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瑞立冬

3、【三】

　　少染身形一僵，眼神难得有了波动，“兄……长？”

　　被唤作兄长的男子柔和的笑着，张开手臂似是要拥抱少染。可我却看到他的手在少染背后变作利爪刺进了血肉中。

　　“少染！”我冲上前去接住他。

　　“兄长……为何……”丝丝缕缕的血自嘴角滑下，少染面色惨白。

　　“嘻……兄长？”彼时还温润如水的男子霎时变得面目可憎，“那废物竟然是魔，竟然是魔！害我不浅，死了活该！”男子又变作红狐狸，原本奄奄一息的样子不复存在，凝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们冲来。

　　我看不清她的身影，实在是太快。我的眼睛被红光耀了眼。

　　时间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慢很慢，我怕极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就像上次一样恐惧。

　　我好没用……

　　闭眼时，看见了少染剔透的血色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呵……我好没用，只有这么一副没用的躯壳。但是，少染，你不要死啊，我护在你身上把小命都丢了，你要死了那我的命可就真是不值钱了。

　　“唉……居然来晚了。”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深沉的喟叹，是老头子来接我了吗……

　　阳春三月，莺歌燕舞，桃红柳绿。

　　睁开眼，见到一个皮包骨头的小老头看着我笑。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我的爷爷，我还以为他对我这小身板有什么不良企图。

　　我问他：“我这是到了天宫了吗？是不是老天爷看我舍己为人,给我做了神仙？”

　　没想到几年不见，老头子也学会了高深莫测。只见他煞有其事地捋了捋小胡须，然后叹道“应果报应，应果报应啊。”

　　我顿觉莫名其妙，便一把揪住他鬓角的一缕头发，“老头子你魔障了吗？”话音刚落，才发现这动作真是久违了的令人怀念，之前和爷爷一起时候，我也会一把抓住那缕头发，然后说“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咱们一起饿死！”。

　　眼眶顿时湿润，脑海中的记忆翻滚到那个充满铁锈味的下雨天。

　　我破天荒地一把抱住了他干瘦的身子。

　　“呜……对不起，我没用！没有救到你……我没用！”我感到爷爷轻轻拍了拍我，心中猛地一酸，然后泪水更是止不住了，“我……我想死你了，呜……死老头！哇——”

　　我觉得我哭的像个疯子。

　　老头难得温柔地没有吵我，最后我抽抽搭搭的揪着他，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他“嘻——”地一笑，脸上的纹路皱成一团，“丫头，你爷爷可是山神了！”言罢，他将手杖一挥，凭空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原来，当初埋了他时选的树叫菩提树，极具灵性，见爷爷一生可怜，便点化了他，替他治理一方山林。

　　在朱家那个洞里，是爷爷发现我有危险，便施遁形之术将我们拉了出来。

　　“那少染呢？”我不由诧异。

　　见到老头竟然板着一张脸，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心中不由嘎登一下。

　　“老头子，我问你少染呢！”

　　“因果报应啊。”老头一摆手，画面顿时消失无踪，“丫头，恩怨已了，以后就安心跟着山神爷爷吃香的喝辣的！”

　　“那少染呢？”我穷追不舍，潜意识里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是无法相信，“我记得……我确实被狐妖伤到了啊，伤到了的啊，为什么现在身体仍旧完好无损……什么因果报应？老头子，我不懂啊，我不懂啊……爷爷！”

　　老头别有深意地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最后皱着眉道：“丫头，你爱上那狼崽子了？”

　　我一愣。

　　老头盯了我好久，之后一甩手，走出竹屋，“跟我来吧……”

　　当我见到那张温柔地笑着的脸，我连忙躲到老头身后，“老头……这是狐妖！快逃啊！”

　　老头好像没听到，只嘿嘿对那人一笑，“少卿，给这丫头，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男子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嘿嘿，丫头听了可别哭哦。”老头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男子见我绷紧着身体呆站着，便轻轻拍了拍床沿，“坐吧……放心，那红狐狸……已经死了。”

　　待到我满心凝重地离开男子的房间。

　　男子难得漠然的望着窗外一树繁花，“您不拦着她吗？看样子她好像要去寻那法子了？再怎么看，她也只是个凡人，就算……就算让她食了少染的肉身……您就放心吗？”

　　一老人从屏风后闪现，“拦不住的。”

　　而后似是告诉那男子，又似是安慰自己：“放心吧，那丫头的本体也不是一般人，与那狼崽子的几番相遇，算是今生的劫数吧。”老人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即便她舍身护他，他又舍了肉身救他，这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还完的……”

　　“倒是你……”老人看着男子，话题一转，“你那弟弟是半魔半妖，可你却是真正的魔身啊，你那父亲若是知道你的存在，必定会来抢你……到时候，老头子我可挡不住哦。”

　　男子只是儒雅一笑：“要真的有这么一天，就交我出去吧。”

　　我坐在那棵菩提树下，一阵阵山风吹过，高大的树婆娑起舞，老头说，这棵树竟万年常青。

　　我的思绪随着风飘着。

　　那个少卿说少染死了——为了救我。

　　原本以为总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可以救了少染，我好歹也成了一个有用处的人。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变。

　　老头子问过我，他问我是不是爱上了少染。

　　说实话，我不知道，也不懂。

　　我只知道，我想他了，即便老头子活过来了，也成了神仙，但我还是想他了，想他柔软的绒毛，想他漂亮的眼睛。想念跟我一样觉得自己没用的那个人。

　　少卿说，天下有一种失传已久的重塑之法，但是可以确定，已经绝迹了。

　　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想证明自己还是有用的，想再看到少染，想确定我是不是……

　　爱上了他。

　　一根竹竿，一个破碗。乞儿阿痴，就这样用一双赤足，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