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文的馴龍習俗》璃貓

1、一天至少要留六小時陪我

　　年輕的博克島族長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一天二十四小時，至少有八小時需要待在鐵匠鋪替族人打造龍鞍，兩小時到島上各處巡邏檢視，三小時到競技場教年輕一輩的孩子馴龍技巧，三小時到大禮堂聽族人的各項報告與煩惱，如此一來，依照小嗝嗝一天醒著十六小時來算，他完全沒有休息時間。

　　理所當然的也沒時間帶他心愛的沒牙去飛一場或是替牠饒癢癢了。

　　雖然有亞絲翠代替了小嗝嗝遛牠，但那畢竟不一樣啊！

　　牠不能舔舔亞絲翠、不能偷打亞絲翠、不能故意讓她摔跤、不能開玩笑的壓著她，而且亞絲翠不會跟牠玩高空落體、不會跟牠玩人體龍翼、不能幫牠開發新技巧、不能讓牠享受極速飛行。

　　就算那是亞絲翠，也是和小嗝嗝不一樣，就算那是亞絲翠，牠所承認的主人也只有一個。

　　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於是新上任至尊龍──沒牙，開始為了牠的小心思打起了計畫。

　　一日，小嗝嗝一如往常的在早上九點準時醒來，但不同於以往的是平常睡在牠身邊的沒牙已經離開了。

　　自從大戰過後，沒牙就變得比以前還愛跟他撒嬌，小嗝嗝知道，那是因為沒牙希望能填補他心中那塊失去父親而造成的失落與缺憾。

　　小嗝嗝很感動，對於沒牙的撒嬌行為也很受用，上周他們不小心把床睡壞了，他還特地做了一個加大加寬又加固的床，以免再被沒牙弄壞。

　　但沒想到，今天沒牙居然比他還早起。

　　沒有被牠那溼答答又難洗的舌頭舔醒，或是被牠有些不知輕重的打醒，難怪感覺渾身不對勁。

　　「真是詭異了......」小嗝嗝掀開被單，滿臉的疑惑，「沒牙跑哪兒去了呢......」

　　「乓啷──」

　　聽著樓下傳來一陣陶器碎裂聲，小嗝嗝有些無奈的下樓。

　　首先看到的無一例外是跳跳雲那龐大的身軀，牠正歪著頭好奇的看著地上碎裂的陶瓷殘骸，小嗝嗝走到牠面前摸摸牠的頭當作打招呼，而後對著因打破瓷器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母親道早安。

　　「媽，早安，妳有受傷嗎？」

　　娃卡笑了下，「沒有，跳跳雲把我抓開了。」

　　小嗝嗝走到一邊的儲物間拿出掃帚清掉了面前的陶瓷碎屑，「媽，妳有看到沒牙嗎？」

　　「沒牙？那孩子不在嗎？」娃卡拿出兩個木杯裝了水，放在餐桌上，同時也坐了下來，笑著指指桌上熱騰騰的早餐，「這是亞絲翠拿來的。」

　　小嗝嗝拿了一大籃的魚放到跳跳雲面前，跳跳雲開心的蹭了下他的手，而後他才坐下享用亞絲翠捎來的早餐。

　　「沒有呢，我一早醒來沒牙就不見了，虧牠昨晚還把我抱的那麼緊，害我差點窒息又被口水淹死。」小嗝嗝抖著肩膀有些小埋怨沒牙居然偷偷跑走。

　　娃卡燦爛的笑著雙手撐住頭，「你們感情還真好呢。」

　　「......媽，妳為什麼笑的那麼曖昧？」小嗝嗝抬高一邊眉毛，有些緊戒的往後退了幾步，「不妳還是不要說了。」

　　娃卡笑了下，「你的直覺也跟龍一樣準確。」

　　這時原本乖乖吃著早餐的跳跳雲突然對著門叫了一聲，不是警告，只是告訴屋內的兩人外面有人來了。

　　「小嗝嗝！」一頭金髮的亞絲翠走了進來，「小嗝嗝，鐵匠鋪前面已經大排長龍了呢！」

　　「亞絲翠、亞絲翠，嗨！亞絲翠......呃......」小嗝嗝看了眼依舊笑得燦爛的母親，又看看有些不解他舉動的亞絲翠，「喔，我們快去鐵匠鋪吧，以免戈伯拆了我的假肢。」

