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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欲渡沙渚2 ...

  •   而现今,康一尘正是想要效仿永乐帝,有心要我下不来台阶,同学们却一点都不像永乐帝的卿臣,分毫都不容我思虑,瞬间就已在课桌上经笑翻了好几个,翻呀翻的就滚到地上去了。
      “没错!鸡冠艳是胭脂染,是胭脂染露肝胆。染露肝胆颜色变,胆颜色变鸡冠艳!”
      我几乎是挺着胸脯喊出来,我将他随口抛给我的那句诗头,回头链尾,对作一段回文诗,让他无从往下接,而且诗意也正好就驳回他‘鸡冠艳是胭脂染’的讽意。
      “鸡冠艳是胭脂染,是胭脂染露肝胆。染露肝胆颜色变,胆颜色变鸡冠艳……”康一尘皱着眉头默默的念了一遍。
      “胆颜色变鸡冠艳!”
      “四,四,四叶草!”
      “贾四叶!”
      “四叶草!”
      “哇……”
      同学们惊叫一片,或许我给出的这个答案有些刺激,他们竟然比在广播里面听到康一尘的诗赋被朗诵时还要兴奋。
      “啪!”
      康一尘狠狠的把书甩在我的桌上,似乎再也没心思继续讥讽我,只留下了一句话。
      “贾四叶,你不要得意……”
      然后他就嗤鼻甩袖,坐回他的位置上去了,继续把耳机塞进耳朵。

      一切似乎都是很顺利,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我竟然就凭着这两首诗成功的加入了云龙文学社!
      为了提高我的能力,我对校刊的关注就更加的仔细了,以前我就只看温若丹的文章,而现在我发现每一期的校刊上都有一个叫‘风语’的笔名,风语,风不语就是风的言语。风语写的那些文章,水准大大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畴,我觉得晦涩难明。我去问过学长,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这风语是谁,不过他们说这是肯定个老师,风语的文章署名后面总会加上这样一句话:你无法阻止波涛汹涌,但你可以学会踏浪而行。
      课堂之余,云龙文学社都会有辅导培训,在文学社,凭康一尘的聪明,他一定是捕获了我的举止,破译了我言语词句之间的那些萌动,所以他不仅照旧的用那种高傲的眼神来鄙视我,还时常与我作对。
      每每作文,我都定先立意,再凝笔,千删万改琢句意,好不容易才能载上校刊。他就随手撒出一两篇,竟然还当着我的面去叮嘱校刊的学长编辑,一定要和我的那篇版在同一页。好不容易有诗歌得以在校园广播里面朗诵,他又当着我的面对叶梦熙说,下次朗诵我的一篇就要朗诵他的一篇……
      康一尘很少相求于女同学,我怀疑当时叶梦熙听到他有这样的要求,肯定是兴奋得好几夜睡不着觉吧?
      我和康一尘就这样暗暗的拉锯着,时光依旧如同锦缎一般,顺滑温软,从我们的手指缝间,笔锋下,缓缓的消流。
      偶尔也会让我们突突打上一个死结,缠绕不开。
      那天的天气预报明明报的是多云转阴,天空却匆匆忙忙的就搭错了车次,多云转成了大雨。
      我望着窗外,雨点密密麻麻的敲在窗上,水花四溅,窗外的雨水滂沱成了夏日一样的泛滥,我知道这场大雨过后,天气就会急剧的转冷,一直冷到下雪。
      湿冷的风将各种沉睡的怪味全都搅翻弄醒,怪味们涌上走廊,肆意的泛滥,同学们捂住鼻子嘴巴,哇哇乱叫。
      噼里啪啦的冲进教室,吕帛候一边甩着发梢上的雨水,一边就胡乱的抹他耷拉凌乱的发型,一边唏嘘漫骂。
      “去TM的什么破烂天气预报,早点倒闭算了。”
      他的位置挨近着门边,雨花恰恰就溅到桌上,教室里那十几条惨白的日光灯管,将雨花泛出一阵一阵的雾晕,我能感觉到细丝的雨点夹杂冰凉,涌到了我的位置。
      吕帛候的桌上摞着一堆课本,全部都是湿湿的,上一堂课作的笔记,早就扩散模糊,渗到桌上,重新散作了一滩淡淡的黑墨水。
      “课桌往后拉,往后拉。”
      吕帛候收起他的书本,使劲的用后背拱着后排的课桌,后排的朱绍‘啪’的用力摁住了桌子。
      兴许是刮破了吕帛候的后背,他一手抚背,另一手反掌就拍到朱绍的桌上。
      “不拉就不拉,你TM压桌子刮破我的后背心了!”
