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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英雄救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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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起来,感觉眼睛不舒服,干涩酸胀,连晨练都因为眼睛而没有心情,洗漱后,傅清月牵了马往城南外出去,刚刚照了镜子,整个眼睛都是红红的,用阿碧熬的一些桑叶水洗了洗,稍缓了一些,不过迎风便落泪,看来晚上不能看太晚的书,屋里点了熏蚊子的香条,油灯的烟雾也大,整个屋里烟熏火燎的。
傅清月牵着马,走在清晨的街市上,手里拿着阿碧临出门时给她塞的水囊,说是降火清热的凉茶,对眼睛有好处,傅清月喝了一口,甘甜青涩,不是很难喝。
快到城门时,她把水囊系在马鞍处,准备跨马出城,丈远外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眼睛不现在但难受,视物比平日模糊了许多,傅清月揉了揉眼睛,才勉强看清,待认出是谁时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竟是董煜。
想不到在清晨里又一次遇见他,相隔不过月余,这人怎么一大早就在街上乱逛,傅清月刚有隐藏的心,就被自己鄙夷掉,大大方方地跨马提缰,上回捉弄他都不怕,如今为何要躲。
董煜没有看到傅清月,他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步履缓慢凝重,走路蹒跚歪扭,过往的行人都避着他,如果傅清月没有瞧错的话,那人的头发没有束好,束发的玉冠歪着,有一缕飘散在耳侧,挎散着衣衫,竟没有束腰带,奇怪,最是注重仪表妆容干净整洁的人,竟会有这么不修边幅的一天?
他的背影颓废寂寥,似乎万灰俱灭,傅清月瞧着不舒服,收紧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往城门外飞奔而去,这人处事一向神秘,上回见着他与那中年人奇奇怪怪的动作就让人费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也没这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合浦县连着几日大雨,地上泥泞,马蹄子跨跑在道上,污泥四溅,天也阴沉沉的,还会有雨,不过凉爽了许多,额头上的痱子都消掉了,主要是三爷离开合浦县后,傅清月一直担着的心宽了许多,一如这气候。
果然不一会又下起了暴雨,桑园里的工人们把能架高的东西都架了起来,听本地人说,这时候是洪水易发的时段,把不能泡水的东西都架到高处,以防万一,傅清月听了会有洪水很是惊讶,后来明白了不是山洪暴发的那种,才把讶异收起来。
暴雨下了整日,工人们都陆续回去了,傅清月不放心又在园子里巡了一圈,出门时听到远远地传来敲锣声,很是紧凑高亢,不明白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敲锣打鼓。
回去的路上,天像崩了个缺口,雨像泼水一样的磅礴,傅清月披着斗笠蓑衣倒还好,可马不愿意了,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很多地方沟渠里的水都漫了出来,看不清楚哪里是路面,马儿喷着重重的鼻气,傅清月寻了一处高凸的土坡,下了马,打算等雨势小些再走。
王家府门口,王文谦和海生刚回到,海生率先下马,“公子,好大的雨,估计南流江的水要满了。”海生接过王文谦脱下的蓑衣,用干爽毛巾替他擦拭身上的雨水。
“嗯,郡府的意思是继续下就要开堤泄洪,这次洪水是难免的了,仲园的东西都归置好了。”王文谦弹甩衣袖上的水珠。
“归置好了,公子放心,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早早的做好准备,虾仔他们经验丰富,会妥当安置。”海生把缰绳交给出来牵马的仆人,其中一人附到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海生的脸色微变。
“噔噔呛”的锣声如晴天惊雷,贸然闯进众人的耳中,王文谦眉毛一挑,“这才刚刚提到,这会就开堤泄洪了。”
海生却是一惊,急道:“公子,刚刚下人们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傅家二小姐还在桑园那边。”
闻言一怔,一缕担忧在王文谦的眸中一闪而过,“海生,你派人到傅家问个明白,有什么情况赶紧回来告诉我。”
锣声仍旧响个不停,它警示人们,洪水会如猛兽一样凶猛噬人。
