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劫》倾城烟凉

18、通往冰封遗迹的另一条道路

　　漫天黄沙，唯一的一条道路在风沙中稍微显示出了它的轮廓。
　　一队人马以不急不缓的速度行进在这条路上。
　　“我说小哥，哎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王胖子大大咧咧道。
　　张起灵没做声，胖子也就当他是默认了，便又继续道：“我曾经看到过幻境大地图，总归是有点印象的。这风蚀岛和冰封遗迹可不是连在一块儿的啊，而且......”
　　一直沉默的张起灵终于卖了他一个面子，抬眸看了他一眼，道：“相隔甚远。”
　　“那你......”他娘的玩我呢！胖子看着气定神闲的张起灵，后者一点想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差点冲口而出的骂语被他硬生生逼回肚子里，慑于他的身份，却不敢再多问。
　　走在前面的卫兵跑过来询问指令，张起灵看了看头上灰蒙的天空，道：“五分钟后，休整过夜。”
　　以目前队伍的行进速度，走到风蚀岛上唯一能够驻扎的地方，刚好五分钟。
　　胖子将自己的帐篷弄好，把全身上下的装备折腾齐整，走出帐篷。发现一堆一堆的篝火已经燃起，卫兵们三三两两围在火边一边取暖一边闲聊，他们身后是整齐划一的帐篷。
　　胖子暗中数了一下，张家这一次出动了五十人左右，比起前段时间所听说的解语花带了将近两百人前往奥薇沙洲，这点人实在是少了点。
　　话说回来，这点人马能做什么？
　　正猜测着，便看见了离自己不远处，独自坐在火边的瘦削身影。
　　张起灵用绢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一把刀。那刀约一尺长，在火光照耀下闪着寒冷的黑色光泽。胖子刚坐下就注意到了这把刀，有些吃惊：“这......乌金古刀？”
　　张起灵垂眸，眼里却掠过一丝赞许。他把清理完毕的刀用布包好，念出结界咒语。藏好古刀，他站起来，微微一笑：“眼力不错。”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王胖子，也因他这一笑微微发怔，不自觉地有些寒毛倒竖。
　　直至现在，还不见得有谁能够真正能了解这位传闻“阎王一笑，麒麟绕道”的张家族长。
　　张起灵走了几步，突然回身，手一扬，把眼前的火堆熄灭掉。胖子一下子失去了亮光，不由得皱眉道：“怎么了？”
　　“带上装备，跟我来。”张起灵说完就转身进了帐篷。
　　原来好戏在后头！
　　胖子一下子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收拾东西。

　　风蚀岛，顾名思义，风力强力侵蚀而成的地貌。就连老九国内最古老的典籍似乎对这里也不甚了解。因此张起灵一行成功登岛后，也并没有轻易地对这里进行大规模探索与开发。
　　在漫天黄沙之下，无数凶神恶煞静静潜伏。
　　《时光轴》记载有云：“幻境，宝地也。世间珍奇尽聚于此。未见于世之瑰怪亦藏其中。然问询者，寥寥不获，十还一二，皆因其境之诡，其物之凶恶，魑魅魍魉，无不生异。克人无形，致
　　死一瞬。久之，世人皆惧。然天地万物，皆有相克之物，机缘而得灵石，开幻境之道，辟邪魅之欺。灵石，万恶之源，幻境之钥也。聚天地之煞，欺万物之灵。自散弱光，若五色加之，各地
　　而异......然灵石之贵之珍，欲寻而获之难于登天。是以晓其有生而苦求不得之物也。且每灵石现世，尽人之一生，引生灵涂炭......”
