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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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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往日喧闹的西羊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往家赶去,酒铺饭庄皆关门歇业,唯独那王记还开着门。一名带着帽帘的年轻女子,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盒走进王记。前厅的伙计近日因赶工颇为乏力,偷空在门边的小睡一会儿,此刻梦正酣。女子看了他一眼,便轻手轻脚的进到内室里。
只见一位少年披着围褂子,蹲在一副棺木前,手中握着只狼毫小楷笔,在棺木上勾画。少女提着食盒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直到少年画完直起身子,才轻轻的将食盒放到地上,柔声喊了一句:“二哥。”
“三妹,你怎么来了?”少年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还不是你,这端午节也不会来吃饭,我给你带了些粽子。快去把衣服换了,过来吃饭。”说着便提着食盒走向后院的小厢房。
少年换了件淡青色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挺拔俊秀,手中端了个瓷碗走进室内。“这是冰镇的梨汁,你一路走来怕是热坏了吧,快喝一碗解解暑气。”
少女接过梨汁,抿了几口,说道:“今日你不在家,大哥竟也不在,父亲母亲前几日又闹得不可开交,我与其与那些讨人嫌的姨娘一道吃饭,还不如来找你呢。”
原来这二人便是王家大少王舒的弟妹,二公子王竹与大小姐王杏。
“大哥也不在,他不是说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如今竟又跑出去了,妄我一人在这棺材店里累的都想自己找一副躺进去,一了百了算了。”
“你胡说什么,我看大哥怕是有心上人了吧,我刚才路上看到他与一个姑娘在味斋买糕点。”
“姑娘?哪家的姑娘?大哥还有看的上的姑娘,我以为他最爱的还是棺材呢”王竹笑了笑说道。
“我也不知,不过那姑娘背影倒十分窈窕。看来我们很快要有大嫂了,不知何时能有个二嫂啊?”王杏狭促的看了眼哥哥。
“你二嫂,怕是还未生出来吧。”
“你好不要脸,二嫂如今还未生出来,你不得能当人家爹了。”
二人说笑了一阵,王杏不愿多耽误哥哥,便想早点回去,可这王竹偏说这外头日头太毒,恐怕毁了妹妹的雪肤花貌,硬是将她留到了傍晚时分。
王杏走到王家,想偷偷从偏门进去,却发现门前站了穿着一身粉紫色纱裙的高挑女子,手中拿着一个布包,正欲上前叩门。
“姑娘,不知您找谁?”王杏款款走上前来。这才看清了这女子的相貌,没想到这女子身形虽窈窕,长相却十分稚嫩,最多不过14岁。而这长相极嫩的少女便是拿了王大少工钱来假扮表妹的许婧。
“姑娘,您是这家人吗?我是从越州来寻我姨妈的。她是这家的夫人。”许婧看着带着帽帘的王杏,心想看这打扮难道就是王家小姐?
王杏听她是来找自己母亲的,记得母亲似乎是有一个妹妹远嫁到越州去了,那这姑娘不就是自己表妹了,想到此处便笑着说道:“你请随我来吧。”
王杏带着许婧宅子,唤了个丫鬟过来带许婧去春暖阁,自己则告辞回到屋内先换下汗湿的衣物。想着母亲平日最讨厌自己衣冠不整,每日总要自己衣着华贵艳丽,如今这表妹来了,自己更不能随意了。
而许婧跟随丫鬟走到了前几日趴在瓦上偷窥过的春暖阁,还是难以忘怀那碗死于非命的桂花酒酿羹,虽刚蹭了王大少一顿糕点,可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姑娘,你且在等一等,我去禀告夫人。”丫鬟向许婧福了个礼,便走进阁中。
许婧看着春暖阁虽是不大,却与这园子一样胜在小而精致,此刻正值炎炎夏日,站在这阁外却有徐徐凉风袭来,真是好不惬意,这王夫人倒是很会享福。
“让小姐久候了,请进”,阁中走出的却不是刚才那个丫鬟,而是一位年老妇人,虽相貌平凡但却颇有气度。
许婧见这身影到有几分熟悉,才想起她是那夜照顾夫人的方妈妈。
走进阁中,许婧一眼便看到一位华服丽人懒懒地倚在一张半旧不新的贵妇榻上。那日夜里许婧并非没有见过她的容貌,虽是个美人,但在这美人如云的庆州,也不过是中上姿色。如论五官是远不及顾梨云的,但今日一见不知为何却有种慑人心魄的美。
这春暖阁装潢极为精致,可以说是满屋的珍宝,若是容貌寻常美貌之人,坐于此屋等会被这些珍宝压制。而这位夫人此刻却似一颗沧海明珠,眼里若是看到她便在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了。
王夫人也同时在打量许婧,过了片刻才笑道:“听闻姑娘是来寻亲的,敢问姑娘母亲名讳?”