傅清月对合浦郡会有洪涝这事根本毫无概念,以前听说时事政治时,曾听闻某某州郡山洪暴发,江河湖堤被冲垮,水灾造成当地多少人死亡或没了家园,可那也只是听说,生活在长安这样的帝都皇城之下,何曾当面见识过这样的自然灾害,闻言也是唏嘘难过一会,不一会儿就抛到脑后疯玩去了。
雨势渐小,傅清月走走停停,有些地方水太深不得不改了方向,不想越改越偏,耽误了时辰不说,路竟是饶得愈来愈远,等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不知哪里来的水流,淹没了路面,连着洼塘沟渠,都分不清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了,到处水茫茫的一片,因改了路,又不熟悉地面的情况,不敢贸然涉水,只得又寻了一处没被淹的小土坡,一人一马的站着。
太阳开始西下,往日这时还天光大亮,今日乌云密布,天色开始沉了下来,傅清月站了这么久竟一个人也没遇到。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水势上涨的趋势很快,已经快要漫到脚下了,傅清月目测自己站的小土坡,有一个成人的大腿高,想不到半个时辰不到,水已涨得这么高,四周一片静谧,只半空中乌压压地飞着许多蜻蜓和黑色的蝙蝠,污浊的水流泛着黄色的泡沫,时不时地飘过一只鸡或鸭的尸体,这才让傅清月慢慢地感觉出害怕来,原来这就是闻名不如见面的洪水啊。
又过了一会,水已漫到脚踝,身旁的马不安分地踏着水,嘶鸣了起来,傅清月鄙视地瞥了它一眼,你慌什么?我还没着急呢?你天生会水,我泅水的功夫只是半拉子,这水,想着全身要泡在黄不拉几的污泥水中,不禁全身一寒。
天色逐渐暗下来,家里怕是着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涉水回去,远处闪过的火光让傅清月眼前一亮,立马扯开嗓子喊道:“哎,喂,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身旁的马儿也跟着凑热闹高调地嘶鸣了两声,惹得傅清月赞许的在它鬓毛处挠了两把。
似乎听到这边的声音,火光更亮了些,傅清月惊喜地又叫了几嗓子,隐隐约约传来:“那边,那边有马嘶声?”
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傅清月喜不自禁,逗弄着马儿又嘶鸣了几下,待对方确认这边有人后,火光缓缓地靠近,竟是两个小竹筏,依着身形,依稀可见竹筏上分别站着两名男子,一站一撑筏,前面一个背手而立,身长玉立,后面竹筏上站着的人拿着火把,发出微弱的火光,傅清月瞧不清楚是什么人,这样孤立无援,如孤岛一样立在茫茫洪水中,求助于不相识的人,不禁让人心生惧意,万一是歹徒怎么办呢?
“傅清月?傅清月。”一个询问的声音。
心中一松,这声音她认得,喜道:“是我,王公子?”
“嗯,你先别动,等我过来。”王文谦心中一松,命竹筏加快了速度。
傅清月站在水中,竹筏靠近过来,傅清月赶忙涉水走了过去,“你,没什么事吧。”王文谦伸手把傅清月拉上竹筏,周身打量了她两下。
傅清月心中喜悦,一直咧着嘴,她还没从刚刚绝处逢生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庆幸自己的运气好,王文谦背着光,看不清楚面部表情,傅清月对他甜甜一笑,连连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王文谦淡淡地说:“没事就好。”吩咐掌筏的人往回走。
月光稀冷,只撑筏撩起水波发出寥落的“哗啦”声,不说话多不好:“你是怎么寻过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王文谦看了她一眼,火把的光芒在她眼中映出两处小小的火焰,耀人心魄,脸上笑靥如花,红唇贝齿,竟让人不敢直视,“我刚好路过,听到马嘶声,便过来了。”
傅清月瞅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涉水的马儿,水面刚碰到马腹,憋了憋嘴,尽诳人,他不肯说实话,自己也没意思,只好转移话题,“这合浦郡的洪水是从哪里来的,是山洪暴发决堤了吗?”
王文谦嘴角一弯,刚到合浦郡果然不太了解这里的状况,“连日大雨,南流江的水满为患,本来郡府要开堤放水,不想倒是疏通不及时,决堤了,刚刚的鸣锣就是提醒乡亲们堤坝已被冲开,洪水会漫进城中,因堤坝被冲垮,水漫的速度很快,郡府示警叫大家注意防洪抗灾。”王文谦一边答傅清月,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到处黑呼呼的,能看到什么?傅清月惊讶道,南流江她知道,这么大的江水最终流向大海,如果水流疏通不及时,一定的限度后决堤漫出,殃及周围的村庄也是极有可能,刚刚的锣声她是听到了,却不知是为了这个,“家里也会进水吗?有多深?多久才会退?”
