便起身离去。
苏慎言一直盯着床脚,那个穿着绿衣裳的妖精却再也不曾出现。
十一可不理会这些,她所关心的是,席况到京城郊外了!她本以为席况脚上此刻是空的,谁知那小子居然已经牵上了公主。拆!
新的命谱上写的清清楚楚,席况是在琼林宴上被皇帝赐婚的。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见过公主,更遑论跟她有情爱纠葛了。所以,如果在琼林宴之前,席况已有了私定终生的未婚妻,皇帝定然不会逼人背信弃义。那么,席况和公主的姻缘线便不拆自断了。
两天以后,十一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席况。
那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子,身量颇高,风姿特秀,面如敷粉,唇若抹朱。他戴方巾,着长袍,书生气息十足,虽然风尘仆仆,脚上的鞋子也有些磨损了,但是一双眼睛湛然若神。
十一在尚书府的房顶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一直望向他眼睛深处,这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应该在仕途上有自己的建树,他应该成为一代强臣,而不是被招为驸马,只能寄情诗词。
席况上京赶考只带了一个书童,那书童年纪不大,看起来反倒是席况照顾他的时候多些。席况的父亲还在京城时与李尚书过往甚密,两家有通家之好。后来席况的祖母过世,席父携妻儿回了老家。中间几多变故,席家竟是十年不来京城。
如今,席况入京赶考,自然是要拜会李尚书的。李尚书作为世伯,坚决留席况居于李府,准备考试。席况推辞不得,住进了尚书府。
这样一来,席况和琳娘的距离是拉近了不少,但两人依然没有交集。
李尚书因为苏慎言的前车之鉴,深感人不可貌相,对席况也抱有警惕之心。他早时还曾动过让两家小儿女婚配的念头,然经过苏慎言这个插曲,他也不敢贸然行事了。尽管两家有通家之谊,他也不曾叫自己的小女儿出来会客。是以,席况住入李家多天,竟是不曾见过琳娘。
若按照原本命谱所写的那样,两人在花园偶遇,天雷勾动地火,缔结良缘也非难事。只是,偏偏这个小时空,是牵错了红线之后的世界,杜绝两人在一起的任何可能。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后花园荒凉一片,他们自然不可能没事跑到花园吹冷风了。
十一坐在琳娘房内,百无聊赖地看着嫩黄的迎春花。这花还是细心的丫鬟放在暖房里照顾才开放的,为这沉闷的房间里添了一些生机。
琳娘放下手中的绣活,曼声说道:“翠歌,你把窗子打开,给屋子里的气味放放。这香太浓了,熏得我脑仁疼。”
不用翠歌行动,小丫鬟早已支开了窗。
翠歌替琳娘轻柔地揉着脑袋,悄声道:“小姐,你还记得席家公子么?”
琳娘闭着眼:“多年没见了,不记得了。你提他做什么?”
翠歌笑道:“小姐有所不知,我听前院的红袖说,那席公子一表人才,文章也做的好,连老爷都赞不绝口呢。小姐这般貌美,也只有那有状元之才的席公子才配得上呢。”
琳娘没有搭话,而是扬声问小丫鬟:“雀儿,你去看看我的药好了没有。”
雀儿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琳娘这才说道:“翠歌,如今你也大了,心思也多了,竟是连规矩都不守了,这话都敢说出来,也不嫌臊得慌。我乏了,要去榻上歪一会儿。”她说罢,横了翠歌一眼,款款起身,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小姐,”翠歌面色尴尬,“奴婢不也是为了小姐着想吗?别人像小姐这样的年纪,只怕早就……夫人疼小姐,不想小姐早嫁,可也不能耽搁小姐的终身大事啊……”
琳娘豁地坐起,沉声喝道:“翠歌!”
翠歌脸色发白,垂手而立,口中犹道:“小姐,奴婢只是……”
“这话别让我再听到。”琳娘翻身背对着翠歌,“我的事情自有太太做主,还轮不到你操心。”
翠歌叹了口气,将琳娘绣到一半的绣活收拾起来。她自己搬了小凳子坐在琳娘脚边,小心翼翼地给小姐捶腿。看样子小姐是真的动怒了呢。
十一盯着琳娘的绣活,突然计上心头,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