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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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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处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
一、梦魇
滴答,滴答,若有似无的滴水声不断的传来,模糊而又遥远,仿佛是在一个极其空旷的密闭空间内发出来的声响,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洗手间里那个快要报废的破旧水龙头又出问题了吗?唐姝带着疑问和不悦自睡梦中醒来,想要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然而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她却觉得自己看到了笼罩在黑暗当中的天花板和影影绰绰的蚊帐,这种感觉很荒谬,自己的视觉神经似乎又受到了欺骗。
或许唐姝现在的情况不应该称作醒来,因为她仅仅是意识清醒了,而身体还在沉睡。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唐姝就意识到那个让她恼火不已的状况又出现了,这种让人只能接受外界讯号以及进行思考却又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被大多数人称之为“鬼压床”。
又来了,哎。对于这种状况已经习以为常的她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开始尝试用力的摇头,当然这样的尝试是非常费力的,因为她的身体几乎完全不受她的意识控制,但是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起了作用,虽然整个头依然十分沉重,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头部开始微微晃动了。就这样努力了好久,身体的控制权总算有一点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但随之而来的酸重感实在是太强烈了,让她忍不住想就此放弃挣扎,继续沉睡。
以往的每一次“鬼压床”,唐姝都是使用这种奇葩的摇头法醒过来的,而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太一样。洗手间里的滴水声越来越清晰,让人没由来的觉得心慌,唐姝有些焦急的想快点醒来,因为她实在是很害怕,哪怕经历过很多次的“鬼压床”,她那弱小的心脏也完全没有因为受到锻炼而变得强壮起来,反而变得更加的敏感脆弱,一有点异常情况就心慌不已。
她早有经验,若是不及时醒来,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诡异情况出现。之前有过一次是感到床边有小孩子在拉她的手臂,她甚至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那只冰凉的小手扯动到向床下倾斜,那次的经历差点让她心脏病发。此后稍有异常,她便能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并创造出了通过用力摇头来使自己从噩梦或是“鬼压床”中清醒过来的奇葩方法。
可这次,她却感觉摇头实在是太痛苦了,那股说不出的沉重酸涩让她无法用更大的幅度来摇晃头部使自己完全清醒,所以整个人只能介于将醒未醒的朦胧之间。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她突然感觉到一阵过电般的麻痹,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一空,精神恍惚了一刹那,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终于重获了身体的控制权。
那滴滴答答的水声还在继续,唐姝皱了皱眉,伸手摸上冰冷的床沿,翻身起来,摸索着爬下了床。另外三个室友都还在熟睡中,王晴文的呼吸声均匀而缓慢,陈媛翻了个身砸吧了几下嘴就又睡熟了,林莉莉甚至发出了响亮而酣畅的呼噜声,似乎受这滴水声影响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三头猪,真是被人拖去宰了都不知道。唐姝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拿起断电之前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好是凌晨两点半。屋子里其他几个人的呼吸声让她安心了不少,于是她壮了壮胆子,决定去洗手间把那个该死的水龙头拧紧。她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借着这还算明亮的光线,慢慢的挪到了洗手间门外。站在门口,那重复单调的滴水声显得非常清晰且节奏鲜明。
在推门的一瞬间,唐姝迟疑了一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有问题。然而手一摸到门,她就后悔了。那滑腻腻、湿漉漉的冰冷触感,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还在梦里!
几乎是立刻,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梦里面,并没有真正醒来。而在她的眼前,门却已经推开了。想都不用想,里面绝对不会是学校宿舍洗手间的模样,肯定是她曾经看过的某部惊悚电影里的恐怖场景。唐姝都快哭出来了,自己为什么总做这种诡异的梦,平时真应该少看点恐怖电影,现在摇头都来不及了,就等着被吓醒吧。
二、真实与虚幻
“叮铃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在女生宿舍17号楼106室某张床上响起,一个头发凌乱、眼眶发黑的女生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在急促的喘息之后爆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感谢上天,我还活着。”
唐姝从来没有这么喜爱过自己的闹钟铃声,这被王晴文形容为可以将死人从坟墓里吵醒的尖锐铃声终结了她的噩梦,将她的意识唤回了真实世界。
另外两张床上的王晴文和林莉莉对她的行为同时进行了回击。
“有些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你还活着,其他人已经被你吓死了!”
唐姝缓了口气,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刚才真的差点被吓死。”
“怎么?又做噩梦了?”两人再次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
等她原原本本的将自己被“鬼压床”和所做的梦中梦交代完整,她们三个人已经洗漱完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了。
“你这就是平时鬼片看多了的后遗症。”林莉莉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撇撇嘴继续道,“还有你说你在梦中感觉到了不对劲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是吧?”
