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琴饮》寒小扯

2、从极之渊（1）

　　第二日他们走得特别匆忙。
　　有多么匆忙呢？确切的来说，江紫菀是在熟睡的时候就被打包带走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紫菀只觉得周身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得身上发冷，她伸手想拉一下被子，结果抓了半天什么也没抓着，只好作罢打算蜷缩一下身子继续睡。
　　没睡多久她就发觉不太对劲，不只是有风，她好像整个人都在风里飘着。
　　她顿时睡意全无，睁开眼的瞬间她整个人已经惊呆了，侧头向下看是稀薄的云层和不真切的山林，身下是一把柔软的羽毛扇。
　　站在扇柄处掌控方向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手指一抬，微微放慢了御风的速度。
　　江紫菀坐起来愣了一会儿。有谁能告诉她为何醒来是这般情形？她还未向父兄告别就这么被带走了？
　　她抬眼看向身前的人，咬牙切齿道：“小云鸟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师妹你终于醒了，若等你醒了再出发怕是天黑之前赶不到寒冰阁。看你睡得香你父兄不忍叫醒你，师兄我便自作主张将你带走了。”云夙之目不斜视。
　　江紫菀忍住想打人的冲动，继续咬牙，“现在天都还没亮，往日就算从方壶仙山御剑飞行，最多一日也到了。小云鸟师兄又打算作何解释？”
　　方壶仙山地处东海，寒冰阁在极西的从极之渊，而江紫菀的家乡淮远郡也位于西边，临近从极之渊。算算时辰最多也只需半日就能到了。
　　云夙之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回身给正坐着生气的师妹一个挑逗的眼神，“师妹你也是知道的，和美人在一起，师兄我难免想多独处一阵的。”
　　她可受不了他这般调戏的嘴脸。
　　她转念又一想，芙絮师姐应当是明日试炼，再看他这么着急走，心下了然。
　　哦，原来是为了芙絮师姐，算他有心。
　　江紫菀一脸鄙夷，“你若是想赶在芙絮师姐试炼前见她一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你早些说清楚你的心意，我随你早走便是。”
　　念在云夙之对芙絮师姐一片痴心的份上，江紫菀的气早就消了大半。成全一对鸳鸯也未尝不是好事，虽然云夙之平日风流了些，看他如今这般便觉得二人有戏。
　　芙絮师姐待人素来冷淡，师兄弟们没事儿都不敢轻易接近，但她却也总是隔三差五给他送几坛自己酿的好酒，这分明就是有猫腻嘛。而云夙之又一贯的风流，对谁都像有意思。

　　云夙之闻言一怔。
　　她为什么总提芙絮？
　　他自然是想不到眼前呆坐的江紫菀有多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他想见的，不就在眼前么。

　　虽然御风速度一直没提上去，但一路吵架拌嘴时间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就抵达了寒冰阁。
　　江紫菀一落地就明显的感觉到妖气混着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相传妖界入口位于从极之渊。
　　从极之渊深三百仞，深不见底，周围几百里遍布蛮荒密林，是各门派弟子仙术觉醒之前参加试炼的最绝佳又最危险的场所。
　　所以蛮荒密林之外常年驻扎了各门派的试炼弟子，这里极其阴寒，妖气甚重。原本是极不适合常人生活的地方却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小城镇，名曰试炼城。
　　寒冰阁正是方壶仙山的弟子位于此地的落脚点。

　　今年试炼的弟子比起往年好像格外的多，因为此刻穿着各门派弟子服的人挤在寒冰阁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
　　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蛮荒密林来了只青丘的妖狐，专门吸人气血迷惑人的心神，连我素日崇拜的十四师兄都中招了，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干瘪的不成样了。”
　　“是啊是啊，太可怕了。你看那小成兄弟，去之前多精神的一个人，现在见了谁都叫娘，我看八成是吓傻了。”
　　“我……我……师姐……要不今年的试炼我就不陪你了，我……我……我怕在你身边碍手碍脚的影响你发挥啊。”
　　“你们听没听说，那妖狐有五根极粗的尾巴，被那尾巴扫一下就能断十根肋骨，扫两下人就死了。”
　　“我要回去！这里太吓人了……”
　　江紫菀左右是听不下去了，一个劲的闷头找进寒冰阁的突破口，在人群中巴拉了半天也没能前进半步，而云夙之则气定神闲的站在她旁边，自带一脸没他什么事儿的表情。