      “地赖痞子,刮死你!”
      “草!谁是痞子?你TM没本事怪我?”
      “你有本事!你那本事就是蹭我饭吃!”
      “蹭你M!”
      “你M,你不是说很容易么?有本事你去搞定!”
      “老子就搞定给你瞧!”
      “痞子就是痞子,只敢说不敢做!”
      “TM谁不敢?你才不敢!”
      “敢不敢拍到手机?!” 朱绍似乎激起了兴奋。
      “你TM小声点……”
      “敢不敢拍到手机?!”
      “你TM小……”
      “你敢打我……”
      他们俩家都是袭承祖业,买卖经商,所以家境富裕,父母出高费插班进来的,痞子一样的举止,恰好就能搅成一锅烂粥,吕帛候一句一个‘你TM’,朱绍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他两先前是有些什么矛盾纠葛,这样的口角就能跳起来扭成一团,
      我趴在窗边瞧着这场奇怪的大雨,一边转头去看他两扭架,那两个满口粗话的流氓,我实在不想过去劝架。
      忽然一想,啊呀!不行,温若丹那么善良,她一定是希望会有一个勇敢善良的男孩子会站出来,主动的去劝架!
      “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我走上前去,欲要分开他两,无奈他两扭得太过投情,我如何也分不开。
      或许吕帛候是想报那天我不答应帮他出馊主意的那个仇吧?又或者是《动物世界》的仇?所以他乱抓翻飞,上下一错,狠狠的就抓中了我的右脸颊,在我的右脸颊上留下了一条抓痕。
      这条红艳艳的抓痕!一定是将我的脸面变得大为丑陋!甚至可怖!狰狞!
      ‘啪’
      “都给我站起来!打!打!打!打个求啊打!”康一尘拍着桌子,猛吼一声。
      真TM的神奇,康一尘明明是在骂他们,可他们就是像听到了命令一样的,‘咻’的一下子就窜起身来,各自整理自己撒落到地上的书本,只是不去搭理康一尘,我草,真TM的神奇!
      难道我在哪一方面都不如康一尘么?注定我哪一方面都要输给康一尘么?注定只要他随便使一出个这样的烂招,都能将我完完全全的秒杀出局么?还是这中间有些我不知道的什么内隐?
      我暗自的摇着头,杜子鹏就在一边结结巴巴的安慰我,说他家有什么上好的伤药,祖上传承下来的秘方,回家他给我带上一些,我大声的叱他,叫他不要管我。
      从这以后,我偶尔就会呆呆的看着校刊上我的名字,偶尔也会傻傻的听着校园广播,听着叶梦熙用甜甜的嗓音向全校广播我的名字,广播我的诗歌。
      我一个人坐在花坛边,听着她给我朗诵我的《一任阶前雨,点滴到天明》:
      透窗棂,看院景,听雨霖
      合书,与词阙一起漫进了心,斑驳的沁
      雨串珠儿欲泪音,一扇窗,隔了温润
      泪雨托给花灵,点滴成了露水那样的清,那样的净
      希望清晨,早些折出你的投影
      在那温阳下会皱巴巴的,是我缱绻雨夜的情
      本不忍纵它,率抚你的音影
      可这幽冷,和雨声,一夜都不给安宁
      在心里互鸣,直到纤影,随眸散尽,雾了,迷茫不清
      我只好用雨的底奏,将时间抚平
      再一次能够凸弹起来的,就是你的笑靥,和身影
      雨声 ,无处诉,无处倾,只能自承
      夜深,孤兀了路灯,却有落花伴径,掉在阶上,摔得可疼
      梦惊,我问,你是否也醒
      开门,拾起那瓣默落雨夜的花灵,问,愿否红尘
      随我册进扉页,封成爱的标本
      那里面,可听到雨声,还有泪说,疼
      花雨,一滴,一瓣,一痕,一龄,淡淡的,才是最真
      绕在笔尖,散成了好多点余韵
      又梦一夜的雨程,蓦然,何时竟已这样的深
      随雨,滴点叮呤,都能译作永恒
      所以我依门聆,侧耳听
      一任阶前雨,点滴,到天明……
      我默默的听着,兀自的想着,我这是在向全校炫耀着我的失败么?
