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无疆》独惭西风

4、离燕回巢

　　一路跟踪，七拐八转，来到一破败小院里。看样子，应是相当一段时间没人居住，蜘蛛网都结了不少。焚音仔细观察了番，蓦然发现之前跟着两青袍男子到过这里，只是他们到过这里又绕开，现在又绕回来，应是担心有人跟踪。可在那之前，焚音却是压根没注意到这小院。就像路边的石头，有看见，却不自觉得忽略了它。这情况……
　　焚音隐住气息，藏在院角一粗壮柳树后面，偷偷打量。两青袍男子已分开而行，上察下看，十分谨慎。
　　“阁下，出来吧。”其中较年长的石磊说道。焚音神色不变，依旧隐匿身形，只是藏于袖中的手，捏紧了细针。
　　半响，石磊转头向吴宇微微颔首，“石大哥，走吧。”吴宇又四处扫了一眼，方才跟上去。原来之前的话是陷阱，假装发现有人跟踪，只待来人不打自招。
　　吴宇推开院里枯井的石盖，一个纵起，跳了下去，石磊紧跟着攀着井沿把石板盖上，也跳了下去。焚音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眼见石板已经缓缓盖上，却闭目一听，刚探出的身子又收了回来，继续隐匿。
　　忽而石板从下面被推开，只见石磊从里冒出头来。吴宇见石磊还在磨蹭，心中略感不爽，“石大哥，你也未免太过谨慎。”石磊冷笑，“所以贤弟你还太年轻，一切，小心为上。”吴宇暗自一撇嘴，小心过头，就是胆小怕事。当然，这话吴宇可没敢说出来。
　　待完全感受不到那二人的气息，焚音这才重新走出来。
　　风起，叶落，还透着丝丝莫名香气。焚音停住步伐，鼻翼微动，半眯起桃花双目，“无风无香，心惑神徉……怪不得之前会不自觉的忽略这地方。”嘴角向上一勾，“苗疆巫术，‘风惑’！他们，是‘五毒教’啊……”缓步轻移，走到枯井旁，一掌推开厚重的石板，复而揉揉手掌，“呀，手都发红了……三天，竟还没完全恢复。”
　　枯井约摸十米深的样子，不会轻功，要下去还真是有点难度。焚音四下一看，从两废置的水桶上分别解下麻绳，绑在一起，大概七八米，又拴在枯井横木上，顺着绳子就滑下去。在绳尽时一个起跃，落地悄无声息。
　　枯井下自是一个密道，两边石壁上，蜡火明灭，阴风阵阵。时不时还传来些微水声，嗒，嗒……
　　待走近了，才发现，这地下，竟修建了一个巨大水牢。
　　水牢中央是一条青黄巨蟒，被数十根成年男子手臂粗的锁链从四方牢牢锁住，锁头还有倒刺，死死嵌入巨蟒体内，血肉倒翻，深可见骨。巨蟒悄悄动弹，霎时就是一声凄历嘶叫，鲜血汩汩，在水面徜徉……
　　“嘶”！
　　吴宇手持刺骨银鞭，一把甩在巨蟒的伤口上。“畜生就是畜生，居然敢咬我，看我不抽死你。”只见吴宇裸左臂裸露，而那半截衣袖赫然在巨蟒嘴里。“幸好老子躲得快，不然一只手就要交代在这里。”银鞭挥舞，巨蟒仰头嘶叫，唯一双血红之眼，死死盯住吴宇。
　　“贤弟，玩玩就行了，别把它弄死了。”
　　“省的省的。”吴宇口头上连连答应，可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嘶”！巨蟒声声泣血，倒入水中尽力喘息。吴宇这才停下鞭打。而此刻，焚音正藏在石柱后面紧握双手，指甲直嵌入肉里，鲜血，从指缝滴落。“八歧……”
　　上一世，她有一位朋友，唯一的朋友，名唤“八歧”，是一条黑色巨蟒。都说蛇类冷血，可在焚音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冲在前面的是八歧，最先受伤的是八歧，在焚音暗杀敌国大将未果时，也是八歧拼死从敌军手中抢回她的命……
　　八歧一直保护着她，走在她前面，也死在她前面……
　　所以看到这巨蟒，焚音就想到八歧，它的每一声哀嚎都牵动焚音的心。
　　石磊从怀里掏出个一尺长，半尺宽的玉盒，一步步向巨蟒走去。“动手。”吴宇不知从哪摸来一根铁棍，卡在巨蟒嘴里，使其上下颚无法闭合，也就无法咬人。
　　“哈哈哈。”石磊忽然诡异的大笑，把玉盒打开，一团寒气直冲而出，里面竟然是一只“白玉寒蚕”。石磊小心翼翼的把寒蚕放在巨蟒伤口处，寒蚕遇血即往骨肉里钻。原本趴伏的巨蟒一个劲扭动身子，带动锁链嚓嚓作响，好似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
