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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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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屠苏听到声响,几乎是转身便逃。
陵端与肇临两个是掌教涵素真人的弟子,入门仅比陵越略晚几年,武功自然不弱。不消片刻,两人便将屠苏按在地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你是谁!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陵端喝道。
屠苏嘴唇紧抿,死死瞪着两人,眼神倔强,一言不发。二人愈是威逼,他便愈是不肯出声。相持间,屠苏的面色已开始变化,眼底透出血光,肤色开始泛红。那脸色在明月高悬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肇临见状大惊,颤抖道:“你,你究竟是人,还是妖怪?”
陵端听见“妖怪”二字,心中不由一怵,再一看屠苏的样子,当真有些妖怪的影子。他越是害怕,便越是硬着头皮作出凶狠的样子,拧着孩子的臂膀道:“快说!再不说,就把你扔到熔妖炉里化了!”
屠苏的脸颊已有红丝攀援而上,眼看煞气马上就要反噬,忽然从紧闭的房门内传出深沉浑厚的嗓音:“陵端、肇临,休得胡来!”
话音甫落,房门应声而开,涵素真人立于门中。
陵越自他身旁飞跃而出,冲至屠苏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抱在怀中。
屠苏嘴角狰狞,依稀仿佛是野兽在亮出利齿。
陵越将他揉在怀里,轻轻摇动:“屠苏,屠苏,你醒醒!”
“屠苏?百里屠苏?”陵端诧异,指着陵越怀里的孩子,“他就是执剑长老新收的徒弟?”
一旁的肇临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欺负的不是别人,正是了不得的紫胤真人高足,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是本门弟子为什么不不早说!你你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大大大半夜坐在这里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此时屠苏的心智已然混沌,陵端与肇临愈是胡言乱语,他便愈是怒火难遏。
陵越见形势不妙,并指在屠苏肩头穴位一点,索性令他昏睡。这是紫胤真人闭关前特意传授的法门,也只在煞气完全侵吞屠苏神智之前有效。在屠苏昏睡之后,再配合天墉城的调息之法,可以缓解煞气反噬的效果。
屠苏头一歪,倒在陵越怀里。陵越将他打横抱起,轻放于一旁石凳之上。他见到屠苏脸上有几处新添伤痕,想是刚才与陵端扭打造成,立时阴下脸:“陵端,是你把他打伤的?”
陵端看大师兄脸上神色,不禁吓了一跳。他还从没见过陵越生这么大的气。以前两人虽然也有过龃龉,但陵越总是秉持首徒风范,从不与他计较。
可陵端觉得这一次不同了,陵越剑眉紧蹙,对自己怒目而视,分明有要将自己大卸八块的意思。他知道陵越轻饶不了自己,一时惊慌,竟胡乱道:“是他,他自己,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我们,我们是为了保护师尊!”
这借口就连涵素真人都听不下去,打断道:“陵端,这么晚了,你们又在这里做什么?”
陵端一愕,想起先前给屠苏偷听到的话,生怕他多事张扬出来。
他眼珠转了转,偷瞥一眼昏睡中的孩子,把手中的发簪悄悄藏入袖中:“我们,我们是来找小师妹一起,一起看星星的!”
“胡闹!”涵素真人拂袖斥道,“什么时辰了还想着玩耍!天墉城岂是你们消遣游乐之地,不务正业!都给我回去!罚你们明天挑满伙房的水缸。”
陵端与肇临两个被师尊训得大气不敢出,悻悻地认错离去。
涵素真人望着两名顽徒背影,长叹一声,看向紫胤的得意门生:“陵越,你方才禀报之事我一定会彻查清楚。那鹿蜀本是性情温良之辈,无故妖化,必定事出有因。青玉坛长老一行不日便将到访,须得在此之前将事情解决,不可惊扰了贵客。现在你先带屠苏回去歇息,待明日天一亮,我便亲自与你上后山一探究竟。”
“是。”陵越恭敬道。
回到临天阁,陵越依照师尊所授心法为屠苏抑制煞气,照顾他睡下。直忙到后半夜,自己也是倦极,伏在床边不一会儿便沉沉入梦。
第二日,临天阁外聚集了不少弟子,涵素真人亲自率众前来,与陵越屠苏一同前往后山。
白天的瀑布与夜晚全然不同。滚滚湍流显得气势雄浑壮阔,潭边草木绿得扎眼,所经之处可闻花卉芳香,哪里见得着一丝妖气?
大队人马穿林而过,声势十分浩大。屠苏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天墉弟子,紧跟在师兄身边亦步亦趋。
“掌教真人,就是此地。”陵越来到山洞前,伸手一指。
穿过瀑布进入山洞对天墉弟子而言并非难事,只是进得洞内,许多人聚在一处,洞里时显得拥挤嘈杂。
屠苏被那噪音吵得皱了皱眉,陵越便牵起他,走在前头带路,与后头的队伍拉开一段距离。
“大师兄,哪里有你说的尸堆?”陵端也奉师命跟来,他行在队头,与陵越相距不远,走到一半便有些不耐烦。
陵越道:“不远了,洞尽处便是。”
屠苏偷偷瞥了眼陵端,又望了望师兄,想起昨夜之事,欲言又止。
洞道狭窄,行走不易,但天墉城制度森严,掌教一声令下,众人便规规矩矩排成两人并行的队列,朝内进发。队伍渐行渐深,也逐渐安静下来。四周可闻潺潺水声,隐约间还可听见洞口瀑布的轰鸣。
很快,队伍便走到山洞尽头。四周除了光秃的石壁已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陵越大感意外。
涵素真人沉声问:“陵越,这是怎么回事?”
陵越俯首:“启禀掌教,昨夜弟子分明在此见到尸堆。据观察应当是鹿蜀的尸身。今日不知为何会没了踪迹,请掌教容弟子再详查。”
涵素真人垂目沉吟一下,颔首答应,转头对其他弟子道:“你们也都去看看。”
陵越遂上前,那原先堆着尸块的地方如今连血迹也不见。他带着屠苏走到暗河边,念咒唤那锦鲤,催动了几遍咒语,水面仍是波平如镜,不见锦鲤踪影。
“师兄,你的鱼……也不见了吗?”屠苏揪着陵越的衣角小声道,说完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陵端。
陵越早已察觉屠苏神情有异,于是半跪下来,拉着他手:“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师兄?”
屠苏咬了咬唇,微一踟蹰,才凑到师兄的耳边,将昨夜听见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陵越一面听一面点头,双眉渐渐锁紧。
陵端站在远处,见到屠苏抓住陵越说话,便死死盯住二人。他见陵越面色愈发重,心中也自不安,终于按捺不住,嚷道:“喂!怪物!你在偷偷摸摸说些什么!”
屠苏刚与陵越说完,回头听见陵端语气凶悍,不禁一凛。
“无妨。”陵越拍了拍屠苏肩膀,将他护在背后,然后招手,“陵端,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