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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三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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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的头发,比她的还要光滑,还要乌黑,还要亮丽。
这人的睫毛,比她的还要修长,还要浓密,还要卷翘。
这人的肌肤,比她的还要白净,还要细致,还要柔美。
她深深地嫉妒了。
她不是故意要观察他,只是当时他们两人在车厢里靠太近。
当山贼们热烈地讨论要把她拿来当压寨夫人还是分给哪位弟兄并为此争执不休的时候,同样被五花大绑的他高站在一旁,只是凉凉地来一句:“贵山寨的地板很久没扫了吧?”
然后,她在烈风寨里的命运就被决定了下来。
说不定,她本来还是个压寨夫人呢!压寨夫人,好歹是个头头,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哦不行,她不能那么没出息,她的目标,是——京城!
总而言之,反正,要不是他,她怎么会沦为粗使丫鬟!
把所有的衣服都恨恨地踩过一遍,再两遍三遍后,于亚缘将整个木桶里的衣服湿答答的一件又一件吃力地披晒在旁边搭起的木杆上。
那井水就打得她浑身腰酸背痛。有没有自来水啊,大哥……她在心里哀嚎。
“你做什么你做什么!”李大婶惊恐万状地赶来寻问,脚下踩到一片水迹。
“晾衣服啊……”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放下,快放下!你给我放下!”
于亚缘很识时务地停下手上动作。
“晾衣服?!晾衣服让晾成水灾了!”李大婶嘴里咕咕地骂念着,一把扯来她手上的衣服,很娴熟地拧干水份,再抖了抖,让皱成一团的衣服散开,接着动作麻利地披在了衣杆上。“看好没!是这样晾!”
于亚缘眨了眨眼。半晌,慢吞吞地拿起一件湿衣服。
拧——
再拧——
她气喘吁吁,而衣服还没被拧干。
“你你你!别干了别干了!帮我递过来!”
于亚缘乖乖地立在一侧,递着衣服给李大婶,在李大婶忙碌着披晒的时候,她眯眼望了望天空,拿手在颊边扇着风。心里想着既然在古代,她要不要去弄把很飘逸灵秀的骨扇,用来附庸风雅……
“去去去,去厨房!”李大婶晾完衣服后,紧接着又马上狠狠地催赶着于亚缘。
于亚缘吸了吸鼻子。只是,现在的她,连温饱都有问题。
她一估摸,现在这个时间点,原本的她应该在学校里上着下午的课程,而现在的她却要生火煮饭,煮那劳什子剩饭,大约是在指晚餐了,会不会太早了啊大婶。
哎,说起来,可是一点都不早呢!从早上到现在,除了清晨那几口干粮,她——还米粒未尽!
没人性啊没人性。
她咳咳咳地呛咳起来,脸上沾满烟灰。
“你做什么你做什么!这灶里的火都让你给吹灭了!你是生火还是熄火!哪来的野丫头!”
李大婶揣揣揣死命把于亚缘揣离灶边。
于亚缘整个臀部跌坐在地,呆呆地看着李大婶将柴禾塞进灶肚,火苗蹿起,她又使劲地呛咳起来。
烟雾在厨房里迅速弥漫,她吃力地站起,逃出房外。
那烟雾还一缕缕从小窗口和门口飘出。
有没有油烟机啊大婶。
“你你你!给我洗菜!”
于亚缘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翠绿青菜,以及,一个洗菜的空木桶。
“你你你!还不快去打水!”
她慢吞吞地走到井边,松绳让井桶投入井内。
井内的水不是很深,清澈的水面印着她模糊的脸庞,她微叹一口气,使了力,抽起连着桶子的绳子。
井桶是用柳枝编织而成的,叫柳罐,幸好不大,可是于亚缘还是觉得自己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打了两罐水。将水都倒入旁边的木桶后,她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气摇摇摆摆地提着晃荡的木桶。
会死人的……
这得几斤重啊。她在心里喃喃默念。
将水倒入洗菜的木桶里。
她摸了摸破了皮的掌心。
“尽会偷懒!还不快点!”如雷吼声催起。
于亚缘反应极快地捂住受创的耳膜。
这么大声干嘛!
难道他们就不觉得她看上去很瘦弱吗!
“大婶,我捡好柴了,这些都能用了。”
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于亚缘眯起眼瞥了过去,看到一个矮她几个头比她更瘦弱的小姑娘单薄的背上抗着一大捆木柴,正卸着木柴靠在墙上。
“正好,叫新来的丫头拿进来!你快去服侍夫人!”
……新来的丫头?……是指她吗?于亚缘摸了摸破皮的掌心,呆立着不动。小姑娘尴尬地看着于亚缘,不知如何开口。
“死丫头,不干活你今天就甭想吃饭了!”如雷吼声再度催起,大婶气势汹汹地拿着菜刀杀了出来。
菜刀在明晃的阳光下闪着狞笑的光。
于亚缘烦恼地撇了撇嘴,认命地去搬柴。边走着路她边在心里不满的哀哀碎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
低、头——刚低了头,手触到木柴时,于亚缘古怪地看着小姑娘瘦小的躯干。
这小姑娘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三、四岁,一副营养十分不良的样子,可是她……怀疑这捆木柴可以压死刚背着它的她!
难道古代人都力大如牛吗!会不会太重啊!
