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起霜岚》冷胭

134、夜游

　　苏霜岚微怔，看了看慕容峻和封平都已经一动不动了。她瞪眼看着沉风：“难道是真的？许庆和苏蓉？”

　　“当然是真的，不然人家这信是怎么写得这么情真意切的？这时候挑拨你和慕容峻有什么用？”沉风笑笑：“再说，挑拨得开吗？”

　　苏霜岚懊悔地叹气：“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苏蓉在那样的生活里还会有一段情！”

　　“也不怪她，是这许庆总去纠缠。”沉风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鱼卷酥就往嘴里丢，还不忘赞一声：“好吃！这里的厨子又是慕容峻给你找来的吗？”

　　苏霜岚没心情回答这些，问道：“许庆怎么想的？这时候这样一封信能达到什么目的？难道说苏蓉对他用情很深？”

　　沉风嚼完那口酥，说道：“确实很深，应该说他俩彼此都是真心。当初许庆并不被家中看重，只有个闲职，整日里无聊就到处闲逛，与苏蓉无意结识，后来打听出她的身份，居然有些沾亲带故，也就拿着这个由头时不时去接济她帮助她，两人渐生情愫也很正常。但后来许家一直压在许庆头上的长子病亡，许庆重新被启用，要远赴昆州驻防，许诺苏蓉一旦在驻防地落脚，就立即让家里人上苏府求娶。但没想到许家给他早已安排好了婚事，是他无法拒绝的婚事，只要成婚，他不仅能成为许家家主的继承人，还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苏霜岚气不打一出来：“于是就始乱终弃了？”

　　“也不算弃，他派人偷偷去接苏蓉，想先安置在自己身边，找机会禀明父母再纳为妾室，毕竟苏蓉不得宠，苏府不在意这个女儿。但没想到他派去的人被他母亲的人提前拦下，并让人模仿苏蓉的笔迹给他回了一封绝情信。他母亲又在他耳旁吹风，说宫中有消息，要给四殿下选妃，苏蓉怕是想攀高枝去呢。”

　　苏霜岚不屑地撇嘴：“简直是话本里的故事……”

　　“许庆气了一阵也就罢了，心里却还真是念着苏蓉。那个他非要抢到手的寡妇，就是与苏蓉有七分相像，不光容貌，连仪态气质都有几分相仿。”

　　苏霜岚更是撇嘴：“你是想说，他还挺痴情啊？”

　　“没得到就放不下，亘古之理。你看他这信，有说要与苏蓉私奔吗？不过是求一夜露水罢了。”沉风咋舌：“他这些年在官场耳濡目染，也是阴毒了，估计私下想着若是这信真的被其他人看见被王爷看见那是最好，正好污了苏蓉也就是你的名声。”

　　“只不过他没想到，我压根就不是苏蓉。”苏霜岚有些烦躁：“现在如何是好？这信的内容慕容峻已经知道了，我真是百口莫辩，又不能直说我不是苏蓉。”

　　“你担心他信不过你？”沉风故意鄙夷地看她：“对他没什么信心嘛。”

　　“这种事说不清楚的。”苏霜岚的脸色变得严肃：“我不想让他心里对我有根刺。”

　　沉风默了默，叹气：“那就只好麻烦我了，谁让我天生就是为你解决问题而来的呢。”

　　苏霜岚眼睛一亮：“你有办法？”随机她又白他一眼：“你别说让我解释千万遍，不是我做的事儿我解释不出来。”

　　“哎，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做，我直接给你解决掉。”沉风展开左手，说道：“我会将这里的时间倒转一点，回到封平念信之前。你将信接过就好，不要让他念出来。之后你随意编造信的内容便是，反正慕容峻信你。”

　　苏霜岚眨眨眼：“就这么简单？”

　　沉风得意：“只有我才能让事情这么简单。”

　　苏霜岚犹疑地看着他：“倒转时间之法似乎极耗元气，是不是？”

　　沉风耸耸肩：“一般吧，我可是嫡系传人，你不要小看我。”

　　“不是小看你，是担心你的身体。”苏霜岚想了想：“要不你还是别倒转了，我能应付的。”

　　沉风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还跟我客气。”

　　苏霜岚按住他即将运转轮印的左手：“你怎么出现得如此恰好？”

　　沉风打哈哈道：“你还有闲心计较这些？快点儿的，我忙着呢，不能多待。”

　　苏霜岚不想说得太明显却又不得不说：“你一直就在我附近？每天？”

　　沉风被说中心事顿时面子上就挂不住，负气道：“谁有功夫天天在你附近看着你？我又不是你的跟班小厮！碰巧碰巧！今天是碰巧来看看就遇到你这事儿，顺手给你解决一下！”他见苏霜岚并不相信的样子，拨开她的手强硬道：“爱信不信！”

　　“我很感激你。”苏霜岚正色道：“但我的心，已经给慕容峻了。即使最终他会遗忘我，我的心也放在他那里，不打算拿走了。”

　　沉风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语气已是阴沉：“你疯了吗？与他再无可能之后，要一个人孤独老死吗？”