　　“小师妹可是害怕了？来，师兄保护你。”
　　江紫菀可没工夫理会他，看这情形她觉得一时半会儿的人也散不去，不如找个人来问问清楚，江紫菀随手抓住个最外边同样没挤进去的人。
　　“这位兄台，前面什么情况啊，为何你们全都挤在寒冰阁门口啊？”
　　被抓住的小兄弟一脸不耐烦地回头，刚想发作瞧见江紫菀和云夙之后迅速变脸，随即上下打量着他们，看得江紫菀有点儿头皮发麻。
　　“二位可是方壶仙山的弟子？”
　　“是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眼前的人突然大喊：“有救了！有救了！这里有方壶仙山的弟子！”
　　云夙之不动声色地向江紫菀靠了靠，脸上却依旧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还没等江紫菀反应过来，挤在寒冰阁门口的人群就已经反过来把他俩围住了，每个人脸上多少都有些激动。
　　行了，这下是彻底进不去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几个人，身着昆仑派弟子服。
　　为首的男子最为淡定，拱手作揖道：“在下昆仑派归子墨，前几日各派多名弟子在试炼途中遇袭，救出来的时候全都贫弱无力，面色苍白，精神恍惚。听闻方壶仙山的白芷姑娘医法甚妙，我们只好来此处请教，却不知今日正是阁中定期闭关的日子，还望姑娘通传。”
　　话毕，左边又走出来一拨人，为首的是天鹤殿弟子，模样很是嚣张，“我道是谁呢，各派弟子都还没开口，你这昆仑小卒就出来吆喝了。还真当自己是修仙门派之首了？”
　　这边刚听明白怎么回事儿，那边就有出来搅局的了。
　　天鹤殿是这几年刚刚兴起的修仙门派，隔三差五向各个门派发起挑战，多数门派无心迎战并未与之接触，而昆仑派素来以切磋历练作为一项修习任务。战果显而易见，昆仑派毕竟是数一数二的修仙大家。后来再战天鹤殿为夺胜局使出阴毒手段重伤昆仑弟子，自此两派结怨甚深。
　　而归子墨好像全然没听见，颔首只等着江紫菀的答复。
　　混乱中，江紫菀突然侧目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总觉得人群中有一道不一样的视线。
　　四处瞥了几眼也没瞧见有谁眼神不对。
　　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那边叫嚣的人看到归子墨漠视的态度之后反而变本加厉，“方壶弟子是吧？赶紧叫那什么白芷的出来，各派弟子都等她一个人，真是好大的架子。我看你这小丫头片子乳臭未干，估计话都讲不利索。我们不同你讲，叫白芷出来。”
　　这话倒是真的激怒了江紫菀，羞辱自己也就算了，却连同师姐一并辱骂，就这般态度还指望白芷师姐为他们疗伤，她第一个不同意。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云夙之闻言蹙眉，顿时没了刚才的笑意。
　　原本他只是打算看看她怎么处理，没曾想会冒出来这么一个跋扈自恣的狂妄之徒竟然当众羞辱她。
　　江紫菀怒道：“我们方壶仙山的弟子向来是遵守承诺，既然答应了转告就必定将原话带到。至于白芷师姐到底救不救什么时候救就是她的事了。更何况我师姐灵力有限，这么多门派有受伤的弟子需要救治，要等多久可就说不准了。你的师兄弟们恐怕是等不到我师姐了，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那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出奇，“好。今日你给我记住了，我天鹤殿与你方壶势不两立！”
　　云夙之低眉冷笑，“我方壶何时将你这不入流的放入眼中。”
　　江紫菀一愣，这才发现一向泰然自若的云夙之竟一改往日嬉笑的模样。
　　她不想在今日惹出什么事端，毕竟今天最需要闭关和低调的就是她，更何况为这几个人也并不值得，将自己的想法会意云夙之后二人不再多说。
　　天鹤殿的人见势不好发作也就悻悻地走了，原本天鹤殿修仙就是旁门左道，传闻中并不太受欢迎，如今正是亲眼所见。而方壶仙山却是正派修仙的首位，能得方壶仙山救助更是难上加难。留下的各派弟子已是心下了然。
　　该闹得也闹完了，江紫菀正色道：“公子的请求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将原委转告白芷师姐，不过今日确是阁中闭关，还请各位都散了吧。”
　　归子墨道了几句谢携昆仑派的弟子走了，剩下几个门派的弟子闻言也都散了。
　　人真是聚得快，散得也快。
　　没一会儿功夫围着他俩的人群就都散了。眼看人都撤的差不多了，江紫菀正要进门，又明显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她猛地回头迎上那视线，还未看清那人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没来由的，她竟觉得那目光有些熟悉。
　　“小师妹，咱们该进去了。”这头，那个油腔滑调的小云鸟师兄又回来了，“不过师妹若是想多和师兄单独相处一会儿师兄就在这儿陪着你。”
　　“……”
　　“师妹定是沦陷在方才我的英武之中了哈哈哈。”
　　“……”
　　“哎，师妹你等等我啊，你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