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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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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堂的视线是小火慢灼的胶,温暖而黏腻,直到他的吻落在了霍小刀单薄的唇角上时,他依然不明白自己的内心怎么会如此迅速又彻底地再次向霍小刀缴械投降。亲人的血和霍小刀的脸在段玉堂的内心交替出现,浴血交战,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靠近霍小刀的念头。
霍小刀光裸的背,曲线优美如名贵瓷器的器身,微曲的双臂似姣艳蝴蝶的翅翼。段玉堂哑着嗓子轻声唤他“小刀”,霍小刀猛地低头噙住了他的唇,深情而长久,几乎让段玉堂喘不过气来。下一刻,霍小刀漾出绝世艳丽的笑容,褪去了长袍下多余的衣物,跨坐在段玉堂小腹下尚完好的大腿上。
缠绵,厮磨,叠颈相交……霍小刀多么希望时光可以永远的定格在这一点,永远不要向前。把彼此交给对方,赤身相合,心意相通,没有爱的折磨,也没有恨的痛苦。只要在段玉堂的耳边浅吟低酌,只要在彼此的眼中生根发芽,不去世事的多磨,不去管他人的眼光。
霍小刀醺红了脸,跷起腿搭在段玉堂的腰间,细碎的低吟“玉堂……”。段玉堂的眼中便只剩下他的眼、他的笑、他的脸,他的世界里在这一刻,只有霍小刀……
乌眼四终于是死了,他不过霍小刀用来对付顾萧然的一颗棋子,却妄想以此要胁,得陇望蜀,在赤焰堂中分得一杯一本万的羹。可是,他却显然忘记了,霍小刀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心慈手软”的霍五爷了。他死在青州的街头那一天,没有人为他收尸。
赤焰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青州周边五省的地界壮大起来,似乎短短几个月之间,江湖的□□开始风一般传播着一个消息:从前的“袖中刀”没有死,也没有退出江湖,他已经是赤焰堂背后真正的当家人了。一时间,赌场、妓院、茶叶、盐道,好像所有的生意都开始有了赤焰堂的涉足。□□中人提起赤焰堂三个字又有了从前闻名色变的感觉。
直到这一年的冬天,霍小刀从几百里的牧州赤焰堂分阜得到了一个消息:驻守牧州的军队战败了,几乎是全军覆没。而所有的残部在几天之内被日军消灭殆尽,牧州驻守军队司令的头颅被挂在了城楼之上。
霍小刀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和总堂的厅内抱着一只精巧的正德年间的铜制手炉取暖,他的手猛一哆嗦,小小的手炉“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炉灰四散。霍小刀颤抖着蹲下身去捡,却摸在了滚烫的兽首上,狠狠地一缩手。坐在身边的段玉堂从背后伸出手死死地抱住了他纤薄的肩臂,下一瞬,霍小刀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他呜咽的低泣几乎没有声音,可是,段玉堂却必须用尽全力才能不让怀里的人颤抖的更厉害。霍小刀妩媚的眼中赤红嫣然,他咬着牙说道,我要去看他最后一眼,最后一眼。
一个死人的头颅,被挂在高高的城楼上,他仰起头就可以看见他灰白死沉的脸。就是这个人在不久前,还在青州的郊外与他在夕阳下告别,他似乎还能听见他在耳边轻声的笑语,也是他在风雨交加的绝境里救了他一命,可是,这一刻,他居然已经死了。死去的头颅上沾满了硝烟的灰烬与鲜红的血迹,甚至瞎了一只眼睛。
霍小刀在城楼下的阴暗角落里死死捂住嘴,胃中一阵烧灼的翻滚和痛,却哭不出也说不出,只能死死地瞪着那个早已死去的头颅,袁绍杰的头颅。那只头颅上至死未闭的另一只眼睛依旧如昔日的漆黑晶亮,他似乎还能看到他眼中那抹温柔似水的笑意。霍小刀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晕死在了身后的段玉堂身边。
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彼时他坐在马上英姿飒爽地说出这句话时,他没有想到这就是永别。今生再相见之日,已是生离……死别。
三天后,霍小刀在纷飞的大雪中回到了青州,他不得不回来。没有人能从戒备森严重兵防守的城门楼子上取下袁绍杰的人头,即便是他霍小刀也不能,他跛了的腿使得他早已不能像当年一般的一跃三丈。
他所能做的疏通所有能够用得上的关系,在月黑星稀的夜晚,将袁绍杰失去了头颅的尸身埋葬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林。当手下们将一铲铲黄土泼到袁绍杰已经换上新衣的尸身上时,霍小刀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段玉堂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越攥越紧。他太过明白这个掩埋与黄土中的人对于霍小刀意味着什么。袁绍杰,在霍小刀人生的画卷里,他已经用死亡落下了隽永不衰的一笔。不论他曾经怎样嫉恨袁绍杰与霍小刀的关系,至此为止,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战死在牧州的袁绍杰,已经尽到了他作为一个军人的本分。将军百战死,对于一个军人而言,也许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回到了青州的霍小刀迅速地开始了对赤炎堂内部的新一轮大清洗。将堂中所有关系重大的生意并及水运陆运的码头交到几个最信任的部下手里。剔除了赤炎堂资本中来历不明及不够干净的部分。霍小刀并不通晓政治,但是多年的江湖经验和牧州的战事已让他敏锐地察觉到战争绝不会到此为止,没有人可以轻易地全身而退。把最重要的东西握在自己人的手里,才能把危险降到最低,这些,就是他从血与火中学会的道理。
可是无论霍小刀的意愿是什么,有些时候事态永远会向着人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一发不可收拾。到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青州城的驻军在一夜之间撤出百里之外,城内富贾名流开始举家外迁。终于有一天,霍小刀早起站在院中想着青花瓷的大鱼缸里透着米粒大小的鱼食的时候,外堂一个小弟慌慌张张地一头闯了进来,煞白了脸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五爷,不好了,他们进城了。”霍小刀的手忽地一顿,利落地抛掉了剩下的鱼食,走出堂外,迎着初晨微薄的曦光,一面膏药旗正插在青州城头上迎着风摇曳飘荡,霍小刀俏丽的脸颊上笼上了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