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鬼》江南四怪

8、第八章

　　许婧看着这支莲蓬，更确定了绿云便是飞虹阁幻境中的女鬼，可她不过才死去几日，鬼气甚为薄弱，如何能制造出如此逼真的幻境？
　　正当她还百思不得其解时，王杏已经走上前去，颤巍巍将手伸向尸首，想揭开裹尸布，可这手还未碰到尸体，却又缩了回来，握紧了拳头，葱管似的指甲刺进手心的嫩肉里，生生折断了。
　　王舒一把拉过妹妹的手，看了看她手心里四个发红的月牙形凹痕，叹了口气说道：“阿杏，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你与绿云素来感情好，可如今绿云已经不在了啊。”
　　“哥哥，我知道绿云已经不在了，可她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明明前几日还和我一道说话，今日怎么就躺在这了？究竟是谁如此狠心要杀绿云？”王杏说着又流下泪来。
　　“这......绿云死在荷花池里，手上还握着支莲蓬，也是为了摘莲蓬失足溺死的？”王舒硬着头皮说出了这极为不靠谱的推测。
　　许婧听到他这话，终于也能用他先前那种看白痴的眼光看他了。明明是个悲伤的环境，她却忍不住有点想笑。
　　不过她当然没有笑出来，而是上前一把揭开了绿云身上的裹尸布，指着尸首说道：“表哥，这怎么可能回事溺死的。”
　　两人看着绿云的尸首，都不由的心头一惊。尸身已经被泡的发胀，整张脸发白的浮肿，一只眼瞪得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而另一只眼珠子却不见踪影，眼眶里黑洞洞的，边上还溢出些黑红色的软肉，口中插着一只有些萎蔫的粉色荷花。
　　“你们看，她的衣领上好像还有点血迹，可又不想是被人割喉而死。”许婧拉开了绿云的领子，发现她脖子上确实并无伤痕。
　　王舒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瞧了许婧一眼，又低头瞥了眼她拉着衣领的手，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许婧自然是看到他这番动作的，心中颇为不岔，这王大少明明是个做棺材的，竟然还嫌弃其死尸来了，也不思量思量这要是没死人，哪里会有人买棺材，难不成买来当软榻睡啊。
　　而王杏见到绿云死相如此凄惨，不由得整个人像是溺在水里一般，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她眼里泛满了水泽，泪水几乎挡住了视线，可再多的泪也遮掩不了眼前绿云惨死的样子。
　　“绿云，我来看你了，你不要怕，我来看你了。眼睛一直睁着是不是很难受，没关系我帮你闭上。”王杏说着伸手将绿云睁着的眼睛合上。
　　“你的声音最好听了，你那么喜欢唱歌，嘴里有东西就不能唱好听的歌了，别担心，我帮你拿出来。”她又将手伸向了那支荷花，想将它从绿云的嘴里取出来。原以为这荷花不过是含在口中，没想到这荷花的茎极长，竟是生生插入了绿云的腹中，抽出的□□已被血染成暗红色。
　　“这.......难道这荷花就是杀死绿云的凶器？怎么可能会有人用荷花杀人？”许婧一脸的难以置信。
　　“此事看来颇为蹊跷，想来母亲应该已经报官了，我们还是等衙门的人来了再说吧。你们还是先随我回去，若是母亲知道我带你们来这，定是要担心的。”王舒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就一把将两人拉出门去，嘱咐下人将门锁上。

