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娘亲的苦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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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元华看着那福嬷嬷粗鲁地一把扯过朝珠，又要扬手抢夺她手中的妆奁，她内心挣扎了一下，仍然还是喝了一声：“住手！”
她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任谁都看不出她其实心里正恨得咬牙，看起来不过是个微微有些发怒的千金小姐。
但是她的手一直在抖，她把那只无论如何使劲捏却也还是抖个不停的右手藏进了袖子里，冷冷地站在那里。
如果说元华知道有个词叫做宅斗的话，那么此刻她的宅斗属性正在逐步上升中。
她也是头一回学着叔祖母的样子，震慑众人。
她又撂下一句狠话：“福娘子，你再敢动我的婢子一下，我和你主仆二人绝不善罢甘休。”她绝对的说到做到。
她这副冷若冰霜，将狠毒裹挟在芯子里的态度，着实起到了震慑的效果。
还是前头的老夫人莞尔一笑：“罢了，都下去吧，让我看看朝珠婢子拿了什么好东西。”她手一挥，场子顿时清了。
就剩下，她，老夫人，和朝珠，还有朝珠手中捧着的，那一直在叫唤着同一句话的仙匣。
老夫人还是保持着那种笑容，仿佛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那种智珠在握的笑。
而元华却发现命运就是这么奇特，她从小到大，被寄养在她这位叔祖母的身边，就是怕惯了，自己才要成为她眼中的好姑娘，努力成为立不摇裙的千金小姐。可是在关键时刻，她却又要撕了这层皮，以泼妇或者别的堕落形态和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夫人战斗。
她学得很好，也是这么淡然地笑着：“老夫人，您还记得我幼时，上门来的那个白胡子道士么？”
果不其然，老夫人的笑容已经微微塌陷了一点，她肯定说到了点子上，对，就这么编下去。
“那白胡子道士不是说过我有皇后命，之后又叹了口气么，这个匣子便是我踏青时偶然遇见他，他赠送给我的，他说我虽然有皇后命，却也极为凶险，这东西是他送我保命的法宝，轻易不能动的，只有我一个人能命令这匣子，叔祖母，不信你看。”
她张开嘴，只说了一句话：“知道了，马上充电。”
那妆奁里的声音顿时没了。在她来之前，福嬷和其他的奴婢都或出于好奇或出于上命而跟这会说人话的东西讲过话，却根本没得到什么回应，可是元华这么一试，的确煞有介事。
她说完这些不再说话，观察着老夫人的神色。
老夫人拧着眉头，在想着这个可能性，那个白胡子老道，若是他给的，或许也不一定，那人铁口直断，没有言不中的事，当时他见到的王元华，尚在襁褓中。他本来是应邀来给她贺寿，瞧瞧她的气色，正好碰见柳氏抱着出生不久的元华，被他瞧见，先说元华面相贵气，或许有皇后命，然后又长叹口气，别人再问，也不肯多说，不久就遁去了。那时她也想着，这叹气是什么意思，如今听元华说见到那人，原来是这样……
那老道名气大得很，但或许又是卖她的面子，想要帮帮元华也不一定。
她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这东西就不该在凡人眼前出现，元娘，你该好好藏起来。”
说完她深深看了一眼王元华，头也不回地走了。被她深深看了一眼的元华，在她走后就半瘫软在了地上。
她怕啊，真的怕被谁当成玩弄巫蛊的邪道给烧死，毕竟从历史上看，她最终的结局就是这个不是么？
剩下朝珠傻了一样举着个妆奁，就要摔到壁上去的模样，想来她也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吧。
“小姐。”她终于哭了出来，而元华也搂住了她，两人哭成了一气。
原来朝珠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也隐约知道小姐有这么一样物事，不想给别人知道，当然严防死守，却不料越是严防死守，越是叫人起疑心。而那妆奁里的怪声，早不叫晚不叫，偏要搜的人来了叫，真是……
哭着哭着的元华回味着自己刚刚编的瞎话，也是一个激灵。
怪道自己娘亲要将自己往宫里送了，原来是这个道士说她有皇后命，至于为什么不送给太子，却偏偏给了晋王，难道她还真能自己未卜先知，知道李治才是未来的皇帝么？
