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劫》倾城烟凉

16、有新菜色了

　　距张海客一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张起灵这一招可谓是起了杀鸡儆猴之效，张家内部上下心里都明白，张起灵不是一个服软的人，这一次拿张家资历最老的人开刀就是一个例子。因此大家都不敢再在暗地里私自搞小动作，安分得很。这给张起灵和黑瞎子为进军冰封遗迹做准备减少了许多麻烦。
　　因为占据了风蚀岛这一宝地，风蚀岛里的怪物十分凶猛，地形也十分险恶。这样使得张家麒麟军有了一个强化训练的地点。这事情就交由了黑瞎子来做，训练得格外尽心。
　　黑瞎子的心思，张起灵是明白的。在道义和解语花之间，黑瞎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然后，才会再努力去弥补因为那人而犯的错。张起灵纵然没有经过这般情感煎熬，也能多多少少理解了黑瞎子对解语花的一片心。
　　算算日子，在“锦上添花”定制的花丹应该也差不多完工了。
　　看看天色尚早，张起灵行云流水般将各个分堂的文件批阅完，就让人把药库管家唤来，吩咐道：“带人去花店拿药。”自己却也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顾及楼外楼了，虽然张起灵对于张小邪的能力毫不怀疑，但张小邪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自大清早接到一卷信后，陈文锦脸色就变得异常谨慎，不仅闭门歇业，连店里的众人也被她支使得忙来忙去。不过众人似乎也习惯了这种诡异的忙碌，平常嘻嘻哈哈的性子在这个时候都收了起来，整个店里都一派安静严肃的气氛。
　　陈文锦在忙碌间偶然抬头，才注意到在一旁发愣的吴邪。
　　“吴邪，今天文锦姨要带大家忙上一阵子，就不怎么能顾得上你了。所以午饭，”陈文锦把吴邪叫到跟前，递给他一些钱。“委屈你自己在外面解决了，好吗？”
　　吴邪乖巧地点点头，接过钱就往门外走去。
　　走出那扇白色的大门，吴邪回头，看着已经被一层虚无的结界保护起来的“锦上添花”，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才半上午就提到午饭......”
　　心里腹诽着要不要偷偷潜回去看看，但一想到陈文锦敏锐的观察力吴邪想想还是算了。
　　时间还早，该去哪里消遣时间？
　　心下一转，脚步便朝楼外楼的方向迈去。

　　张小邪正在一楼大厅和掌柜说着什么，无意中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大门口，抬眸正好看到一袭白衣，还有一张笑得眉眼弯弯的脸庞。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和掌柜交代事情。几句话后掌柜便识相地走开了。
　　“你在忙？”看见掌柜离开，吴邪才慢慢踱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张小邪摇头。“还好。”看到吴邪一副闲的发慌的模样，就问：“你不用呆在吴家城吗？”
　　“早上刚从家里出来。”吴邪懒懒地道，说完还毫无形象地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好无聊！”
　　话说早在一个月前，吴邪法力耗失一事吴三省就瞒不住了。吴二白知道这件事后，火速派吴三省把吴邪给接了回去。吴邪回去之后自然免不了被自家老爹和二叔一顿教训。
　　特别是对光芒圣歌一事，两人格外上心，对吴邪盘问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吴老狗一边逗弄着怀里的三寸钉一边状似漫不经心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还要为难阿邪呢？”
　　老爹都这么说了，两人也只好悻悻作罢，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吴二白看着自家侄子去了一趟羽翼城把飞行术学了来，便有心让吴邪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在吴家城和羽翼城两边跑。吴邪自知反抗不了二叔，便以年纪太小为由，能推脱的就尽量推脱掉。倒是隔三差五地就往羽翼城跑，不是去“锦上添花”干活儿就是找碧落和张小邪玩。
　　好在吴二白最近似乎很忙，无暇顾及他。而吴三省一听说他是去陈文锦店里，二话不说马上同意。
　　在这期间，吴邪和碧落迅速熟悉起来。吴邪的飞行能力也在碧落的频繁指导下提升得越来越快，张小邪白天要管理楼外楼，只有晚上才有闲暇来找他们。尽管这样，吴邪和张小邪也一点没有疏远，本来嘛，两人都是孩子一个。这是碧落的原话。

