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朔流

2、人世

　　有些时候看着那块巨大的日冕，盯着那旋转地日影，看着它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轮回。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步伐也会慢下来，视线也会从一点扩展到整个天空。
　　“诶，爷爷呢？”
　　“赏花去了吧。”母亲把手里的画放在箱子里。
　　什么赏花啊，存心是去找老伴，就凭那张脸就能迷死多少人啊，到现在聘礼都堆到外面去了。“我说，我们要不要搬家呀，我不想住在这。”错曲把剑插入剑鞘里，瞟了一眼挂在门口的牌，天下第一剑客，做了个鬼脸。
　　母亲一惊，没说什么只是把头抬起来看了看错曲边上的那个箱子。离远一点，再离远一点……
　　错曲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娘，我出去找爷爷了啊。”说着就摇晃着走了出去。
　　好险好险，要被看见了，那还得了！那东西是昨天跟她提亲的人留下来的。上次被她看见，又是砸又是闹的。琉珊有些不明白，干嘛他要把那些留下来。不会，不会是为了找她吧，但那和这些又有什么想干的呢？真搞不懂。琉珊把外衣披上，就出了门。
　　鸢京街道的两边小商贩云集，青石板铺的路上堆满了各种声音和交错的视线。错曲时不时在人群中抬起头来，不相信爷爷可以走这么快，刚刚还在卖钗的地方和那个可怜的商贩讨教还价一眨眼就不见了。
　　“错曲。”背后有人轻叫了她一声。
　　“爷爷！”错曲很快转过身正对着那个带着大意失荆州表情的人。周围的人皆转过头来纷纷议论着。
　　“不，绝对是谐音！”后面那个女人说这话时酸溜溜的，一下子涨红了脸。
　　那人连忙拉着她往一家茶馆跑去。“不是叫你别在公共场合叫我爷爷么！”
　　“喔，这么想再找个侣伴啊，”错曲笑着道，爷爷看起来真的很年轻，仿佛才三十多岁一般。“我不说就行了么，那我叫你什么？”
　　“哦，我想想，就叫我宁轩吧。”那人说出宁轩二字时笑意很浓。
　　“好吧，爷，宁轩。”错曲快无语了。
　　“这就对了。”他满意地笑了“你今天有练剑吗？”
　　“有啊。”她说谎话已经练得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了。故作镇静地喝了一口店小二刚递上来的茶。
　　宁轩的笑意更浓了，和那个人真像，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错曲的手腕。错曲笑道“窗外有个穿白衣服的人看着你。”
　　宁轩马上把手缩了回来，盯着那个白衣服看了一回儿，懊恼地低下头。
　　错曲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怎么，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眼里突然闪过熊熊烈火，咬牙咧齿道：“以后不准你提到这句话。我喜欢的从来都是她，你不要在那自以为是，满口胡扯了！”错曲微微一怔：“我奶奶叫什么名字？”
　　宁轩眼里突然有些颤动，随即恢复了原样：“我不记得了。”他不耐烦地看着错曲的眼睛：“不是跟你说了嘛，跌下悬崖后的一部分记忆消失了。”
　　“你不记得她得容貌了吗？”错曲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宁轩握着的那个茶杯里的水突然荡了一下，水纹从中心向四面散开，错曲看不清他被留海当住的脸，好奇地往前凑了凑，她愣住了，钉在原地没动。
　　他在笑，微笑着轻吟着一个字，眼神却没有焦距，朦朦胧胧地像在雾里看花。
　　错曲忽然有些不忍心，她把目光移到了门外，心里是大起大落后的宁静和忧伤，不想伤害他的，真的。
　　“宁轩，明天你要去哪儿？”错曲不想让他继续在心里创建那个不可能的画面，她知道的，那样等于是给自己一个幻想，幻想她还存在着，一旦打破就不能阻止心里碾转已久的泪水决堤。
　　他的眼刷地一下盯住了错曲：“还没想好。”冷漠又一次覆盖了他的脸。
　　错曲再一次挂上了天真的笑容：“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他果断地不留余地地呵道：“琉珊怎么能一个人在家。”
　　她扁扁嘴：“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恩，好吧。”他笑了笑，若是遇见她，让她转告那个人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