许婧理了理心神,说道:“母亲名为林初春”
那王夫人看着许婧,和善的笑道:“那就对了,你母亲嫁去越州多年,我甚是思念,却因这一家老小而不能前去探望,如今正好你来了,也算了了我一番心愿。你母亲可好?”
“母亲去年过去了,她生前一直常与我说起姨母,临终前嘱托我定要来看一看姨母”许婧抽出怀中洒了薄荷香的帕子,使劲抹了抹眼角,不过片刻眼睛便红肿落下泪来。
王夫人沉默了片刻,眼里蓄满了泪水,将落未落。有人说当一个女子连流泪都让人心醉,那才能称为佳人,这王夫人真当可以算上是佳人中的翘楚了。
“妹妹她......怎就这样去了呢?你还如此年幼,她怎地忍心......”虽是一副悲痛万分的样子,许婧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面前人的悲伤。
“姨母莫要悲伤,母亲去世时并没有多大苦痛。”
“那便好,你瞅瞅我倒没有你们小辈看的开,光顾着伤心了,连你名字,年纪都忘了问。”
“我今年15岁,姓顾名梨云。”
正说着话,外头走进一男一女,正是王家大少王舒和大小姐王杏。王杏此刻摘去了帽帘,容貌与梨云甚为相似,看来她定是梨云口中的姐姐杏雨。
王夫人看着两人极为慈爱的笑道:“你们来的正好,且见见你们梨云表妹,她今日刚从越州来此,你们兄妹可不要怠慢了。”
王舒笑着看了眼许婧,“妹妹远道而来,定要多住些日子,赶明儿表哥带你出去逛一逛,吃一吃”,说着挑了挑眉,“就是不知表妹吃不吃的贯我们这小地方的糕点”
许婧偷偷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般小气,不过今日多吃了他些糕点而已,既然他如此在意,那自己可得再多吃点,吃穷他们,死卖棺材的。
心中虽是对这人嫌弃的紧,可面上依旧一副温婉可人的笑道:“多谢表哥了,我素来喜欢吃食,改日还请表哥带我这馋猫出去尝尝鲜。”
王杏到“馋猫”二字噗嗤的一笑道:“表妹也喜欢吃食,这到和大哥像极了,大哥除了做棺材最喜欢的就是吃了。”
王夫人听的这兄妹几人说笑,心中烦闷的很,面上的笑也淡了几分,“看到你们相处如此,我也心安了,阿舒你那院子地方大,梨云就住你那吧,你多照顾些。我今日有些乏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那母亲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三人一起走出春暖阁。
“今日多谢表姐领路,我母亲说当年她是看着你出世,这些年来一直很想来看看你,托我给你带了件礼物,还希望表姐不要嫌弃。”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只镶着黄色琉璃珠的雕花银簪子递给王杏。
王杏看许婧虽不是粗布麻衣,但也极为朴素,身上几乎没有首饰,料想怕是日子并不太好,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又如何能拿她的首饰,“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是姨妈的东西还是留给妹妹
比较妥当。”
许婧笑了笑,没多说话,仗着自己比王杏高了半个头,偷偷把簪子插到她的发髻上,“表姐,你就收下吧,这原是母亲在你出生时想送你的礼物,她临终前嘱托我定要将她送给你。”
王杏还是不好意思收下,欲伸手取下,可手碰到那可琉璃珠,脑中竟好像闪过无数片段,愣在了原地。
“妹妹,既然这是姨妈和梨云表妹的心意,你就收下吧,赶明你也你送妹妹些便是,你们小姑娘家家不是正好个礼尚往来嘛”王舒笑着将王杏僵住的手拿下。
王杏这才清醒过来,脑中竟像是过了一场幻梦,一片空白,也没听清王舒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自顾自地的一个人走了。
许婧刚想喊人,王舒却伸手拉住她,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你干什么走这么快,我被你拉的累死了”许婧刚一进门便狠狠的甩开王舒的手。
王舒没理她,自顾自的走到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便上下打量她。
许婧嫌弃说道:“看什么看?”