      那天,叶梦熙来到我们班门口,从窗口叫我出去,要我的电话号码,还在走廊里对我说我的诗歌哪里哪里应该怎样怎样改才好。她凭着她的语感和理解,每次帮我改过以后,都会让整篇文字的意义更攀一楼。
      因为校刊和广播的缘故,学弟学妹们都知道了我的名字。我的努力有了成果,终于让我有了勇气,不管别人觉得温存与否,作态与否,我都要向温若丹表白,勇敢的说出我对她的倾慕之情,我希望我们能一起上学放学,周末爬山看电影。
      于是我奋夜思索,终于在11月26号的那天,细细的书成了一叠信笺,当我激动着,自镇着,假装着就像往常一样的从文学社出来的时候,在我决定想要从此变得勇敢的那一秒钟!
      我却在后面看到了,康一尘将左手搭在温若丹的肩上,康一尘的左手!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
      当时我伸出右手来,欲要阻止,却猛然发现温若丹自己都没有拒绝,我只好将右手再度的抬高,抱着我的后脑勺,扯着我的头发,我感觉到了手上凸暴的青筋,有一种欲要倾泄的冲动劈上我的心坎,几欲决堤,可是我只能咬着牙,将揣在校服衣兜里的那叠信笺攥得紧紧的,直到稀烂。稀烂。
      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们离开文学社,走出校门。
      那时我猜,康一尘的俊脸肯定是晴朗得如日中天,恁的耀眼夺目,而我脸上的醋意却比校园中的秋意还要浓,还要深。
      深浓得可以看到那一道一道被醋意所腐蚀出来的光鲜绮丽的纹理!狠狠的浸沉到我的心腑中,在我薄薄的心室隔膜上镭出一片图章,辐射着青春难言的疼痛。
      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博,这种疼痛就会跟着一闪一闪的蔓延放大,冰凉的充斥着我整一个世界。疼痛永远的定格在这里,就像我心头凹陷下去的地平线,只有悄悄的用温若丹那朝阳般温润的背影来抚疗,才能一点点的掩抹而去,可是我宁愿自己痛到泪流,我也舍不得用温若丹的背影来抚摸我心中的疼痛……
      我明明就不曾拥抱过她,更别说拥有了,可是我还是害怕我会失去她,难道我的青春就是这样的矛盾么?
      这些矛盾的思绪,横冲直撞的就碾碎了我心中原本缓缓流动的时光和记忆,碎片在我的左心室的隔膜上漂流,放肆,沿着那些镭射出来的图章的纹理延展,很久,很久,直到噬出一片无底的黑渊。
      后来。
      泪水就跟着他们的背影,泛滥一丝烛火,淹没我的眼睛!
      心痛扣紧了泪水,一起越狱,疯狂的窜出我的左心房里的那片黑渊,吞噬了我的情绪,在我的心中肆欲掳掠,搜刮……
      看着那个秀丽飞扬的背影,我低声的表白着:“温若丹,我喜欢你,我们能不能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周末爬山看电影……”
      “温若丹……”
      一遍,又一遍……
      大家都知道,声音的传播是需要介质的,想要从我的心传到她的心,更是需要一种特别的介质。
      所以我只能任凭那些孤独的感觉,从我的口中被我一遍又一遍的逼将出来,在我的眼前插队,一点一点的把我挤出青春快乐的长队,遗留在岁月残存的孤单里面,在这段既葱郁又荒芜的路上,踽踽独行。
      那天我的步子沉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身体完整的拖回家里去的,我没有吃晚餐,反锁了门,带上耳机,将自己沉浸在Evergrey的《When darkness falls》里面:
      I have now made her repent her sins.
      she confessed to me she came to reason.
      she now knows the consequences of her deeds.
      I showed her the way and she struggled but followed.
      I feel grateful every time when the voices calls.
      and I gladly surrender When Darkness Falls……!!
      Evergrey是瑞典的重金属乐队,那种犯罪感十足的低沉,却在我的心中碎成一段证词:
      我已经犯下足以让她忏恶我的罪证!
      我懊悔的听着她此来的真正原因!
      她亦明白此般纵容我将会后遗的阴影!
      她只于内心兀自拒绝我轻率如斯的情,却用倩影,伴我孑身!
      无论何时我都涕恸着嘶碎嗓门!
      我甘心的听她任命随那夜幕降临!
      我一遍又一遍的听着Evergrey的这段撕情的重金属对白,竟然就自作多情的哭了一夜,直到睡着。醒来方才狼狈的忆起,从小到大,我竟然就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是因为懦软么,还是因为独自坚持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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