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沈眠风

1、第 1 章

　　part 1
　　我们淮南楚家制作面具的手艺向来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但同时恨着我们的人也不少。想想啊，有人在你面前杀了你一家，你却连那人真正的长相都不知道，或者有仇家特意定制了你的面具去杀人，复仇者最终找上的却是你。

　　这很有趣，不是么？

　　我保持着这样的想法，直到楚家被灭了门，只剩下我一人。

　　被留下的原因很简单，为了给凌雪楼的杀手制作面具。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灭我宗门的不是别人，而是百年来楚家最大的买家——杀手组织凌雪楼。

　　凌雪楼的人对待我的态度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把我直接扔进地窖，还给我安排了一间还不错的柴房。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是被囚禁了，只是软禁而已，只要不离开凌雪楼就没有人管我的行踪。

　　就是在这样宽松的管理环境下，我遇见了凌羽，凌雪楼的大公子。

　　他一脸着急地对我说：“长欢，你没事吧。我也是才知道楚家被楼主灭门了。”

　　“抱歉，但我好像和你不是很熟吧。”只是在楚家和凌雪楼的交易中还是打过交道的，但私交好像没有好到他可以叫我长欢的地步。

　　“对了，你忘了。在你十岁以前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后来你被贼人掳走，救回来之后就只记得楚家的人了。”他皱了下眉，继而又向我说了起来。

　　“好像是有这回事。”我依稀记得失去记忆的事，也记得好像是有一个凌雪楼的人待我很好。但我一点都想不起来那人是谁，或许...就是他吧。

　　“记得就好。”凌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面部表情放松了不少。

　　之后的日子凌羽总来看我，还想办法给我换了间房。

　　我们之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但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凌雪楼的主人难道不管凌羽这样亲近我吗？毕竟凌羽是他儿子啊。

　　终于在凌羽有一次来看我的时候，我问了他这个问题。

　　他冷哼一声：“谁给你说我是凌天扬的儿子的？他只比我大五岁，我是他收养的义子。”

　　我有些惊讶，赫赫有名的凌雪楼楼主，居然只比我大八岁吗...“那他也太厉害了吧。”

　　凌羽不屑的笑了一下：“以前再厉害又怎么样，他现在早就不是八年前的凌天扬了。”

　　“嗯？为什么？”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凌羽会这么说。

　　“没什么，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凌羽没再多说什么，好像对这件事颇为忌讳。“对了长欢，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会不会帮我当上凌雪楼楼主？”

　　“凌天扬不是好好的吗？”

　　“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性情大变，之前居然对一直以来的盟友楚家出手，我不知道凌雪楼在现在的凌天扬手下还能不能保持住 【天下第一楼】的名号。”

　　我看着凌羽一脸信任的表情，觉得好像是应该帮下他。无论是作为他的朋友的身份，还是作为凌天扬仇人的身份。

　　“好的，我会帮你的。”

　　送走凌羽之后，我在凌雪楼的花园转悠了起来，我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做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

　　“白芷姐姐，为什么我来凌雪楼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楼主啊？”一个听起来还很小的女声从墙的另一面传了过来。我停下了脚步，对于这个予我以灭门之仇的人，我还是蛮好奇的。

　　“你个傻丫头，一看就是奔着外面流传的楼主大人的传说进楼的。听说楼主大人在八年前因为一些原因受了严重的内伤，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康复。每年只有中秋时节才出来主持一些楼中的大事。”

　　“马上要到中秋了，那时候我应该就能看见楼主大人是不是和外面说的一样英俊了吧~”

　　“果然是个傻丫头...”

　　两个女孩的声音渐渐远了，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也想不出来，懒得想了，就回到房间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一副完美且能持续时间很长的面具需要的都是极其珍贵的材料，而仅仅三天时间，凌羽就把所有东西都给我准备齐全了。说实话，我挺纳闷的，有些东西就连我当年在楚家时也不是说用就用的，他这么迅速，就像是凌雪楼是属于他的一样。

　　“长欢，你需要多久才能做好？”

　　算了，我瞎想什么呢，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凌天扬给我全门陪葬吧。“最少十天。”

　　今天是我开始做面具的第七天，也是我终于完成了它的一天。

　　将面具摊平在桌子上放好，我开始仔细地观察有没有什么瑕疵。还没看一会儿，我倒是先被这张脸吸引走了全部注意。

　　也不光是因为这张脸十分俊朗，属于见了一眼就不会忘掉的英俊，主要还是因为我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我敢肯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至少是十岁以后。

　　难道他才是我小时候那个对我很好的人？我觉得我有必要去问问凌羽。

　　我一向走路时不喜欢发出声音，每次都边走边运功。以前父亲大人总是拿这个来取笑我，但我今天无比庆幸我有这个习惯。不然，我怎么能够知道真正的害死我满门的人到底是谁。

　　刚才我正准备进门就听见了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说：“公子，面具三天后就能做好了，到时应该怎么处置楚长欢？”

　　接着就是我所熟悉的来自凌羽的声音：“杀掉便是。不过想想真是可惜呢，要是他爹同意我的建议，他们这一族也不至于全部殆尽。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年，才能再有个比得上楚家制面具手艺的家族。”

　　接下来的对话我也不用再听了，反正我知道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整个事情也清楚了起来。凌羽作为凌天扬的养子，处处不如他，而且凌天扬也比他大不了多少，若是按照正常的方法，他永远得不到完整的凌雪楼。后来他看中了楚家制作面具的手艺，想让父亲为他做一张凌天扬的面具他用来控制凌雪楼上下，但被父亲拒绝了，恼羞成怒之下用自己手下的力量去灭了楚家。而凌天扬，作为与楚家交好的正牌楼主，因为闭关养伤，对此毫不知情。凌羽灭了楚家之后，并没有放弃这个计划，而是留下了身为楚家嫡子的我...

　　我居然差点帮了我最应该厌恶的人...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楚家的面具除了真假莫辨以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易损毁，尤其是我特意往坚固做的这张。水火都不会损毁，唯一的破坏方法，我所知的仅有以心头血进行涂抹，破坏之前面具师所描绘的面容。

　　抱歉了，父亲，儿子不能将我楚家的手艺传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