“对啊,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点毛骨悚然。”
“我说你这就是典型的没脑子,陈媛早就不住校了,你还梦见她在床上翻身,当然不对劲啊,这都想不明白。”林莉莉的脸上写满了鄙夷。
唐姝张了张嘴,想替自己辩解,但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沉默。就算陈媛本不应该出现在宿舍床上,但自己梦见她在宿舍也绝对不会产生那么明显的怪异感。那种感觉细细回想起来,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种陌生的抽离感,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出现这里或者说是本来就不在这里。
不过这些话就算说出来肯定也只能换回嘲讽罢了,自己已经是大四的老学姐了,作为一个即将去残酷的现实社会为了生活进行拼杀的人,还在这里说这些梦话确实是有些不恰当。唐姝摇了摇头,将那个噩梦以及梦中怪异的感受甩出了自己的思维空间。
大四的课程很少,上午第一节课上完,这一整天就没课了。
和王晴文她们吃过午饭,唐姝给林胥打了一个电话,约在学校后门的甜品店见面。
见到林胥,唐姝再一次绘声绘色的叙述了自己昨晚的离奇梦境。
“你这都是压力太大造成的。”林胥笑着听完唐姝的梦,然后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了,所谓的‘鬼压床’其实就是睡眠瘫痪症。”
面对自己的男朋友,唐姝觉得很放松,也不再掩饰,将自己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我觉得不是压力造成的,我以前也经常被‘鬼压床’,但这次的感觉很奇怪,不一样,我真的觉得我醒来了,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无论是听觉、视觉还是触觉,都无比真切,每一个瞬间的感受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你觉得这是单纯的在做梦吗?”
“梦中梦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也做过梦中梦,这只是你睡觉的时候,潜意识和显意识的相互作用造成的结果。至于你说的很清晰真实,其实我们做的很多梦都错漏百出,但不管多么荒诞不经,在梦里,我们都认为是真实的,那是因为我们的意识被大脑虚构的场景欺骗了,误以为那是真实的。”
“不过我在梦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并没有完全上当,但是那场景和细节都太逼真了,我的意识无法辨别真假,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特,我在梦里真的认为自己醒来了,而当我真的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之前都还在梦里。”唐姝将原本托着腮的右手伸过去捏了捏林胥的脸,笑着打趣道,“那你说,我现在会不会也还在梦里?现在我们的对话,也不过是我大脑欺骗我的手段,其实你根本就不存在,只不过是我幻想出来的男朋友。”
林胥嘴角含了温柔宠溺的笑意,抬手弹了一下唐姝的额头:“看来我是你的梦中情人啊,你看你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三、死亡?意识的消散?
晚上入睡前,唐姝检查了好几次洗手间的水龙头,确认完全没有问题了才爬上床,将下午林胥给自己下载安装的深度睡眠程序打开,点开了海浪催眠音乐,在一声声轻柔舒缓的海浪声中,逐渐进入了梦乡。
蓝天白云,海浪沙滩,漫步在这样环境下,心情实在是太舒畅了。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唐姝向远方看去,王晴文在海岸线的另一边朝着自己摇摇挥手,正觉得怪异呢,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
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只见王晴文站在上下床的爬梯上,手还搭在自己的肩上,正面带急色的催促自己快点起来,要迟到了,第一节课是灭绝师太的课。
唐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心想这催眠音乐确实有用,连梦境都这么让人愉悦。然后动作迅速的收拾完毕,踩着铃声冲进了教室。
讲台上的灭绝师太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有发作,毕竟唐姝并没有迟到。来得太晚,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位置,唐姝赶紧走过去坐下。刚一落座,她就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开始津津有味的看起小说来。认真听课可不是她的习惯,不逃课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看着看着,忽然又听见熟悉的滴答声,唐姝的鸡皮疙瘩立刻就起来了。抬头一看,讲台上正滔滔不绝的灭绝师太裤管上一滴一滴正在滴水,怎么回事?裤管上怎么会有水,而且还滴得这么大声,自己坐这么远都能听清。唐姝觉得非常的不对劲,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她的这个念头一出现,身边的场景立刻就发生了改变,教室、老师、同学都不见了,只剩自己一个人,而自己的面前又是宿舍卫生间的那扇大门,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正握着门把手。
果然还在做梦!唐姝只觉得非常纳闷,怎么又做这种噩梦,到底怎么回事?接连出现的梦魇让她十分不安,在惊恐疑惑之中,忽然听见温柔而熟悉的呼喊,唐姝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林胥焦急的面容。
“你又梦见什么了?怎么一直发抖?叫你也叫不醒。”
连着两天做这种诡异的梦中梦,唐姝觉得很不适,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记起来自己原来是跟林胥吃完甜品过后出来看电影的,因为选的电影实在无聊,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想给林胥解释刚才的情况,一开口,声音却嘶哑得吓人:“我刚才又做噩梦了,还是梦中梦。”
林胥叹了口气,安抚道:“你一定是太累了。”
唐姝惊惶未定,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走出影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下雨的缘故,出租车非常的抢手,好不容易看到一辆在自己面前停下了,动作一慢,转眼便被会别人捷足先登。结果,唐姝和林胥站在影院门口等十分钟,都没有拦到一辆出租车。