　　他悶頭抓住亞絲翠就要往外走，這時娃卡輕輕地說出一句，「其實，跟龍過一輩子也沒有不好。」

　　小嗝嗝頓了一下，頭也不回的拉著亞絲翠走了。

　　其實牠並沒有離小嗝嗝太遠，就連娃卡又打破水壺這件事牠也知道，牠只是待在房子後方的大岩石上。

　　族長的房子向來在最高的地方，這方便他觀看他的村落，也方便族人找他，而沒牙身在的岩石則在房子的正後方，突出的岩石可以將整座村子看個透徹，同時還不會被村子裡的人看到。

　　並沒有什麼特別企圖，牠只是想知道如果牠不在，小嗝嗝會怎麼樣。

　　當牠看到亞絲翠騎著爆飛飛來找小嗝嗝時，牠是想出現的。

　　不管如何牠都不喜歡小嗝嗝騎別的龍！

　　但沒想到小嗝嗝婉拒亞絲翠的邀約，執意要走路到鐵匠鋪。

　　對此，沒牙內心笑開了小花，忍不住的在岩石上翻著肚皮扭來扭去的，嘴裡也開心地發出咕嚕聲。

　　呼呼──小嗝嗝不騎爆飛飛、小嗝嗝不騎爆飛飛，好開心喔！嗚呼呼──

　　「小沒牙，你真的很喜歡小嗝嗝呢！」

　　一陣黑影壓了下來，沒牙停止了扭動翻回正面。

　　娃卡優雅地從跳跳雲身上翻了下來，跳跳雲走到沒牙面前微微點頭鞠躬，沒牙開心的用鼻尖碰碰他的鼻子，隨後蹭了蹭娃卡的手。

　　娃卡笑著坐在地上，沒牙自動的把頭放在她腿上讓她饒癢癢，「你喜歡小嗝嗝嗎？」

　　聽到問話，沒牙趕緊認真的點頭，同時大張著嘴笑得非常開心。

　　「那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第一喜歡小嗝嗝，第二喜歡娃卡！

　　娃卡摸摸牠的大腦袋，「那亞絲翠？」

　　沒牙小幅度的點點頭，喜歡，但是沒有喜歡娃卡那樣的喜歡。

　　「對我的喜歡和對小嗝嗝一樣嗎？」娃卡又笑著問了句。

　　這問題讓沒牙不解的歪歪頭，大大的翠綠色眼睛寫滿了疑惑，嘴裡更不自覺的嗚鳴著。

　　看著如此可愛的沒牙，娃卡笑得非常慈祥。

　　看的出來小嗝嗝很疼愛沒牙，也很寵牠，看看沒牙被養得多漂亮多可愛，而且牠常常會有其他龍族所沒有的人性化舉動，想來應該都是小嗝嗝教牠，或是牠自己模仿小嗝嗝的。

　　娃卡站起身，拍拍牠的腦袋，「你自己想想吧，小沒牙，你覺得你對我的喜歡跟對小嗝嗝的喜歡一樣嗎？」

　　說完話，她也不等沒牙回答，便翻身上跳跳雲，準備要去給留在龍穴的眾龍族們餵食了。

　　沒牙一隻龍獨自待在大石頭上，一面思考娃卡的問題，一面用著龍族的良好視力觀察著鐵匠鋪裡的小嗝嗝。

　　牠喜歡娃卡，也喜歡小嗝嗝。

　　但是比起娃卡，牠更喜歡小嗝嗝。

　　對娃卡的喜歡，和對小嗝嗝的喜歡，不一樣嗎？

　　那小嗝嗝對娃卡的喜歡，和對牠的喜歡，也不一樣嗎？

　　牠並不知道，也有點難理解人類複雜的情緒。

　　但牠知道，牠不喜歡小嗝嗝沒有陪著自己。

　　小嗝嗝有些心不在焉的打造著手中的龍鞍，明明如此分心，但他打造出的龍鞍仍是全博克島最好的──誰讓他是全博克島技巧最高超的鐵匠呢！

　　當小嗝嗝心不在焉時就容易下手不知輕重，偏偏被他丈量身形的各個龍族都不敢支聲或反抗的噴土熱氣──雖然牠們看不到，但牠們知道沒牙一定在附近監視。

　　牠們可沒那個膽子反抗至尊龍，何況雖然小嗝嗝現在下手是重了點，不過平常他可是比自己的主人還疼愛牠們的。

　　過了一陣子，小嗝嗝終於回神了。

　　看著眼前乖乖趴著不敢痛呼出聲的龍，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牠的頭，「抱歉了，好孩子，我分心了。」