　　“子夏，大小姐累了，你送大小姐回房。”王舒将候在门前的子夏唤过来。
　　“大哥，可是.........”
　　“不要在说了，你先回房休息，绿云的事交给大哥便是，如是有什么有消息，大哥保证第一个告诉你。”
　　“可.......”王杏还欲说话，却见王舒摇了摇头，也只得作罢，由子夏扶着回屋去了。
　　许婧见王杏走了，没多说话，便拉着王舒往东走去。
　　“表妹，你走错了，我的院子明明在西面。”
　　“我又没说要回去，你跟我来便是。”许婧扯着他的衣袖，头也不回的说道。
　　她步伐极快，几乎算得上是小跑了，王舒虽是个男子，气息也不经有些不稳。
　　大概过了半刻钟，许婧猛然停了下来，若不是王舒反应快，此刻定会撞到许婧身上。
　　他抬眼一看，原来许婧将带到了飞虹阁中来，此刻二人便站在池心的廊桥中。桥中心挂着一块刻着小飞虹三字的匾额，两边的对联上写着“飞虹眺秦河，泛雾弄轻弦”，此刻微风拂过，好不凉快。
　　许婧心头也有些发凉，不过倒不是因为这夏日难得的凉风。
　　“我今日便是在此入了幻境，幻境中的女鬼定是绿云所化，可这绿云死了才几日如何能造出个幻境？又为何要害我？”她看着王舒说道。
　　“幻境？表妹，你身为鬼差都不得而知，我一介凡人又如何能知晓？”王舒一脸的迷茫。
　　许婧看了这厮一脸无辜的表情，却总觉得他隐瞒了些事。
　　“表哥，你身为一介凡人不仅识得鬼界的陆判，而且还能让他给你帮忙，我一个小小的停职鬼差也不过是来听你差遣罢了，这王家怪事连连，你却毫不惊奇，若相信你一概不知，我倒还真成了你眼里的蠢材了。”
　　王舒看着眼前这不自觉的嘟着嘴的小丫头，忍不住笑了笑，又伸手戳了下她圆嘟嘟的小脸。
　　“嗯，是挺聪明的，我的确是知道些你不知道，可我就是不告诉你，你待我如何？”他调侃道。
　　许婧向来知道凡人大多是无耻的，也见过许多的无耻之徒，可从未遇过一人无耻得如此光明正大，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恨不得让人颁块匾额给他才好。
　　“你无耻！”许婧恨恨说道。
　　王舒听了笑得更欢了，简直像是听了最好听的赞美一般，原先还是微笑，此刻咧开嘴大笑起来。
　　“你.......你......你不可理喻，从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
　　王舒见许婧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张笑脸离得更近了，要不是许婧向后靠了靠，此刻他们两的额头都快撞到一起了。
　　“你说话便说话，靠那么近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嘴巴臭啊？”许婧拿手扇了扇她微微有点发烫的脸颊。
　　王舒见逗得差不多了，便直起身子，指了指自己嘴说道：“表妹莫见怪，表哥这不是为了让表妹看看我是不是无齿嘛，你瞅瞅我这满口的大白牙，就算说不上珍珠贝齿，也是当仁不让的一口皓齿啊。”
　　许婧被这人气得早已忘记了刚才的事，不得不说这王大少没皮没脸的闲扯淡的功夫还真是高明的很啊。
　　“咕~咕~咕”许婧忽然感觉肚子往里抽了几抽，发出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庭院里尤为的响亮。
　　王舒瞥了她肚子一眼，轻轻一笑。
　　“笑什么？明明是你发出的声音，也不知是放屁还是打嗝，我还没笑你，你倒有脸先笑了，果然无耻的紧。”许婧冲他摆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王舒笑的颇为无奈：“好好好，是我无耻，那无耻小人听说味斋在曹林巷开了家新店，滋味可是好得很啊，不知道表妹有没有兴趣一道去啊？”
　　“去，当然去！”许婧一听到味斋二字真恨不得抱上这“无耻小人”亲上一亲。

　　可等到他二人来到味斋，却发现有同样想法的人实在太多，这食客从巷子南边的店门口一路排到的巷子北面。
　　许婧看到这番景象不经想到，人间常说做人是知音难觅，要是人人都能像伯牙一样遇见子期，那此生就无憾了。可要是像许婧这般满大街的知音，那就是大大的憾事了，怪也只能怪这世上饕客太多。
　　这世上饕客多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饕客有毅力够坚持，不过若是连等候美食的一点坚持都没有，那又如何配得上饕客二字。
　　许婧对吃的坚持就绝对不会辜负饕客二字，她拉着王舒从这最北面排到最南面的店铺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香糯槐花蜜藕、红豆碗糕、怪味茄子、湘西剁椒鱼头、富贵蟹粉小笼、西湖醋鱼......”许婧看着菜一盘接一盘的上，口水不知咽了几回，却迟迟未下筷子。她不止自己不下筷子，连王舒也不让下筷子。
　　王舒苦笑不得的看着她说道：“难不成你是看着就饱的？”
　　许婧“嘻嘻”一笑，却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一盘“桂花绿豆水晶糕”上了才乐呵呵的说道：“非也非也，这不等一桌菜都上齐了，我怎忍心坏了它们的模样呢，就像你们男人看爱看美女一般，我呢就好看美食，把它们美丽的样子都刻到心里去，我才舍得吃呢。”
　　她又仔仔细细的将每盘菜来回瞧了好几遍，又把头凑过去闻了闻，这才舍得举起手中的筷子。
　　可就当她这口菜即将要放进嘴里的时候，边上忽然飞出个人来，重重地落到了桌子上，一桌的菜洒了个干净。
　　许婧当下愣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般疼得厉害，不过虽是气得不行，这手上的筷子却还是没有停，依旧将菜送进了嘴里。她嘴巴上下嚼动，表情像是极为幸福又像是极为痛苦。她这嘴上没停下，脚上也没闲着，一脚便踹起地上的人，张口便想骂人。
　　可没想到边上的王舒却先她一步开了口：“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