“算了,我们还是搭公交吧。”唐姝首先失去耐心,提议去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等公交。
“好。”
两人刚行至马路中央,唐姝忽然听见身后似乎是有谁在叫她,刚一回头,就听见林胥的惊呼。在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中,唐姝感觉自己受到一下猛烈的撞击,随后袭来的便是剧痛和晕眩。自己仿佛进入了无声的黑白电视里,眼前的画面变得缓慢而又模糊,林胥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他张着嘴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但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自己这又是在做梦吗?如果这也是梦境的话,赶快醒来吧。难以忍受的痛苦和疲惫让唐姝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了就好了,好累啊,脑海里不断重复这样的声音。刚一闭上眼睛,她便感到强烈的失重感和压迫感,她觉得自己在不断的掉落,一直掉一直掉,似乎没有尽头一般,而四周的空间也似乎越来越拥挤,压得她喘不了气。
心脏越来越难受,疼痛和挤迫感充斥在自己的意识中,渐渐的,一种完全的麻木感从心脏部位开始扩散。
意识逐渐消散,自己是要死了吗?原来死了就是这样啊,完全的黑暗,还有意识的消散。自己似乎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就要永远的离开了,最后一个念头,唐姝只觉得非常的不甘心。
四、清醒世界
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不知过了多久,一刹那还是一万年。一丝麻酥感突然从左手臂传来,渐渐扩散到整个身躯。身体开始有了知觉,意识也随之清醒,唐姝再一次睁开眼睛。
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是在哪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就直冲进鼻子,让她的大脑和嗅觉同时清醒了,唐姝艰难的转动自己的眼球,看到了双眼通红站立在病床前的父母。
唐姝脑子里面一片混沌,有很多奇怪的画面在不停的闪现,抓不住又回想不起具体的内容。
“我这是在哪里?”
唐姝的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轻声答道:“你在医院。”
“医院?”听了母亲的话,唐姝开始试着努力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学校、宿舍、滴水声、林胥的呼喊,各种画面穿插在一起,始终找不到一个线头,将一切联系起来。
她绞尽脑汁的去回想,然而剧烈的疼痛充斥了她整个脑袋。唐姝不由得伸手抱住自己的头,却在一瞬间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腕被层层包扎起来。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林胥!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是林胥慌张的脸,“林胥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她的话一出口,只见父亲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而母亲则掩面哭泣。
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唐姝急急追问道:“林胥他到底怎么样了?他还好吗?我要见他!”
“够了!”唐父的声音严中带怒,“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吗?”
“志华你别这样,小姝她刚醒……”唐母知道自己丈夫脾气暴躁,立刻上前劝阻。
“这一切都是你惯的!现在还不让我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都成什么样子了!她还不醒来的话,你就要没这个女儿了!”
“什么还不醒来?”唐姝的脑子再一次被搅得一团乱,难道自己还在梦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她想清楚,唐父继续追问:“你给我讲讲林胥是谁?还有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我男朋友啊,你们不是见过吗?”脑袋中好像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刚才还确信的事实忽然变得不那么真实了,“等等,我有带他回去见过你们吗?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出车祸了,我跟林胥看完电影出来,有人叫我的名字,然后、然后我就被车撞了!对!我是因为出车祸才进医院的。”
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瞪大眼睛盯着她:“你说你是出车祸才进医院的?”
面对父亲的质问,唐姝开始不确定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渐渐模糊,而另外一些被大脑隐藏的记忆却渐渐清晰。
手腕上的纱布,自己在万分痛苦之中寻求的解脱,不断滴落的鲜血,残留在意识中的滴水声。
所有的东西都串联起来了,高中时期一直欺负自己的林莉莉和王晴文;自己唯一的好友,出意外被车撞死的陈媛;还有那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看起来很温柔宽容的男生。
自己在梦中几次从大学宿舍醒来,可笑的是真实的自己原来并没有念过大学,高考失败之后,就一直赋闲在家。
父亲的严厉造就了自己懦弱内向的个性,所以也没什么朋友,一直以来扮演的都是被人欺负而不敢反抗的角色。学习差,性格差,长相差,没有工作能力,不敢接触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任何社交关系,这样的人生实在是索然无味。
就在前一天,再也无法面对父亲的失望和责骂以及母亲的眼泪,绝望痛苦的自己最终选择了在卫生间割腕,想要结束自己毫无意义的一生。
可是这所有的回忆是真实的吗?
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父母,唐姝突然觉得很疑惑,自己究竟是从梦中清醒过来,还是梦见自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