王舒还是没说话,打量的动作倒是更夸张了,一脸严肃盯着她,好像是在研究什么似的。
“你,你到底看什么?再不说,你信不信我...我”许婧瞪着眼,尽量摆出一脸凶相。
王舒看着她这副炸毛的样子,再也绷不住脸,嘴角高高扬起,忍不住笑起来,“你就怎样?咬我啊。我呢,其他的什么都不怕,不过只有一样我可怕的紧啊”
“你怕的紧?你怕什么?”许婧不知自己又着了他的道,傻傻的问道。
“我啊,最怕的就是你这个笨蛋要是看上我,要强迫我怎么办?我的清白可不就毁在你手里了。”王舒双手抱胸,面露惊恐,一副怕她扑上来的样子。
“鬼才看上你呢!”许婧刚说完,便看到王舒又笑起来,这才想到,自己虽说不是正经的鬼,可也是是一半了,又着这家伙道了,心中更是一阵不岔。
“求鬼差姐姐放过,小生只想安静地做个美男子”王舒见她气鼓鼓的,却还是忍不住调侃道。
“不和你胡扯了,今日我觉得你那妹妹和母亲怎么都怎么奇怪,还有你为何只让我将簪子给王杏?你留着那副画究竟要做什么?对了,还有你是如何知道顾梨云会在那天出现在石子亭的?”
王舒一脸高深莫测地笑,却什么也没有回答,“你听我的话便是,我既是请你帮忙的,定不会害你的。”
“对了,你刚究竟在看什么?”许婧明知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哦,我看你走的那么慢,腿一定很短,果不其然。”说着笑嘻嘻的看了许婧的腿一眼。
“你,你,你个变态!”许婧幼时确实是上身比下身长,不过长大了身形高挑,已是极为匀称窈窕,再无人说过自己腿短,可心中却终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当夜许婧回到自己房内,想着素娘昨夜见此事过于蹊跷,已回鬼界找陆判与鬼君商议。这还是头一次自己一个人捉鬼,这王家的人都奇奇怪怪的,自己如今又闻不到鬼气,那王大少又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心里愁的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却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碰窗户纸,又像是有人含糊的说话声,一种形容不出的声音,但却让人毛骨悚然。
许婧也算是捉鬼多年,虽然业绩不大好,但总归还是有点本事的,比如在黑暗中视物之类的。
她侧耳细听,发现这声音好像是从王舒房间传来了,心道直觉不妙,当下便冲出门去。只见王舒房门大开,这门上黏着一条长长的东西,那东西竟像是活的一样,一下一下的撞着门,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许婧走进一看发现那东西竟是一条带血的舌头,穿过了窗户纸,伸进房内,眼看马上就要贴上王舒的脸了。
王舒躺在床上像是睡死过去了,一点反应也没有。许婧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还是冲进屋内,解开腰带,念了句咒,只见由一股变为数股绳子网成的绳网,附在那根舌头上一收,便将那舌头束在地上。
舌头好像还不死心,苦苦地挣扎着,朝王舒这边伸过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许婧这才听清楚,原来这不是呜呜声,而是那舌头在的哭声,一边哭一边念着:“少爷,少爷,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