　　“就知道你来找我就是因为无聊了。”张小邪道。“但是我走不开，吴邪哥哥陪我守着楼外楼可好？这个时候你要去找碧落阿姨的话她肯定也没空。”
　　“敢情就我是最悠闲的一个......那好吧。”吴邪答应着，却感觉到眼前光线一黯。下意识地就抬头望向门口。
　　一个修长的身形逆光出现在门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淡淡望着他。
　　再次与张起灵对上视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吴邪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见过一次，却总给自己一种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
　　和上次在“锦上添花”的感觉有些不同，如果说在那时从他眼睛里自己还能看出一点点的讶然，而这一次对方不仅丝毫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一双墨色眸子更是愈加深沉看不出什么感情。
　　脑子里一个激灵，吴邪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正要借与张小邪说话消除慌乱与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听到一旁的张小邪以一种尊敬的语气开口道：“师父。”
　　师父？
　　听到这个称谓，吴邪也顾不上慌乱，再次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他。
　　张起灵将视线从吴邪身上移开，微微颔首。
　　“师父，有新的菜色了。”张小邪早就注意到了吴邪的惊讶，小嘴悄悄勾起一个弧度，但还是以很正经的脸色跟张起灵汇报道。
　　张起灵看向三楼。张小邪会意，偏过头扯了扯一旁的吴邪的袖子，悄声道：“吴邪，我可能要忙了......”
　　“那我......”吴邪刚要说“先不打扰你了”，他的话却被清冷的男声打断：“他可以在一旁。”
　　说完张起灵就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踏上楼梯，留下楼下两人面面相觑。
　　吴邪半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戳了戳张小邪道：“你师父就不怕我会把什么东西透露出去么？”
　　张小邪摇摇头道：“师父相信你就是了。”心里却也暗自嘀咕，这进展也太快了......

　　其实张起灵心里也不见得有多淡定。
　　看着吴邪，视线就莫名地移不开了。愈是瞧得久了有一种熟悉感就愈来愈浓。甚至真的有一种想要问出口的冲动：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认识？
　　还好有天生淡定的性格在，这话终没有问出口。而且看着吴邪带着三分惊讶七分疑惑的清澈目光，他就知道问出来也没有答案。
　　吴邪肯定没见过他。
　　刚刚之所以想要吴邪留下，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想要进一步了解他的想法。
　　吴邪给他的感觉，与他当初遇到张小邪的感觉，有一些相似。

