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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归去再无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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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坚声音冰冷。“瑞王赵无忧……”
“有不忠者三事,拉拢朝中重臣,结党营私,一不忠也;对身边人无约束,败坏朝野,二不忠也;为人臣子,有谋逆之嫌,三不忠也。
有不孝者三事,己身不正,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娶妻纳妾而无子,绝先祖祀,二不孝也;忤逆父皇,三不孝也。”
不忠不孝,犹如一座大山压了下来,赵无忧弓着背一言不敢发。
赵坚继续道:“敕令收瑞王封地吴,流放岭南,无诏永不得入京。祥嫔同往。”
众人皆惊。
傅德旺心里叹气。瑞王原来的封地吴地,鱼米之乡,富庶美丽。今日皇上收了他的封地,便是绝了瑞王登上皇位的机会。流放岭南,岭南地处蛮荒,瘴疠之气横行,十去九不归,皇上这是真的伤心了,放弃瑞王了。
赵无忧已经楞在那里,心里且喜且悲。喜的是虽不是赶往封地,好在终于与贵妃离开了京城,岭南也未尝不可;悲的是,父皇果然放逐了自己。
傅德旺提醒道:“王爷,还不领旨谢恩?”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赵无忧长长一揖,跪拜在地。
“儿臣叩谢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抬起头,顺着明黄的衣袍望上去,只看到帝王冷傲的下巴。从此,万里之遥,只怕再难见父皇一面。
“儿臣祝父皇身体康泰,万寿无疆,愿我大周绵延万年,国泰民安。”
额头叩在地上的声音沉闷如钟。
“滚吧。”赵坚一挥手,眼中全是决绝。
朕是帝王,朕是孤家寡人,朕早就做出选择,做好准备。
永和十七年,贵妃、瑞王结党营私,妃降为祥嫔,随瑞王被逐出京城,流放岭南,无诏不得进京。礼部尚书姜昀谋逆,处绞刑,亲友门人或遭流放,或被下狱,牵连者千余人。
瑞王府,往日熙熙攘攘的景象不再,树倒猢狲散。放走最后一批仆从,只留下了越泽和伺候母亲的小丫鬟,赵无忧望着空荡荡的大堂,心里怅怅然。
小丫鬟扶着祥嫔出来。铅华洗尽,着了素衣的她不再像宫里那般拘谨别扭,反而落落大方。胸口的伤还未好,她半依半靠着小丫鬟,方方的脸上有些惆怅。
“好好的王爷当着当着就被流放了,你又何苦救我这么个废人,反正我也只会拖你的后腿,什么结党,什么不孝,都是我连累的。”
赵无忧不厌其烦的安慰她。“与母亲无关,是孩儿不才。”
祥嫔心里稍安,又嘟囔道:“就算姜氏是我选的,你不喜欢,不肯带她走,又作甚将姬妾都遣散了?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还说让我以后给你看孩子,这孩子在哪儿?”
她絮絮叨叨,赵无忧含笑听着,心思却已经飘远,越泽该将信送到了吧?
王府后院,姜曼语帮着彩云彩霞收拾行囊,往日看都不看的小零碎也被她找出来悉数打包。往后自己是要过日子的人了,不能再大手大脚。
姜夫人神色讷讷,畏手畏脚的站在一旁。夫君已死,姜家被杀的杀,抓的抓,自己却被人接了出来送到女儿这里。本以为是王爷求得恩典,谁知一转眼王爷也流放了。流放就流放,好过没了性命,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想帮衬女儿理一理王府的人和物,女儿却说她已经和王爷和离。
这简直是五雷轰顶!自己好好一个女儿,怎么就被和离了?年纪轻轻,夫家没有夫家,娘家也没了娘家,还带着一个拖累的娘,以后可怎么办呢?
姜夫人哭,姜曼语也不劝,等她哭够了,又惨兮兮的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靖边,那里有个院子,前院养花,后院种菜,以后都不回京城了。”
“靖边?那不是就快到燕国了吗?”姜夫人有些忧愁,继而一喜,自言自语道:“靖边就靖边吧,娘可以做针线活养活你,娘的女红可好了,就是不知道燕国风俗不同,喜不喜欢娘做的东西?”
