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成痴》褚枫

18、第九章：下

　　罗沉墨说是走走，结果就真的是走走，他们从一小走到中心广场，而后从中心广场又走到火车站，罗沉墨问程落：“累了吗？”
　　程落摇摇头，罗沉墨说：“不然回去吧，你也休息休息。”
　　程落说：“好。”
　　之后罗沉墨就开始送程落回家，路上罗沉墨问：“程东和程西怎么了？”问题问得有点漫不经心，却卸去了程落的防备，程落将程东和程西的情况都说了，罗沉墨偶尔插入几句，并不多，只是引导程落说下去。程落说完之后，罗沉墨想了一会才开口道：“程东的事情交给钟老师吧，他在引导孩子的心理方面很在行，至于程西，我想她大概怕的是你和程东可能离开她吧，或许，她只是想引起你们的注意。”

　　程落一惊，确实，程西和丁小克其实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呢？程落有点无奈，大概刚知道所以有点焦躁了，明明丁小克的事情能想明白，程西的她自然也能，只是她还是太过稚嫩了，所以一时还没有接受。

　　罗沉墨继续说：“程西其实并非活泼的孩子，她好像只是声音比较大，女孩子都这样，你只要让她明白你永远不会离开她就好。”
　　程落点点头：“以前也说过，但是可能她没有从内心感觉到吧。”
　　“不，可能你以前说了，让她猜测到你可能想过要抛弃她。”
　　程落瞳孔骤缩，她确实是偷偷想过要送弟弟妹妹去孤儿院的，这他们也感觉到了？

　　“失去父母让她非常敏感，所以，程落，这些话你要经常说，而且要认真，直到她彻底将你的话放在心上，并且当真。”
　　“我知道了。”

　　将程落送到家门口，两人看看时间竟然就这么干走了三个小时，而且程落一点没有觉得累，在程落家门口，罗沉墨说：“程落，以后有事情可以随时找我，我们至少还是朋友。”
　　程落点点头，却没有回答。
　　“那我走了，再见。”
　　程落抬头，想要请他进家里喝杯茶，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再见。”

　　罗沉墨刚走了几步，就有个人冲出来，程落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就被打了一棍子，罗沉墨根本没想到那个人是冲着程落去的，待他明白过来就冲过去和那个拿着棍子的人打起来。
　　罗沉墨少年时候练过几年武术，虽然都只是些武术套路，可是对付一个常年耗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人来说还算轻松。罗沉墨将那人制服，此时也有村民过来，被罗沉墨制服的正是程落叔叔家的大儿子程自强。
　　程自强被罗沉墨双手反剪压在地上，口中却不停骂骂咧咧：“程落你个丧良心的，你家这么大，给我们一点能怎样，那房子明明就不是你的，明明就是我爷爷的，凭什么给你，你这个贱货……”

　　程自强越骂越难听，周围村民开始反过来骂他，“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还不知好歹，那房子本来就是程落爸妈的，凭什么要给你啊。”
　　“就是，你结婚没房子，和程落什么关系，你比程落还大呢，真是。”
　　“明明人家的东西，非要说是自己的，程自强，你恶心不恶心。”
　　“没工作娶不上媳妇你怪谁去，活该。”
　　……

　　罗沉墨让村民把程自强压住，而后自己拨了电话报警，报完警，罗沉墨转头看程落，她靠在门上，脸色惨白，罗沉墨走到她面前小声问：“程落，没事吧？”
　　程落似乎没有看到罗沉墨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罗沉墨又叫了她几声，程落的视线这才落到罗沉墨脸上，“罗……沉墨？”

　　程落说完就倒在了罗沉墨身上，而罗沉墨这才看到程落脑后的鲜血，触目惊心！

　　警车很快来了，救护车却一直没到，罗沉墨的声音开始发抖：“程落，程落，醒醒，醒醒……”
　　终于救护车尖利的声音划入罗沉墨的意识，“你们让开，救护车来了。”
　　村民们纷纷后退给救护车让出一条道，医护人员下车后立刻做了最基本的检查，而后罗沉墨帮着医护人员将程落抬上车，医护人员在车子上又做了进一步检查，检查完后他们便坐到旁边去了，罗沉墨问：“她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昏过去了，头上的伤口流血量比较大，所以吓人，不过没大碍，现在怕的就是脑子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脑子里面？”
　　“伤口在后脑，如果严重，可能……”
　　“不要说！”罗沉墨忽然厉声喝止，医护人员看看他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朋友。”
　　“她的家人呢？”
　　“父母双亡，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年龄很小，医生你放心，她的事情我来负责，所有医院费用我会出的。”
　　“那倒不是，如果脑袋真的有问题需要手术什么的，不是她的家人没法签字啊。”
　　罗沉墨有点坐不稳：“需要手术？”
　　“不一定，只是说如果。”
　　罗沉墨心跳更加快，他看着担架上的程落，只能祈求上苍怜悯，她不过才十九岁啊。

　　坐在等候室里，罗沉墨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害怕，直到一个小时之后程落被推出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就有点脑震荡，休息休息应该就好了。”
　　罗沉墨长舒一口气，他到病房看着还在沉睡的程落，忽然想起程东和程西，于是赶紧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哟，小沉墨，这是刚见完我就想我了？抱歉啊，你姐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姐，我求你件事，钟老师班的程东和程西，你能不能今晚照顾他们一下？”
　　“啊？”
　　“他们的姐姐现在在医院，父母都已经去世，所以你能照顾他们一晚吗？”
　　“可以，但是我要怎么和他们说啊？”
　　“随你，明天不然我来解释。”
　　“你不是明天早上的火车吗？”
　　“推后两天再回学校也没事。”