　　“解语花已经集结好人马，估计不多日就要去奥薇沙洲了。师父，我们怎么办？”张起灵刚坐下，张小邪就开始向他汇报“新菜色”。
　　“有新菜色了。”是一句暗语，真正的意思是，新月阁有新的消息回执。
　　新月阁是直接效忠于张起灵管理的一支秘密组织，以多方面多渠道打探消息为任。新月阁的成员不多，只有十八个。但个个都是张起灵亲自从老九国各地秘密挑选而来的人，经张起灵秘密训练后都成了以刺客为职业的修行者，不仅行踪迅疾如电，战斗力也十分之高。因此也可以说，新月阁是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新月阁对于张起灵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因为除了张小邪，没有人知道有新月阁这个组织。
　　新月阁的驻地是楼外楼的地下结界，楼上饭店的全部伙计都是不谙世事的普通居民，单纯得像白开水。对于他们来说，老板张坤只是一个为他们提供了一份生计的好人。这也是张起灵的用意。
　　最不可能的地方，往往隐藏着最大的力量。
　　“无妨，我们还有时间。”张起灵道。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吴邪，突然感觉心里的沉重舒缓了一些，心情也莫名地变得有些好了起来。
　　吴邪本来就在状况外，只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跟上来而导致现在很尴尬。这会儿漫不经心地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他们谈话，突然听到解语花的名字，忍不住脱口而道：“解语花？是解逸城的现任城主解雨臣吗？”
　　吴邪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唯一两个人听到。张小邪好奇地问道：“吴邪哥哥认识解语花？”
　　“认识啊，他是我发小呢！”吴邪随口答道。“说起来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
　　听完张小邪一愣，然后下意识偷偷瞄了一眼张起灵。后者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幽黑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心情应该不会有太好就是了。
　　“半个月后，我会去遗迹。这里就交给你。”张起灵说道，看到张小邪点了头，便不再管两人，随手拿过书桌上的账本，一页一页翻看。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吴邪只好装作无意地望向窗外，一看太阳已经升到正中，便赶紧站起来与两人告辞：“小邪，我先走了，去碧落阿姨家。”眼睛看向低头看账本的张起灵，张口想和他道别，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起灵。”仿佛知道那人想问什么似的，张起灵抬眸，看见吴邪震惊的表情，薄唇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一字一句淡淡重复：“我叫张起灵。”
　　吴邪顿时被这句话给震住，脱口就问：“麒麟城城主张起灵？”
　　张小邪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再看看自家师父好像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就道：“是的。”
　　“这太玄乎了吧！”吴邪忘了自己还要走，又转回来毫不顾忌地对着张起灵上下打量。
　　“吴邪哥哥，怎么了？”看到吴邪这个样子，张小邪有些被吓到，赶紧问出来。
　　“这也太年轻点了吧！”打量了半天，吴邪突然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小邪一愣，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面无表情的张起灵眼睛里也有了一点点闪烁的笑意。“那么，吴邪哥哥认为我师父应该多大呢？”
　　本来就是说着笑的，吴邪还真的偏着脑袋认真想了想，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张起灵，犹犹豫豫地开口：“呃，我以为应该像我二叔那样......”但转念一想随即又补充道：“不过，一想到小花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我好像就没那么奇怪了......”
　　本来张起灵内心还被这个少年的无厘头弄得有些想笑，但又听到他提起解语花，心里登时觉得有些莫名的不舒服，眼神冷了一下，然后继续看账本。
　　气氛又诡异地冷了下来。吴邪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张起灵的事情，但看得出张起灵好像心情不大好，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这才想起自己还要离开，连忙赔笑道：“呃，那个，我该走了，呵呵......”
　　然后不等张小邪反应过来就往楼下跑去。
　　由于过于匆忙，吴邪在跑下楼的时候，冷不防前面出现一堵肉墙，给他撞了个正着。吴邪顿时被反弹得脚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又由于是在楼梯上，一下子被跘坐在楼梯上。
　　“嘶……痛死我了。”吴邪狼狈地坐在楼梯上，鼻子被撞得生疼。他揉了揉鼻子，心里火气直冒上来，刚要骂娘。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哎哟卧槽，哪个家伙不长眼睛敢撞上胖爷我？！！咦？是你呀小天真！”
　　吴邪默，怪不得这个声音如此耳熟。再抬头看看一脸红光的王胖子，无奈道：“死胖子，拉我一把。”

　　话说吴邪和这王胖子也算是不逃不相识了，自从那天分开之后，吴邪偶然在羽翼城又遇到了他。因为上次“逃亡”吴邪出了不少的力，王胖子对吴邪也挺感激的。毕竟吴邪只是一个路人，帮了他不说，还害的人家丢了钱包。所以见到吴邪，王胖子就很热情拉着吴邪去他那里做客。
　　胖子经营着一家专门倒腾稀奇古怪的宝贝的店铺，离“锦上添花”也就几十步的路程。
　　吴邪这两个月来也经常在羽翼城混，一来二去的就和胖子熟了。
　　后来胖子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出远门去了，在这半个月内两人也就断了联系。

　　被胖子一把拉起来，吴邪瞅了瞅这人。半个月不见，身材好像又壮了不少。
　　“哎我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呢？”胖子问道。
　　“我？我……我来找人的！”吴邪一想到那一大一小，浑身一激灵，也就胡乱搪塞道。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他反问胖子：“那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胖子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吴邪被盯得浑身发毛：“干什么！”
　　“没干什么，胖爷我当然是有事才来的！”胖子说着，拍拍吴邪的肩。“我先走了，有人在等我。小天真咱改日再聊！”
　　“不要叫我小天真！”吴邪盯着他的巨大背影喊道，前面还隐隐约约传来胖子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