傅家现在住的府邸是早年合浦县的一个乡绅修建,因举家搬迁而空置,因熟悉合浦的气候,房屋大都建有阁楼,地基结构也是经过特殊处理,洪水进屋不是问题,“现在还不知有多深,大约两三天后才能退尽。虽然水势不大,但也不要出来到处淌水,水灾之后还要防止各种病疫,今日回去后要用清水冲洗身上,这水不太干净。”王文谦温和地说。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隐晦,傅清月却是听出了别的意思,何止不干净,简直就是脏得可怕,到处飘着死鸡死猪的,说不定还有,一个念头闪过,傅清月哆嗦了一下,赶紧小步地移到王文谦的身侧,只是水都淹进院子里了,如何取水?
王文谦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傅清月咧嘴露出洁白无比的小贝齿,无辜可爱,他随即温和一笑。
正意境朦胧时,伴着一声巨响,“公子小心!”惊呼声未落,傅清月已“啊”地一声跌落水中,事发突然,王文谦伸出的手只抓到她的一片衣角。
转折太过突然,一个踉跄,傅清月没有丝豪准备就被掀翻进水,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落水的瞬间呛了一口水,等意识到自己会水,回过神来又发现这水脏得不行,随即立马石化懵掉,恶心得不行,突然,伸手所触是一个滑腻腻的东西,心中惊恐,挣扎着避开,因紧张过度,没等站稳又重新没入了水中。
以为会再恶心一回,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托起了她,“傅清月,傅清月,你怎么样?”傅清月就着托扶的力道站起,一露出水面赶紧抹掉自己脸上的水,大口的喘气,完全不顾淑女的形象连吐了几口吐沫,被水一泡,不知是这水太脏,还是自己眼睛本来就不舒服,此刻眼睛刺痛异常,半天都睁不开。
“王公子,我没事。”傅清月很想对他一笑,可挤了半天都挤不出来一个笑容来,眼泪横流,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站直了后才发现水刚到胸口,水流很急,地上的泥土被水泡得发软,刚刚摔进水的时候一只鞋不知被水冲到了哪,站都站不稳,只能依靠着王文谦的臂膀才能勉强站住。
王文谦的衣衫尽湿,他夹扶着傅清月站好后,沉声问了一句:“大伙怎么样,可都安好?”
竹筏被一个黑色物件撞到,天色晦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应该是被洪水冲过来的杂物垃圾,这一段水流湍急,垃圾庞大,牵扯勾带着竹筏撞到树上,连带着后面的竹筏停泊不及时,撞上了前面的竹筏,两筏相撞,洪水又重新带着冲来另一堆垃圾,冲撞力度之大,竹筏应声断裂,筏上的人都被掀翻进水。
跟着王文谦出来的一共三人,两人分别掌筏,一人持火把,现在大伙落水,火把入水熄灭,依着冷清朦胧的月光,灰蒙蒙地看不真确。
“公子,水生的脚不能动了,我和阿海都没事。”一个洪亮的声音答道。
王文谦一脸凝重,洪水冲过来的垃圾极其危险,此地不宜久留。傅清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夹着自己的手臂紧了一下,情况危急,竹筏没了,还有一人受伤,此处离城还有十几里。
王文谦吩咐阿海在前面带路,水生骑马,小七负责牵马,马是从长安带过来的,又是涉水又是驮人,折腾了半天它才愿意走,傅清月看了水生一眼,他脸色苍白,上马很是费劲。
月光清冷,到处寒茫茫的一片,现在是盛夏,可全身湿透地泡在水中,风一吹,让人不寒而栗,身边忽地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别怕,有我在呢,这个交叉口水流是急了些,过了此处就好。”许是感觉出她轻微地寒颤,王文谦紧紧地挟抱着傅清月涉水而走。
身上的衣裙全湿透,在水中行走带来不少阻力,可又不能脱掉,只能深一步浅一步地慢慢往前挪,依稀认得路边泡在水中的榕树,有些眼熟,傅清月问:“这一路回去都会有这么深的水吗?”
王文谦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有些地势高的,水就没那么深,不过这几日下的都是暴雨,南流江的源头,西北那边也是连日暴雨,这水估摸着哪都能光顾上。”
快到胸口的深度涉水本就费劲,穿的深衣又是一个累赘,带扶着她,王文谦说话之间气息有些微喘,跟他挨得近,傅清月都能感觉到轻微的热气喷在自己的脸颊,鼻端素饶着一股男子陌生的,满含阳刚的气息,不禁心神一荡,调侃道:“你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王文谦脚步一滞,不过很快就行走如常,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反问她:“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