　　程落醒来的时候是深夜两点，睁开眼就看到满目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床边还有一张白色的凳子。
　　“我在医院吗？”程落自言自语，脑后传来丝丝疼痛，不过并不严重。
　　程落想要起来，因为她想去个厕所，可是刚坐好，罗沉墨就过来了：“你醒了？需要什么？水？还是饿了？”
　　程落歪歪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慌张的罗沉墨，罗沉墨应该永远都是冷峻的，说话不温不火，做事成竹在胸，面前这个带着疲惫的男子是罗沉墨吗？
　　“罗沉墨？”
　　“是我，你终于醒了。”罗沉墨也终于恢复了一点，至少看到程落已经没事他放下心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昏倒了，我送你来的医院。”
　　“啊？坏了，小东和小西……”
　　“我让我表姐接回去了，表姐说他们已经睡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抱歉啊，打扰你。”
　　“没事。”
　　“我去一下厕所，你回家吧，我没事了。”
　　“你去吧，反正已经晚了，回家反而会打扰到父母，我陪着你吧。”罗沉墨淡淡地说，程落点点头，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她看到墙上的钟表，竟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确实太晚了。

　　程落回病房的时看到外面深远的夜空，繁星点点，清晰明朗，她想起自己四五岁时，父母喜欢在夏夜领她去房顶乘凉，然后父亲总是出同一个谜题：“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银钉，银钉个个会眨眼，一闪一闪亮晶晶。”
　　程落最开始就答出来了，太过简单，就是他们一家看到的星空，可是父亲似乎从来只会这一个谜语，而且谜语只在他们乘凉时才会说起来，于是程落记得特别清晰。
　　此刻看着同样清晰的星空，程落小声念着：“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银钉，银钉个个会眨眼，一闪一闪亮晶晶。”
　　“星空，是吗？”罗沉墨走过来，声音呢柔和，“走吧，不要乱想了，去休息一会。”
　　“睡得好像有点多了，所以不太困。”
　　“那也回去躺着，你需要好好休息。”
　　“嗯，好。”

　　程落不困，罗沉墨也过了最困的那个劲现在竟然也十分清醒，于是罗沉墨把给程落买的饭菜拿出来，程落问他吃过没，罗沉墨摇摇头，他一直吃不下，于是两人就这么半夜里开始吃东西。
　　程落一边吃一边说：“打我的那个人是我叔家的哥哥。”
　　罗沉墨不说话，沉默地吃东西，可是握着筷子的手却越握越紧，程落说：“我没有什么大碍，也不想他因为我的事情真的有什么牢狱之灾，对于我叔叔一家人，我只希望我们以后再也没有交集。”
　　罗沉墨抬头：“我帮你。”
　　“嗯？哈哈，不用啦，其实程自强估计也吓坏了，他们本来也就不占理，前几天听说因为没工作没房子，他那个都已经订婚的媳妇跟他分了，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恼羞成怒。”
　　“程落，不要太善良。”罗沉墨说。
　　“哈哈，我才不善良，我只是不想脏了我自己的手而已，这一家人太脏，我不想碰。”
　　“所以，程落，这件事交给我！”

　　程落不再说话，他不希望罗沉墨插手，可是罗沉墨却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他希望能帮上程落，无论在哪方面。

　　程落第二天出院了，出院的时候罗沉墨拿了一身新衣服给她，程落换上，颈间是一条纯白色围巾，很温暖，程落说：“谢谢。”
　　“没事。”
　　“你不是今天要回学校吗？”
　　“推迟了。”
　　“对不起。”
　　“不要想太多。”

　　罗沉墨之后并没有去找程落，程落在家休息了一周，罗沉墨在这一周里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找人去了程落的叔叔家，告诉他们要欺负人最好看清楚那人是不是有后盾，而很明显，程落的后盾非常坚硬，他们惹不起。
　　后来因为程落不追究，程自强也回来了，他们并没有道歉，什么都没说，程落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想理这一家人。

　　程东和程西那一晚在罗沉墨表姐家非常非常安静，两人乖巧地吃饭睡觉，最后第二天上学，但是见到程落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是哭了，他们一直在担心，父母的死亡就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他们在害怕，害怕回家后又是一群人聚在他们家里，然后冷漠地告诉他们，他们的姐姐已经死了。

　　程东和程西抱着程落有点呜咽，程落笑着摸摸两人的脑袋，然后带他们出去吃大餐去了。饭中程落非常认真地告诉程东和程西，她绝对不会有事，并且绝对不会离开他们，程东和程西拼命点头，程西搂着程落的脖子说她也是。

　　罗沉墨一周后回了学校，程落一周后带着帽子去了摊位，程东和程西依然如故，只是有一天程落做饭时有人打电话，程东接的，程落把饭端上桌之后问程东谁打的电话，程东说：“罗沉墨，他给你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让你有事随时找他。”
　　程落沉默着，程东起身把记下来的一串数字递给程落：“这是号码。”
　　程落看着纸条上一串数字，心口有点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