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成痴》褚枫

5、第三章：全

　　如果不去努力，我们永远不知道我们坚强到什么程度。
　　——程落

　　程落看看自己的账户，八千块，他们一家的全部积蓄了，而程西喜欢画画，她还想给程西报一个周末学习班，程东以前就在学跆拳道，虽然停了这么长时间，程落知道他是喜欢的，所以她想着这个学期再给他俩把学习班报上。
　　程落去了少年宫，看看价位，两个学习班都是一个学期一千，程落想一想，然后交了钱。
　　从少年宫出来，程落去了职业介绍所，里面人让她交了二十块钱报名费之后让她回家等消息，程落本来没抱希望，结果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介绍所的电话，介绍所问她钟点工干吗，一个小时十块，给人打扫卫生和做饭，程落立刻答应了，那时候普通上班族的平均工资也才一千五左右。
　　程落按照约定去了一个别墅区，找到号码之后程落按了门铃，里面出来一个老太太，年龄得有七八十了，老太太让她帮忙打扫一下家里，尤其是厨房，之后帮忙做顿饭就可以了。
　　程落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别墅是两层的，大概需要些时间，所以程落对老太太说：“奶奶，不然您去房间休息吧，我弄得都是尘土，怕呛着您。”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没事，好长时间也没人和我说话了，我们说说话。”
　　程落猜测老人的孩子可能都不在身边所以挺孤单的，想到这里程落便故意说些笑话什么的逗老太太开心。老太太问程落多大，程落说十八，老太太便问她怎么不上学，程落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回答说：“我还有弟弟妹妹。”老太太问她父母呢，程落说：“去世了。”
　　老太太就不提了，大概是活得久了看的世事也多了，所以她也只能在程落利落的打扫完屋子做好饭之后多给了她一点钱。

　　程落挺高兴的，拿着四十块钱回了家，再后来介绍所打电话说让她过去领钱，她还挺纳闷说：“雇主不是给了吗？”介绍所就生气了，说她私自和雇主结算，这种没有信誉的人以后绝对不会用了，程落这才知道，老太太给的这四十其实都是小费，她应该是去和介绍所结算，介绍所中间吃的就是回扣这种东西。
　　程落难受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下了，毕竟这是她没弄清楚情况，以前从来没想过这回事，现在知道了也算是学习了。

　　下午程落便找了另一家职业介绍所，交了定金之后程落手里就剩下二十了，她看看时间才刚下午一点，买了个摊煎饼之后她就坐在熙熙攘攘的街道边吃了起来。
　　程落看到那个摊煎饼的摊位前一直有人，一个小时过去，这个煎饼摊竟然做了二十多个客人，算一下竟然一个小时就有四十块钱的营业额，程落心动了，她上前又买了一个摊煎饼然后问摊主：“生意怎么样？”
　　摊主笑嘻嘻地说：“还行。”
　　“你这一天能赚多少钱啊，我刚才去干钟点工，三个小时才赚了三十块钱呢，唉。”
　　摊主看程落也没什么恶意便笑道：“多了一天两三百，少了怎么着也有一百。”
　　“哇，好厉害。”程落故意表现的一脸崇拜的样子，摊主就笑道：“想摆？”
　　程落拼命点头，摊主一拍手说：“只要不在我附近摆，我教你。”
　　“真的？大哥你真是好人。”

　　被漂亮女孩一夸摊主也有点羞赧了，程落蹲在摊主身后看他摊了一天煎饼，收摊的时候摊主说：“走，我带你买器械去。”
　　“器械？”
　　“这个小推车，还有炉子铲子什么的，你不会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程落嘿嘿笑了一下。
　　最后程落去了市场，但是什么都没有买，因为她没带钱，只能谢了摊主之后回家了，但是去摆摊的主意她倒是打定了。

　　程落回家之后程东和程西都还没回来，于是哼着小曲她便开始做饭，十月初的天气其实算得上舒爽，程落做饭的时候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梧桐，虽然还不是一片金黄，但是这么一眼看去也不再是浓重的绿色了，“收获的季节呢”，成落低语，说完后自己却笑了出来。

　　或许就是如此，困苦面前有人捶胸顿足涕泪横流想要问“为什么上天这么对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也有人沉默不语，将担子一把挑起，不管自己的身板是不是够挺拔，然而那个捶胸顿足的一定生活得更加困苦，而选择将担子挑起来的，虽然不一定会富裕，但是一定能好好生活。

