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死亡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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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爽快答应，全没有了开始的畏惧，有一条凶猛又听话的狗再好不过了。突然想起第一次遇到藏归的情形，不禁疑惑道：“先前猫儿娘去世子府给你找狗，不会是这条吧？”
“废话，当然是了，其他那些癞皮狗本王瞧都不会瞧一眼！”
我一愣，既然是藏归先看中的，我便不好夺人所爱啊。
藏归似是看出我的矛盾，不屑道：“本王才不想要它了，它浑身上下都是白毛，太难看。”又接着道：“还有，它说，它想跟着你，好像是，要报答你？”他的语气带着疑问，似是询问我。
但我哪里知道自己和小白有什么渊源，要说报答，是藏归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的，要报答也该报答藏归，和我又和干系？而且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藏归竟然能听懂小白的意思，要知道，在我看来，小白每一声吠叫并无区别，不禁激动道：“它也会说话？它什么时候说的？你怎么知道？”
藏归没察觉话题已经转移，眉毛一挑，不屑道：“你不是说它是本王亲戚么，那本王自然能看懂它的意思了。”
“那你赶快问问小白喜不喜欢我给它取的名字。”
“……”
陪小白玩耍一会，却总觉得缺点什么，突然顿悟它还没有接受过身为家养犬的训练，就开始积极地教导它蹲下站起来蹲下站起来。
藏归侧躺在粗大的树枝上，饶有兴致地看我的训练，偶尔眺望下远方的群山，突然，他开口道：“来福。”又沉吟了一会，接着道：“洛都的山林不会再安宁，你等下就带着小白走吧”指了指左边的小道，“沿着这条道往前走，直到看到有块白色岩石的交叉路口，那里有条大道，常常会有马车经过。你小心隐藏，离开这洛都！”
猛然想起昨夜猫儿娘的道别，都是这么突然而短促，忙问道：“那你呢？”
“本王？”藏归轻笑，“本王不走。”
“为什么？”
藏归依然躺在树上，大笑，“因为，本王可是洛都妖怪的王。”
一阵风被这豪放的笑声吸引而来，振起他红色的衣袖，像赤色的鹰在煽动翅膀。
我想，他言外之意大概是要与洛都共存亡，至死不离什么的。曾近位居高位总是会有这种奇怪的责任感归属感，但其实这高位子你坐得，别人也坐得。既然别人也坐得，那你也就没必要太当回事了。但这话我又不好直说，只得弱弱提醒道：“你已经被人篡位了么……”
“篡位？那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的闹剧而已！”藏归嘲笑般地翘起嘴角，眉锋尽显，“本王这就去结束这场闹剧。”
“我也要去！我给你帮忙。”我是在担心猫儿娘，要跟过去亲眼看看她没事。
“你？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本王不需要帮手，本王一人，足矣！”
“……”
心中腹诽了十几遍，几百岁的妖怪怎么可以自大成这样！不知道人多力量大么？
“来福，不要跟着本王！”
“哪有跟着你，咱们只是方向一致，对吧？小白。”
“嗷。”
“诶诶诶，别飞起来啊！……咱们好歹共患难过啊!不要丢下我啊！”
没义气的藏归伤一好就过河拆桥！上楼拆梯！卸磨杀驴！抛下我一个人在地上追的气喘吁吁，现在倒好！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春天的太阳把石头晒得暖洋洋的，正是晒太阳的好时候，可我却完全坐不住，心里像猫抓似地不安。抬头看看天，这会儿大概才刚到巳时吧，肚子早早地喊饿了。
真是！我的血都喂狗了！藏归这家伙太混蛋了。
算了，救命之恩也报过了，两不相欠得了！
我现在去藏归洞府是去找猫儿娘，顺便填饱肚子，和那讨厌鬼一点干系也没有！
重整旗鼓，顺着藏归飞走的方向，拨开偶尔伸出的斜枝，在无边的山林里艰难行走。以后回东隅山一定要好好学学飞行之术、御剑之术、腾云之术什么的，用脚走太费力了，明明记得昨天并没有很远啊！但用脚走却那么长！
我捡起块石子，贯入法力，心中想着昨夜洞口夜宴的地方，将石子向上一抛。这是我向千草仙君学的“投石问路”，因为他抛石子的样子美极了，连抛出来的弧线都美得不成样子，让我对这法术甚是心动。不过那红衣老头子抛石子的样子却像个抛阴阳茭的算命老头，土里土气，神神叨叨的。
可惜，我除了幻术外其他法术都学的很一般，这还是自夸的说法，事实上，我是什么也没学会。“投石问路”是漂亮的千草仙君来探望小百草时亲自教授的，还算是我学得比较刻苦用心的法术，但这也只是成功过一两次，并且我严重怀疑那一两次可能是碰巧的！
石子骨碌碌地滚向了东边，我暗自祈祷，一定是对的，一定是对的！可还没走两步，我就不自信了，又捡起石子重新抛起来，这会儿，石子又骨碌碌地滚向了西边。
我泄气地埋怨一点都不坚定的石子，算了，我还是相信第一次的方向吧！
太阳逐渐从头顶前方挪到头顶正上，又从头顶正上挪到头顶后方，我有气无力地以龟速前进，猜测这会儿怕是到了丑时吧。
慢慢走近山林深处，树木越来越茂密。这会儿已经没有路了，也没有被太阳晒暖的石头了，一股阴冷之气充斥着四周，突然发现附近安静极了，只听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大白天的飞鸟虫兽都躲起来了，好不对劲!