她一拍手,对彩云道:“快找一些花样子带上,瑾王妃就是燕国来的,她就喜欢那些精巧的玩意儿,我可以绣来卖,快快快。”
姜曼语笑着摇摇头,与彩霞继续收拾行囊。
近郊的小院子里,宋如茵正在收拾包裹,门外传来一声响动,她慌忙将包裹掩住,转过身来,果然见爹爹宋柏黑着脸站在门口。
“爹爹。”宋如茵讨好的笑。
宋柏一身蓝布袍子洗的发白,臭着脸问道:“这是要瞒着我去哪儿?”
被发现了,宋如茵索性也不再掩饰,她打开包裹继续收拾,一边道:“爹爹您都知道了,还何必再问。”
“你!”宋柏被女儿的倔强气个半死,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人家正正经经要你进王府,你不去,现在他被贬到岭南,你却要跟去,你好好一个姑娘,你图什么?”
宋如茵转过身来,笑着问宋柏。“那爹爹守着一个承诺一生未娶,又是图什么?皇后娘娘可是儿子都娶妻了,此刻正主早就投胎了。”
被女儿戳穿,宋柏一拂袖,斥责道:“你不要胡言乱语!”
“哼——”宋如茵哼笑,顿了顿,低声道:“爹爹,他心里一直有我,他没有负我,我自然不能负他,他被贬岭南跟我道别,我却偏偏要跟去,此心安处是吾乡。”
宋柏眼尖,一眼看见女儿包裹下压着的信笺,冷哼一声。“他若真不想你跟去,就不该送信来和你道别,悄悄地走就是了,外人都说我这个老古板教出一个小古板,我看不然,他玲珑心思多得很!”
宋如茵一撇嘴。“他还说岭南有一种墨,出色好还带着松香,不知道老古板爹爹想不想一起去找找?”
宋柏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一甩袖子出了门。
宋如茵问。“爹爹你去哪儿?”
“我去跟我的几个学生道个别。”
晌午,在王府用过最后一顿膳食,赵无忧四人被请了出去,王府大门重重关上,贴封条,摘牌匾。
祥嫔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盛京,皇宫,埋葬了半生,现在这就这样离开了。
赵无忧遥遥朝皇宫的方向一拜。
母后,儿臣拜别。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赵无忧掸了掸布袍,转身踏上去岭南的路。
行至京郊,押送瑞王一行的侍卫队长来报。
“王爷,前头有人拦了咱们的路。”
祥嫔闻言大惊。“难道遇上劫道的了!”
侍卫队长道:“倒也不像,只有一个女子。”
赵无忧挑开帘子,只见蓝天厚土,一个妙龄女子一身青衣,个头高挑,姿容秀丽。
她站在那儿有些懒散,看见赵无忧,一挑眉,问道:“来的可是瑞王爷的车队?小女子听说南海郡出荔枝焉,味特甘滋,百果之中,无一可比,想去尝尝,不知王爷能否行个方便带小女子一程?”
赵无忧笑着摇头。“我如今已非当日风光,旁人避之不及,你又何必将自己搭进……”
“哪儿那么多废话!”女子快步过来,就着赵无忧的手翻上马车,朝他展颜一笑。“走吧,我的嫁妆就在前面。”
“你还有嫁妆?”
“当然是我的老父亲,你的宋先生啦。”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再说三皇子府,赵无疾正闭着眼睛听平舆向自己禀告这几日的大事,听到齐齐羞月的消息,他霍的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隐隐泛红。
“你说她替赵无衣去治水赈灾了?”
“是。”
她旧伤未愈,毒素方清,就急不可待的替赵无衣揽了一堆事!
好一个郎情妾意,情比金坚!
赵无疾心底莫名的酸意翻腾。
门外又动静,平舆出去又回来,递上一方信笺。“主子,有消息。”
赵无疾展开。“雍州有瘟疫。”
“愚蠢!”赵无疾脸色一变。“平舆,备马,去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