其实她的娘亲柳氏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加减法，太子已有了太子妃，还去凑什么热闹？已故皇后的嫡亲儿子拢共也就这么几个，恰恰只有一个李治，还没成家呢。这不该上赶着么？就算做不成皇后，做个正王妃，也没什么不好。的确，五姓七家是好，可王家有女儿的都往这里钻，就跟苍蝇乱撞似的，独独她看到了别的可能，这是她自己的小算盘，不能，也不愿意告诉别人的。
是，都去信望族了，可皇家，也不差哪。她很坚定地相信自己的这个观点。
所以当女儿到她跟前哭诉的时候，她还转不过弯来。
这一阵子小妾崔月龄的怀孕，可叫她着实头疼了好一阵，左怕这个贵妾母凭子贵，右怕丈夫心都飞过去，心力交瘁下，也顾不及自己快出嫁的女儿。
只知道闹了一阵，说装病，被送去老夫人那里管教去了。
好啊，多和那位亲近亲近，她求之不得。所以也没管，可没想到女儿今日刚伏到她怀里，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了。
她说她不想嫁给晋王，只想过个普通人的日子，嫁给一户士族，好好地过日子。
她听着听着也开始抹泪了：“女儿，娘也想将你往高门大户嫁，你豆蔻年华，我还拉了这张老脸托那姓崔的去她族中打听给你议亲。你的娘亲不是大户出身，跟你那些婶伯母们崔卢王谢的比不了，可是你娘心里想的什么难道你不清楚么？”
她掰过女儿的脸，看着她出落地越发光彩照人的脸蛋：“你的几个兄弟，虽说不指望你什么，可娘也想他们日后有个官身呢，高门大户不做官，他们又没学问，难道真的耽误一辈子？”
“元娘，告诉阿娘，到底为了什么又不愿意了？”
在娘亲充满关怀的注视下，她忽然有一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错觉，只能斟酌道：“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跟那道士说的，做了皇后，但是却斗不过宫里的一个才人，最后身死道消，那又该如何？”
她的娘亲仍旧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她再次斟酌道：“女儿做过这样的梦，梦里的景象太真实了，娘，我不愿意嫁给李治，他也未必看得上我。不如大家好聚好散。”
柳氏愣了，终于又长叹了口气：“女儿，若你真不愿意嫁过去，我也不回勉强你给兄弟们牺牲。谁不盼着自己女儿幸福？”
她思索良久：“我只有最笨的法子，元娘，你若是死也不肯嫁，才能用我这个法子。你真的能做到吗？你已经梦到了未来的一切，那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你可以赢了这场战斗，你已知道敌人是谁了，对么？”
“元娘，娘不逼你，你再回去好好想想。”
她目送着女儿离开房间，总觉得女儿是病得昏头了，这几日又在老太太那里不知道听了什么闲话吧。毕竟老太太是宫里出身，听到了宫里倾轧斗争的，许是怕了也不一定。
元华浑浑噩噩地坐在房里，痛定思痛，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的确按她娘所说，她已经知道了未来的走向，按说她能够抗衡那个武姓女子。可是偏偏她在这几天给仙匣充电－－也就是晒完太阳之后，鬼使神差地把上次的历史往下翻了。
她的对手，那个武姓女子，竟然是那样狠辣的人，竟然是后来的一代女皇。
她不敢，潜意识里也拒绝和她做对手，自从提前预知了自己的结局，她就像是偷懒的旅人，根本不想走岔路。既然嫁给李治会很辛苦，要斗东斗西，斗到最后头破血流也不一定，更何况，李治对她连一点爱惜都没有，值得她这般发奋么？
不得不说，四大名著中的《西游记》和《红楼梦》给了她很多思考。尤其是宝玉那句“女儿是珍珠”，她才认真思考起作为一个女人，她应有的幸福在哪里。
而她一旦开始思考，就情不自禁地问了仙匣一个问题：“仙长，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仙匣也及时给了她答案：我是电脑，型号ｘｘｘ４１２，出厂日期１４年ｘｘ月ｘｘ日。
她又问：“何为电脑？”
仙匣答：电脑，是一种电子计算机器……
“何为机器？”
“机器是由金属和非金属组成，可以代替人类劳动。”
追问了再回答，追问了再回答。
她甚至由此知道了科技革命是何事，女性解放又是何物，正处于知识爆炸的余震中，就趁着这股震荡得来的勇气，她才敢去质问母亲。
放在从前，她何曾想过哪天自己敢质问过自己的父母，长辈？还是在已经一锤定音的婚事上反对一言九鼎的皇帝。
死也不敢。
所以她想她这样的性格或许根本不适合后宫。所以她深思熟虑之后觉得自己还是在花样年华里遁走，离所有的高门大户，皇亲国戚，远远的。
偷偷过一个人的日子，总行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娘亲的苦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