附近的树木突然有些眼熟，这儿昨日便是藏归搀扶猫儿娘回洞府的路，这说明我没有走错！
我来了点精神，三步并做两步，急忙按着原路走下去，却在长满青草的地上发现了几滴鲜血，越走近洞府鲜血越是密集，那血滴还未干透，鲜红地眩得我头晕。我害怕极了，大家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再也顾不上疲惫，抄起脚向洞府跑去。
昨夜，洞口绿枝招展，树影轻摇，现在却满目残枝，形状潦倒，石凳破碎的破碎，倾斜的倾斜。在这一片黯淡的景象中，一个红色背影是那么扎眼，那个背影仰靠在树下，无力的样子，一动不动的，只有风将他的发丝吹起，四周围了群小妖，都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
我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想下去。真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到达，我不要看见一个早上还活蹦乱跳、和我拌嘴吵架的人下午就死去。
但路终究会走完的。
我在人间最先相识的三个人，一个是细作，一个失踪了，一个……死了。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考虑生死的问题。在东隅山上，大家都有用不完的寿命，和平安定得简直不像样子，几个活力慢慢的野孩子有时候我恨不得掐死他们。虽然藏归有时候也很讨人厌，但他死了，我却发觉心中一点埋怨都没有了。他死了，便是再也看不见我，我也再看不见他了，还有什么可记恨的呢？可惜，他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女孩。
不由地想起下凡的这两天一夜，想起从洛都城墙纵身一跃的藏归，想起对猫儿娘紧张斥责的藏归，想起夜宴上安静独坐的藏归，想起变为人类与鸠布独斗的藏归，想起受伤逞强晕倒的藏归，想起扛刀斜眼不屑的藏归。
我轻轻站在他身后，身子不住地轻微颤动。
“藏归。”
从没有喊一个人的名字喊地这么伤心过。
可那个本该一动不动的红色身影突然转过头来，道：“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带点惊讶，但那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
右爪上竟捧着吃了一半的粉色玫瑰糕。
啪，我甩了他一巴掌，然后，熊抱了上去。
藏归依旧一动不动，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想看他的表情，我用力眨眨眼，把刚要流出来的水雾驱散开来。我感觉到身后有好多只手来把我拉开，藏归是他们的王，虽然他这个王当得没有一点架子，但当着众妖的面抽了王一嘴巴子，会被骂吧？
其实，藏归挨这巴掌确实是毫无道理的。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打他，只觉得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抑制不住，手就那样不由自主地甩过去了。但是，他还活着，真好！
这次，我知道自己的不该，不想再像今儿早上那般说瞎话，搪塞什么蚊子苍蝇糊弄过去。我紧闭着眼，等他还手，准备一报还一报，一巴掌还一巴掌，他下再重的手我也认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睁开眼来，却见藏归看也不看我，冷沉着脸，自顾自地将手里那半块粉色玫瑰糕塞进嘴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怎么了？
小妖们个个神情悲戚，拽我的手也松开了，不住地抹眼泪。我这才发现藏归的左袖子瘪瘪的，忙伸手一探，空无一物。再看看藏归右手的糕点，这哪里是粉色玫瑰糕，而是疗伤药凝骨胶。
“你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死亡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