“大姐姐,我来帮你吧。”
“没事,我行的。”
她再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这、这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她跌跌撞撞,最后还是在小姑娘的帮忙下稳住了步子。
“哦,谢谢你。”于亚缘喘着粗气,协同小姑娘将半打木柴搬进了厨房。
烟雾迎面扑来,她狂咳着声,又跑出了厨房。
“你是没进过厨房吗!”大婶对着于亚缘吼着。
“大姐姐没干过重活吧。其实只要做惯了这些粗活就没什么了。”
……做、惯……她的命运……于亚缘打了个寒颤。
她十指拢了拢,揉了自己的变得粗糙的掌心,一滴泪水哽在眼角。
厨房烟雾弥漫,她终于怒火中生:“男人干什么去了!”
噼哩啪啦,大婶携着菜刀和锅具再度前来:“你个死丫头,话这么多,快把这锅洗了!”说完,锅已扔到她眼前。
……那锅好脏的,像是用了好几百年都没洗过……用这煮东西能不能吃啊会不会中毒啊……两滴泪水哽在于亚缘的眼角。
小姑娘上前一步,捧着锅具到了井边,伶俐地打着水,洗刷了起来。
于亚缘看着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出于不好意思,她也跟着到井边,然后,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把凹凸不平的大黑锅刷出一层脏物出来。
“大姐姐叫什么呢,我叫玉儿,在寨里呆好多年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说完,玉儿抹了抹脸上的汗滴,憨厚地笑。再把洗好的锅具摆放好晒太阳。
“于亚缘。”于亚缘眯了眼看过去,这营养不良的小姑娘似乎是这里唯一好心的人,先笼络人心不失为逃跑的好方法。
“大姐姐,这是大婶要你洗的青菜吗?”
于亚缘跟在玉儿背后,走到青菜旁,她瞄着那几根零零落落的青菜,点了点头。厨房的烟雾时不时飘散出来,惹得她呛咳两声,偶尔往厨房里一望,似乎颇为不安。
玉儿见状,说道:“大姐姐别担心,要是还有什么不会,玉儿一定会教你的!这样你就不会被大婶骂了!”玉儿环顾着四周一切可做的粗活。
于亚缘听后连连摆手,倒退了几步:“不不不,我不学。”脚下忽感到有硬物,她疑惑地往下一瞧。
玉儿看到于亚缘迷惘的眼神,她顺着往下望,即刻惊呼道:“小心,别被刮伤了!”
“这是什么?”于亚缘蹲下身去,把脚下的镰刀拿起。这把镰刀由于刀身生锈以至于颜色暗到近黑。
“镰刀啊。”玉儿奇怪地看向于亚缘。
“我知道它是镰刀。”于亚缘若有所思的咕哝着。她拿着黑色的镰刀向空中划了划,比划着手势。
玉儿恍然大悟,笑着说:“对对对,就是像姐姐刚才那样做,刮草的时候,只要像这样轻轻一划,很快就有一大束草了!”
“嗯……是吗?那还挺好用的。”于亚缘扬起笑容,继续在空中划了两划,想着要是在人头上一割,也许很快就能人头落地。她不由得噗嗤一笑。只因这种想像让她兴奋,血液激流。
“大姐姐,你几岁了?”玉儿望着于亚缘,忽然好奇地问道。
“二十。”她随口应道,还在研究手上的黑色镰刀。
“啊——”玉儿张大了口,似乎颇为惊讶。
“二——十——”大婶的大嗓门传到了耳边,“你——二!十!了!”
因为猝不及防,于亚缘连忙捂住了耳朵倒退了两步。她是快二十了也快饿死了,古代人真没见识,听个年龄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玉儿,叫你快去服侍夫人,你还杵在这干嘛!”
玉儿担忧地看了于亚缘几眼,而后才开口:“知道了,玉儿这就去。”话完匆匆离去。
大婶狠狠瞪着于亚缘,哼声大叫道:“想不到你这丫头已经这么大龄了!竟然比我们府里的夫人年纪还要老!”
大龄?老?
于亚缘的脑袋瓜有片刻的中顿。“我?大龄?”她呆滞地指了指自己,随即恍悟地拍了下手,迂腐的古代人呐。稍微缓了一口气,她扯开嘴角,笑眯眯地说道,“大婶,我才快二十,二十一朵花,娇娇嫩嫩来着。”说完做作地摸了自己垂下的发丝。
“一朵花?!”大婶立刻惊呼,她对着于亚缘满脸烟灰色鄙夷嗤笑,接着环视着于亚缘高挑似未生育过的身材,打量了几下,狐疑地问道,“可许配过人家?”
于亚缘一愣,脸色已达僵硬。
二十就要嫁人,有没有搞错!
大婶了然于心,哼声道:“看来也甭想着要许配出去了!咱二十岁时都已经是三个娃的娘了!”
二十岁是三个娃的娘……
她二十岁没嫁被鄙视……
这一定是原始社会吧,一定是吧!她于亚缘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来!第三滴泪水哽在她的眼角。
“好了!东西都放下,把桌椅摆好,快去叫大伙儿过来吃饭!”大婶扯着嗓门使唤着。
“……可、可以吃饭了吗?”于亚缘瞪大了眼,她咽了咽口水,似乎这是她一整天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生怕自己听错,她再度确认,“真的可以吃饭了吗?”
得到大婶不屑的应声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于亚缘终于笑开了花,啥也不想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