　　牠舒服的瞇起雙眼蹭蹭牠的手掌。

　　「嘎吼───」

　　聽到熟悉的龍吟，小嗝嗝飛快地抬起頭，只見沒牙從不遠處跑了過來，雖然不懂牠在吼些什麼，但從周遭有些龍族竊笑戲謔的眼神看出應該不是吼什麼正經事。

　　沒牙蹙緊眉走到一人一龍面前，翠綠色的雙眸中滿滿的不高興，牠惡狠狠地瞪了眼和小嗝嗝撒嬌的龍，非常不耐的對牠噴出一小道傷不了人的龍息。

　　那頭龍退了一步，又刻意的在小嗝嗝後腰拱了下，仗著沒牙不會飛，一會兒便溜到高空。

　　沒牙臉色非常難看的吼了聲，頓時十幾隻龍飛到高空把偷吃小嗝嗝豆腐的龍給抓了下來。

　　見牠受到應有的處罰，沒牙才心情稍稍好了點。

　　牠眨眨水靈大眼，恢復原本的可愛，小碎步跑到牠的主人面前，討好的低下頭微笑著。

　　「沒牙，你可出現了？」小嗝嗝雙手插腰，挑高一邊眉毛，「至尊龍先生你早上跑哪兒去啦？」

　　沒牙撒嬌的用大大的腦袋不停往小嗝嗝的懷裡拱，尾巴防衛性的圈住他，前肢玩鬧似的打著他的雙腿與胸膛。

　　小嗝嗝故作生氣的不理牠，「我不要幫你饒癢癢，誰叫你早上丟我一個人。」

　　沒牙無辜的低垂著頭翻過肚皮，扭動著柔軟的腹部，「嗚嗚！」

　　眾龍族們不停嘆氣。

　　平常沒牙很有威嚴的呀！

　　但是每次只要一遇到沒牙跟其他任何人事物爭寵時至尊龍的顏面便蕩然無存。

　　看到沒牙如此低姿態，小嗝嗝不自覺的笑了，「好啦！這次就算了，不過你下次再亂跑就別回家了，聽到沒有？」

　　沒牙忙不迭地點著頭，翻過身伸出濕滑的大舌頭舔著小嗝嗝。

　　「啊！呃！」小嗝嗝舉起雙手左躲右閃，「沒、沒牙！你知道這洗不掉！」

　　沒牙笑得很開心，乾脆整隻龍壓到小嗝嗝身上。

　　亞絲翠挑起眉，看著這一人一龍那宛若小情侶的互動。

　　「嗚哇喔！」鼻涕粗刻意的驚呼，「你未來老公被一隻龍調戲了。」

　　「鼻涕粗，你不討好暴芙那特，反而跑來這裡看小嗝嗝被調戲是想做什麼？」亞絲翠冷冷的斜視他一眼。

　　鼻涕粗聳聳肩，「我的公主忍受不住我的英俊，到現在都還沒起床呢。」

　　「吼吼──」沒牙突然興奮的叫了起來，咬住小嗝嗝的衣領一甩，甩到自己背上，拔腿便奔馳起來。

　　亞絲翠連忙上前，「小嗝嗝！你要去哪裡？」

　　小嗝嗝緊緊抓住沒牙的鞍坐怕被摔下去，「我也不知道啊！」

　　沒牙見背上的人坐穩了，也不再客氣，往懸崖邊跑去。

　　牠一躍而下，絲毫沒有猶豫。

　　「小嗝嗝！」即使知道她們倆常玩這遊戲，亞絲翠還是不自覺的緊張了下。

　　「吼───」

　　沒牙一陣長嘯，由下而上飛快的竄入空中，留下滿是無奈的其餘人。

　　「嗚哇喔！」鼻涕粗搖頭嘆息，滿臉的戲謔，「你老公被夜煞綁架啦！哈──嗚！」

　　亞絲翠淡淡的放下拳頭，無奈地接下小嗝嗝身為族長的工作。

　　──六個小時後

　　小嗝嗝終於從綁架犯──沒牙手中脫離。

　　由於時間尚早，於是小嗝嗝繼續完成他一天應該要做的工作，而沒牙也不再刻意的打擾他，只是乖乖地跟在一旁，不時吸引小嗝嗝的注意、撒撒嬌，安分的不得了。

　　然而，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事件，再次上演──他們的族長被夜煞至尊龍綁架。

　　而且一樣六小時後完整歸來。

　　從此以後，天天如此。

　　於是博克島多了個不成文的馴龍習俗。

　　一天至少要留六小時陪自己的龍飛行。

　　──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