　　石磊两人足尖在水面一点，直退至石台上。顷刻，以巨蟒为中心，水面四向结冰。
　　“啊哈哈哈哈哈，终于要成功了，终于要成功了！我吴宇称霸武林之日，更待何时！”
　　石磊见吴宇说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们两人，脸色一变，一掌挥向吴宇，哪知他快，吴宇更快，一脚就踹在石磊腹部，把他踹向巨蟒。“别以为我不知道‘王蛇’的最后一步是要活人献祭，石大哥，你就乖乖成为它的晚宴吧，啊哈哈哈哈哈！”
　　“痴人说梦！”
　　石磊在半空右臂一甩，一根飞鹰爪从袖中射出，一招手到擒来，钩向吴宇咽喉。吴宇急忙避开，仍不免被勾住左琵琶骨，只得拉住铁链，避免骨头被扯断。石磊趁着这股力从半空中被拉回，又是一掌击出。吴宇同样击掌硬接，不成想，内力无法凝聚，胸口中掌，往后飞出。无奈左肩被鹰爪勾住，两力对冲，左侧琵琶骨应声而断，“噗”，一口鲜血喷出，睁大眼睛，“你，下，下……”，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啧啧，我早就告诉过你小心为上，连百花软筋散那么有明显香味的都中招了，还妄想称霸武林。咳……咳……”石磊捂住小腹，刚才被吴宇踢的那一脚所震伤，现在还隐隐作痛。“该死！”抖臂收回飞鹰爪，再一甩，捆住吴宇就朝巨蟒那扔。这一切，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巨蟒使劲扭动巨大躯体，嘴里的铁棍早就被咬成残渣，张口吞掉吴宇的尸体。说时迟那是快，之前结冰的水面，在巨蟒吃掉吴宇后瞬间融化，然而它好像更痛苦了。
　　“我的王蛇啊，臣服在我脚下，供我差遣，我就让你不再痛苦。”石磊张开双臂，一副悲天怜悯的样子。巨蟒好像能听懂人话，血口大张，就扑向石磊，奈何受锁链束缚，才扑出半米就被拉住，无法继续前行。
　　“我的王蛇啊，你这样痛苦，我也很难受……臣服吧，我给你自由。”
　　“嘶！”青黄巨蟒剧烈抽动，大口一吐，寒蚕被吐了出来，挣扎几下，便化水死亡。而巨蟒也脱力再次倒在水泊里。
　　石磊欣喜若狂，“成功了！不枉我费心养你这么久！”一甩衣袖，负手走至巨蟒面前。
　　“嚓！”
　　巨蟒暴起，水花四溅，张口便咬。石磊骇然，就地一滚。
　　“啊”
　　“铮”
　　前者是石磊被咬掉右腿的惨叫，后者是铁链绷紧发出的声音。关键时刻石磊双手一拍地面，跃到远处，避开巨蟒的再次进攻。只听嗖嗖两声，石磊死死捂住双眼，那里，鲜血直流。是焚音射出的细针刺瞎他的双眼。
　　“素闻五毒教教徒之间可互相下毒，因此防范心奇重，今日一见……”焚音从石柱后走出，“也不过如此。”
　　“你是谁？既知我乃五毒教，就应该知道，得罪五毒教的人，都会死无全尸！”也不知是石磊受了重伤还是怎么，语速奇慢，可借着这说话的功夫，扶着墙就站起来。
　　“哎呀，我好怕啊。”
　　“啧啧，姑娘有空跟我废话，怎么不出手啊？是不是，身体不适，如芒刺在背啊？哈哈哈哈！”石磊面容狰狞，“小姑娘，下辈子可要记得，杀人不能废话太多。”
　　“噢？那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喜欢红蝎，可如今，我却亲手杀了一只。诺，就在我手上。”焚音轻笑，“呀，真是抱歉，我忘了你看不见了。”
　　石磊面如土色，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嗖嗖嗖，焚音把手中细针尽皆撒出。石磊侧耳，听声辩位，连连躲过。忽觉脖颈微凉，是一根丝线缠绕着，而丝线另一端，自然是在焚音手中。焚音一扯丝线，本来被石磊躲过的细针又倒飞回来，没入他脖颈。
　　一招”离燕回巢”，秒杀！
　　“呐呐，不跟你废话那么久，我怎么从衣服上拉出一根丝线，又穿在针上啊。”当然，这话，石磊已经听不见了。
　　焚音担心石磊假死，从他手臂上卸下飞鹰爪，勾住他的喉骨，一拉，喉骨瞬间被鹰爪拉出。这下，怎么也该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