　　在这本书里，“灵石”的作用被描写得清晰明了。“灵石”，也就成了众多野心家冒着危险深入幻境的直接目的。
　　事实上，在当时，并没有人亲眼目睹“灵石”，也就是镇守幻境的幻境灵钥的面貌。就连《时光轴》的编者也不得不承认这段文字掺入了许多主观臆测元素。
　　有一个人除外。
　　《流光帛书·下》记载：“风蚀之岛，取刀为重。冰封遗迹，宝蓝之镯。圣吉尔赛，凤舞九天。”
　　汪藏海关于三幻境危险系数的分析，成为张起灵先拿风蚀岛的重要依据之一。
　　流沙河底，他看到了那把黑金古刀，刀身乌黑，闪烁着微光。
　　一条食尸鱼王卧在一旁打盹。
　　流沙河水混着大片黄沙滚滚而流，殷红的血将河水搅得更加浑浊，并迅速给河水染上一层铁锈般的腥臭。河面河岸，张家卫兵们与凶残的食尸鱼厮杀正酣。
　　眼前的黑金古刀浮在水沙之中，已经嗅到了腥甜的气味，暗光愈发强烈，以其轻微而有规律的颤动向眼前的男人表达它的兴奋。
　　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暴走的食尸鱼王，张起灵毫不迟疑，一记暗言飓风向食尸鱼王卷去。
　　伴随着极其凄厉的叫声，鱼王的鲜血喷涌而出。张起灵握住那把古刀，看着手上的鲜血一点一点消失，一笑。
　　风蚀岛，亦嗜血岛。

　　张起灵和王月半站在流沙河畔，看着水沙交融的涌流。
　　胖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水下面，是不是有传送结界？”
　　他如何得知？
　　张起灵心里微讶，脸上却还淡定，问道：“何以见得？”
　　“说起来还真他娘地玄乎。谁不知道水对结界可是致命的毁灭作用？要换之前的我打死也不信在水里还能藏一个结界。”胖子感慨，表情变得有些神秘。“可这种邪乎的事情还真叫我给撞上了。”
　　话说胖子的经历也够写成一本冒险传记了。那还是在去年中秋刚过，胖子去紫枫雪地收集云苓草，这种草喜阴凉，又是当季，因此在清明泉边长势十分好。胖子收集完毕，就地在泉水边洗脸
　　。忽然，他发现泉水有些不对劲。
　　“我也算是雪地的常客了，清明泉一年四季从不结冰，流苏恒定。可那天的水流分明呈逆时针状向池中央辐合，虽然以常人的眼睛也不大能察觉。我想这水里别不是有什么东西啊，索性就用
　　我的刀劈开一条路，想着走进去看看，因为池子也不是很深。但是没想到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居然有漩涡！而且吸附力太他娘的强了，连我这体型居然也被卷了进去。”胖子顿了顿，看见张起灵若有所思，就继续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另一个地方了。”
　　“而且更加邪乎的是，我居然就那样睡在羽翼城大笨钟楼的屋顶！”胖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还好我够机灵，要不然一翻身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羽翼城？
　　张起灵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他一直以为，天水法阵只会在四大神之时空之间存在，没想到居然还牵涉到了羽翼城这个平行的人类时空。
　　还有一个问题。
　　按照他的猜测，天水法阵，必须要有当下幻境的幻境灵钥作为灵力指引，方可开启。而紫枫雪地的幻境灵钥，紫色枫玉，正在他的手上。
　　胖子在一旁感慨完，又继续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那么，这水肯定有什么吧？不然你也不会把胖爷我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不是！”
　　“水下面，是通往冰封遗迹的法阵。”张起灵道。
　　“真的？”胖子眼前一亮，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道：“不对，紫枫雪地不是已经成为你的领地了吗？据我所知，凡是拿到幻境入驻权的人，都可以利用手中的幻境灵钥随意开启四大神之时空之一。从太古草原进入紫枫雪地容易多了吧！为什么你不这样做？！”