　　十八岁的程落笑着将菜都炒好，而后去买了几个馒头，等馒头买回来程东和程西也回来了。

　　程落心情不错，领着两个孩子去洗手的时候程东问她：“姐姐，你今天很高兴？”
　　程落点头：“是呢。”
　　程西甩着手上的水，程落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粉色毛巾，那是她专用的，程西乖乖把手擦干净，然后就伸着手去戳程落的脸，程落抱她起来让她戳了一下，程西嘿嘿笑，然后说：“姐姐为什么高兴？”
　　程落食指点点程西的脑门问：“小西也很高兴，是不是？”
　　“因为姐姐高兴，小西就高兴。”

　　程落一愣，她已经渐渐知道自己对这两个孩子的影响是多大了，其实说起来也算是他俩在迁就着程落吧。程落笑一笑而后说：“姐姐以后就能赚很多钱了，到时候给你们买很多很多礼物。”

　　程东比程西其实就大了半个小时，但是或许程西真的被他们宠惯了，即便开学后已经是二年级，其实程西还是和五六岁一样，程东则不一样，程东从小就被教育他是哥哥所以要有哥哥的样子，而程东也安静，不怎么闹腾，和程西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很有哥哥的样子，也就是因为他这么懂事，程落心里总觉得对不起程东。
　　程西正嘿嘿笑着说以后要吃很多巧克力，程落转头看向程东，此时程东竟然和个大人一样看着程西，眼里都是宠溺，好像确实是个哥哥。

　　程落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有时候真的希望程东能任性一点像个孩子一点，可是就算她什么都不说，程东也已经知道了生活的艰辛，他从来不要什么东西，不过才八岁就已经学着做简单的家务。
　　程落在让弟弟妹妹睡着后，自己躺在床上，转脸就看到秋日高远的星空，她想她一定要给程东和程西最好的。

　　程落第二天真的去买了做摊煎饼的东西，从小推车到装材料的盒子，从做摊煎饼的鏊子到铲子等等，一共花了她将近五千块钱，程落故意不去看账户余额而是看着自己准备的这些东西很是期待未来。

　　程落临时认识的那个摊主名叫蒋恒，三十五岁，不过看上去可能要四十了，很热心地教了一整天程落要怎么做煎饼才会好吃。一天下来，摊主少了不少收入，程落于心不忍，于是说请他吃饭，摊主笑的时候有点腼腆，他说：“不了，家里还有人等着吃饭。”程落觉得他说家里有人等着吃饭的时候很幸福，或许，在不了解别人的时候，我们总觉得别人是幸福的，只要他会笑。

　　程落去了城市的一个批发街附近，之所以去哪里是因为批发街都是凌晨和早上人多，到了下午就不怎么有人了，所以她可以早点回家，因为她的家里也有人等着吃饭。

　　第一天程落四点就起了，给程东和程西把早饭做好，放在保温桶里，然后带着昨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去了，去到之后也已经将近六点了，程落在一个拐角处找了个位子，等摆好摊位，竟然已经有人在等了。
　　一块五一个的摊煎饼，程落卖得很好，一天下来他准备的两百张煎饼竟然都卖出去了，而且那时候还不到下午三点，程落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多买点料，不过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真的是她没想到的。

　　程落收拾东西的时候心情依旧特别好，两百个煎饼就是三百块的营业额，除去成本怎么也能赚个一百五左右，程落心里开始算一百五乘以三十天，再乘以十二个月，越想越高兴。把剩下的蔬菜都收拾好了，一抬头她就看到自己的小推车面前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身形颀长，面色冷峻，如果不了解会以为他是个冷漠的人，实际上他真的是个温润的人，他话不多不常笑，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却会让人觉得温暖如春。

　　瞠目结舌！

　　“罗……沉墨……？”
　　罗沉墨穿了一件米色的薄风衣，低着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一半眼睛，程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心口的钝疼一点点让她清醒。
　　“你好啊，好久不见。”程落让自己笑得自然，可是一低头却看到自己的围裙上几点油渍，那是她用了许久的围裙，来卖煎饼又不舍得买新的，所以就这么穿着旧的就来了，摊煎饼的过程中很容易溅到油星，围裙上那几点就是今天溅上去的。
　　如果她一直认为和罗沉墨以后可能走的是两种人生，那么此刻程落终于清清楚楚地明白了所谓“两种人生”到底代表了什么。

　　程落将脑后松散了的发带拿下来，而后直接用手拢了一下又把发带带上了，没有梳子，头发自然不会顺滑，可是程落竟然觉得无所谓，接着她将自己的围裙解了下来，折好放起来，再然后她推起小推车，对面前那个一直低头不说话的人说：“请让一下，我要回家了。”
　　一开始的惊讶，之后的尴尬，到现在的无所谓，程落觉得有时候人的成熟伴随着的是最彻骨的绝望，就如此刻，明明心如血滴，可是她依旧只能推着自己的小推车而后对他说一句：“请让一下。”

　　之后呢？

　　便是擦肩而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