　　“是。”苏霜岚眼神沉定坚韧：“但不孤独。跟他这些回忆足够我活下去了。”

　　“疯子！”沉风禁不住叫起来：“你脑子被狗吃了吗？！亏你还是现代人！有一丁点现代思想存在吗？！”

　　“现代思想没有教人放弃心中所爱。”

　　“但教你审时度势！善待自己！不要钻牛角尖！”沉风气得不轻：“你以为我是为自己说这些话呢？我跟你说，你就算之后结婚十次八次我都无所谓！我就想看到你真正高兴真正快乐每天开心大笑！能不能脑子清醒一点？不要把自己吊死在慕容峻这棵必然没办法一直给你遮荫的树上？你不用管我，现代难道就没有别的好男人了吗？！”

　　苏霜岚因他的这番话而眼中微起波澜，但最终仍恢复如初：“当然有，只是我再也爱不上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苏霜岚笃定的眼神中沾染了些许悲伤：“别问我为什么——可我就是感觉到了。”

　　即便她能说清楚她看到的、她感受到的，也说不清那些从心底深处掠过的。

　　预感，直觉，她从未这样笃信。

　　沉风定定地凝视苏霜岚，他在她脸上看到的仍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沉静，却又明显与以往不同。他不知道她多了些什么又或是少了什么，他只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那原本就空了一块的地方，缺口更大了。

　　沉风烦躁地避开眼神，说道：“懒得跟你争，先解决眼前的事。”说罢他左手五彩光芒流泻，闪耀的颜色异于平常，因速度快而十分炫目。临消失前他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别让许庆见到你。”

　　沉风消失后不久，苏霜岚眼前莫名一黑，有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而转瞬之间恢复正常，她惊讶地发现封平已经重新站在她身侧，他手中的信还未拆封，还听到他重复刚才念信前的那句话：“请王妃饶了微臣吧。”

　　苏霜岚当即微微一笑，伸手：“信拿来我看。”封平恭敬递上，苏霜岚当面拆开，神色平静地缓缓看完，将信重新折好装回随意放在桌上，平静说道：“劝和呢，一口一个表妹地叫着，我敢说他绝对连我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

　　慕容峻笑道：“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苏霜岚哈哈一笑，看向封平：“他长什么样子？既然是表兄，跟我有相像之处吗？”问完就开始心虚，他怎么可能跟自己长得像？

　　封平想了想，说道：“微臣也只是远远瞧见过，并不觉得跟王妃有相像之处。”

　　“管他的，再过两天他就应该会收到皇都来的消息了，到时候他就没心思再找我这个表妹了。”苏霜岚夹了一块红豆糕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耽误我吃好吃的，那可不划算。”

　　慕容峻笑看着她：“你慢慢吃，不够还有。确实不值当为旁人费神，这些事都交由我便是。”

　　苏霜岚边吃边点头，慕容峻吩咐屋外的侍从再端一些牛乳来，封平笑着退下。

　　入夜，慕容峻牵着苏霜岚的手在城中河边闲逛。此时河边两岸渺无人烟，只有一些摊贩的摊位空空地摆在那里，河边的回廊上有不少散落的信笺和未折完的河灯，显示着平日里的热闹景象。

　　苏霜岚在这回廊上前看后看，也没看见一个路人，疑惑道：“听说这晋楚城的河灯乃是周围几城的一景，逢年过节临城的人都会到这里来观看放灯，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少，今日是怎么了？这时辰也不晚啊。”

　　慕容峻笑笑：“大约是惧怕我这王爷的淫威，见我要带着王妃出游就都不敢出来了。”

　　苏霜岚再次看向左右，隐约瞧见了几个有些眼熟的侍卫。她恍然大悟：“是你把这一带戒严了？”

　　“嗯。”

　　“为什么呀？”苏霜岚捏他的手：“刚在晋楚城落脚，别吓到这里的百姓呀。”

　　“没吓道，跟他们说晚上这里要修整。”慕容峻指向河水下游：“那边有些淤塞，确实需要整修，我就借故享用一下这里罢了。”

　　苏霜岚有点开心：“这么长这么好看的河道，今夜只有你我二人？”说完又有点不开心：“可是没人放灯，怪冷清的。”

　　慕容峻笑得很有预谋，果真不知从那里变出一盏河灯，笑吟吟地捧在她面前：“好看吗？”

　　“哇！”苏霜岚看着面前这盏状如兔子的河灯，玉雪可爱得不像话。她接过来抱在怀里连连称赞，眼里是止不住的喜悦，问道：“这灯好好看！我只听说过这里的河灯别具一格，没想到真的活灵活现！而且兔子腹中还点了烛火，底端却有油纸包裹，这样放在水里也不用担心烛火熄灭，好巧妙的法子！看这烛火莹莹如豆恰到好处也不会烧着兔子外沿呢！”

　　慕容峻见她如此喜欢更为高兴，拉她到回廊中靠近河岸，指着不远处的上游说道：“你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