　　“知道神之时空传说的人不多，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人。”张起灵淡淡一笑。“但有些东西，只是他们根据已有事实加以想象而成。幻境灵钥的确可以开启神之时空，不过不是随意，是随机。不过，紫枫雪地的桥之阵选择的，的确也是冰封遗迹。”不等胖子惊讶，又继续道：“你的疑惑，我明白。但，从太古草原出发，到雪地或者风蚀岛，路程没有区别。”
　　“这么复杂的东西我这脑子还真不怎么弄得懂。”胖子想了想，摇头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张起灵说完就一直盯着浑浊的河水出神。胖子见状也不再开口，耐下心来站在一旁等待。
　　风蚀岛上一年四季鲜少有雨水光临，因此这里不仅半星绿色也没有，夜晚还十分寒冷。昼夜温差大的缘故，让肆无忌惮的大风随时都可能刮来。流沙河浪泛水涌，很是有一番肃杀之气。但天空却是极其透明晴朗的，深邃的墨蓝天际没有半点瑕疵，连星星也不愿现出来。因此那轮明月特别引人注目。
　　张起灵的目光由河面移向了那轮月亮。
　　圆月越来越亮，越升越高，已经快要到达他们的正上空了。明亮皎洁的月光倾洒到流沙河面，把一片水域照得熠熠生光。
　　就在月亮跃到最高空的一刹那，一直注视着月亮动向的张起灵突然有了行动。
　　胖子还没回过神来，一道暗光就自他身边一闪而过，窜上天空。随着笼罩着暗光的结界力越发变弱，光影渐渐现成实体，勾勒出一把刀的模样。
　　此刻正在高空中旋转不停的刀，正是张起灵手上的黑金古刀。
　　黑金古刀还在不停地翻转，此时似乎具有了极大的吸附力，并且还有了隐隐强化之势。清冽的月华之力自月亮涌出，迅速被古刀吸附而去。
　　随着灵力的增加，黑金古刀暗光变得愈发沉郁。眼看古刀已经因为吸附太多灵力而变得有些失控，张起灵迅速唤出法杖，对着黑金古刀开始吟唱。
　　“不行！不能这样！”胖子大惊失色，喊了出来。
　　张起灵此举摆明了要打向古刀。但古刀此时正处于灵力最强之际，如果受到了外力冲击，轻则灵力尽散古刀本体被毁，严重的话......缚灵之物里强大的月华之力会因为突然被释放而尽数涌向发出攻击的张起灵！
　　但张起灵的魔法速度岂是胖子可以阻止得了的？
　　就在胖子话音未落之际，张起灵的“暗影灵念”就已经以不容置疑之势击中了黑金古刀。
　　当灵力达到最强的黑金古刀与张起灵的法术光团产生了巨大的能量碰撞，果真如同胖子所想，一声巨大轰鸣后，整个天空顿时被强烈的能量光充斥得雪亮，被强行解除了束缚的月华之力以巨大的冲击力袭向四面八方。
　　他娘的老子还没活够呢！
　　轰鸣声响起的同时，胖子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死。然而过了半晌，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他小心睁眼，却被眼前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雪白的月华之光正由黑金古刀源源不断喷涌而出，尽数倾洒在流沙河面，不时便汇成了一道衔接东西河岸的月光之瀑。这“瀑布”竟有一泻千里之势，像一把巨大的刀把河道横劈成了两段。
　　流光不停倾泻而下，流沙河水由“瀑布”向两边翻涌开来。波浪越卷越高，渐渐形成两道分别在“瀑布”两侧的高大水墙。“瀑布”把水域照得透亮，使得两人都得以清楚地看到河底巨大的
　　呈逆时针辐合的漩涡。
　　“靠！真他娘的神奇！”胖子瞪着双眼，喃喃而道。
　　胖子自诩见多识广，因此当张起灵提出要深入幻境时，他也只是想着打杀而闯。可从这一刻开始，对于幻境，他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张起灵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流光帛书·下》写到了如何开启天水法阵，却没有记述任何释放缚灵之物里面的灵力的方法。
　　胖子的担心他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可如今为了让行踪掩人耳目，只有冒险一试。
　　张起灵一伸手，古刀便立即停止了释放灵力，飞回他手中。收好刀，他对胖子道：“一刻钟后水墙破裂，快走。”说完便跳下河道。
　　胖子闻此毫不犹豫，紧跟着也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