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浮华之祝余》山月水风

13、卿娘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听得丸子丢了之后，我只觉头脑浑浑噩噩不知所以。“丢了，就赶紧找啊。”我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来。

　　诚然丸子刚生出来的时候是丑陋无比，我也一度的嫌弃过他，可是相处这么久以来，他毕竟是越长越好看了，这么一丢，我还是舍不得的。孟和呆呆的点了点头，安歌却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双腿发麻有种席地而坐的冲动，孟渊及时揽住我，道，“无事，咱们一起找便是了。”

　　由着今日出门，没有带什么用得上的仙器，再则我们不敢在凡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大家均是在人群里呼喊丸子的名字。孟渊一皱眉头，道，“若是被寻常百姓抱去了倒还好，我就怕丸子被什么妖怪捉走了就难办了。”

　　我们下凡自是隐去了周身的仙气，而丸子还太小，虽然仙气甚少，但是不能收放自如，怕就怕在周遭有妖怪，将他当做了寻常的小仙童给吃了。

　　我扶着墙蹲了下来，一面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一面想着丸子应该会去什么地方。

　　安歌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绞着衣角道，“上仙，是我不好……”我挥了挥手，只是多说无益。

　　眼见着人群有增无减，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找了个地方腾了云，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

　　待我静下心来感应的时候，隐约觉得城南郊区有丸子的气息。我顾不上告诉大家，便一个人跑了过去。等到了城南郊区，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竟是一个乱葬岗。丸子还那么小，虽说好歹也是个仙，但是他从未见过鬼怪，万一吓着可怎么是好。

　　四周鬼火粼粼，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漆黑的夜空也不过挂了一钩浅浅的弯月，映照着树枝盘结，诡异的紧。

　　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呜咽声，我仔细凝听，这个声音正是丸子的！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往声音来源处而去。

　　这里不过是乱葬岗，平常甚少有人出入，而不远处却是有一座低矮的房子，在空旷的墓地上面显得格外突兀。房子里灯火通明，用柴扉围城的院子里种了各种不知名的花朵，大而美丽，华而馨香。

　　我在一旁观看了一会儿，正打算要进去，却听得里面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来都来了，那便进来吧，没关门。”

　　听着声音却是一个明艳的女子。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柴扉便见着里面的榻上斜斜卧了一个女子。轻柔的纱衣覆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娇艳的大红色衬托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她托着腮看着我，吃吃一笑，道，“祝余上仙，好久不见。”

　　我发懵了一会儿，感情她还认识我？

　　我想着既然是老相识，便与她寒暄几句也是可以的，但是一想我家丸子还在她那里做客，便再也寒暄不下去了，便道，“我家丸子呢？”

　　“是那个么？”她的手也是生的极美，修长而洁白，几乎可以看见皮肤下细小的血管，手上几乎没有任何杂质，但是她的手，指得却是被五花大绑在一边的丸子，正看着我呜咽不止。

　　“丸子！”我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卿娘却拍拍手，便又有妖将丸子抱走了，那妖步履轻盈却不飘忽，目光沉着，看样子不好对付。我镇定下来，道，“为何要抓我儿子？”

　　“为何？”她轻声一笑，声音酥麻而妩媚，“只因为卿娘许久没有见着祝余上仙了，怪想得慌。”

　　“我不认识你。”听得她多次提起我，我只好实话实说，这样却是太尴尬了。

　　“祝余上仙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呢，让卿娘好生伤心。”说罢她掩面而泣，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却是娇羞不堪了。

　　“不知祝余上仙，可否记得青丘山上的陆兮呢？”

　　青丘山上去没有去过几次，因着符禹比我小上三万岁，我与她之间代沟还是不小的，我自是不可能主动去找她玩。阿爹阿娘虽说在一起十几万年了，但是感情还是不错的，每次他们想要过二人世界的时候，便嫌着我们三兄妹碍眼，那时候他们就会找各个地方将我们送出去几百年，青丘是我阿娘的娘家，她自是放心的下的，所以我之前也在青丘住过几百年。

　　而对于她说的陆兮，我却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卿娘见我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便知我没有想起陆兮来，她好看的桃花目一瞪，道，“那年陆郎带着我出去游玩，不过是采了一个凡人，你便将陆郎打得魂飞魄散，是也不是？”

　　我努力回想着是不是有这件事，但是事情过得太久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摊开手掌，便见里面卧着一枚珠子，那珠子浑圆通透，里面依稀可见藏着一只小小的狐狸。

　　这是一枚内丹！

　　内丹与旁人无用，却是修炼的精魂，若是内丹离体太久，少不得三界之中又要多一缕魂魄了。

　　“陆郎，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她对着内丹轻声说着，满目的柔情盛在她的双眸中，她微微一笑，便是颜色倾城。卿娘突然转过头来，笑道，“祝余上仙事多，忘了我与陆郎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我与陆郎却是忘不了你呢。你若是没有印象，我不妨帮你想想看。”

　　经过她的帮忙，我确实想起了，我是回想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这却是两万年前的的事情了。

　　那时阿娘送我到青丘去，两个哥哥很快便找到玩伴了，符禹表妹却对我爱答不理的，我一个人无聊，便在青丘山上乱转悠。

　　其实青丘山可比招摇山热闹多了，好歹除了我阿娘九尾狐一族，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妖怪，比如狼啊蛇啊兔子啊之类的，热热闹闹的倒也还好。

　　那日我在山上瞎转悠，听得不远处有细琐的声音，那时我百无聊赖，正愁没有事做，便上前看了个究竟。没想那山丘后面有一个男子在于一个女子做羞羞的事情，我顿时热血怦张，红着脸看他们羞羞。不过细细看来，那男的竟是一个狐狸精！

　　不过那个狐狸精长得还算好看，眉目清秀温文尔雅，倒也是一个翩翩君子模样，怪不得那女的心甘情愿的随了他。眼见着那狐狸精便要吸食那女的的元气了，我本着一副救苦救难的心肠，本想上前劝阻再加感化那狐狸精，没想那狐狸精却是丝毫不领我的情，他一把将那女的掐晕了，便红着双眼怪我坏了他的好事。

　　对于这个强行扣上的屎盆子，我自然是不会接受的，便拉着他在一旁，苦口婆心的与他说着好话。道是寻常的动植物修行成的妖，若心怀善念积极向上，倒也可以得道成仙的。说着，我还与他说了成仙的众多好处，感动之处，竟是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偷偷抹起泪水来，没想他倒是不领情，想要趁我不注意偷袭我。

　　笑话，本上仙虽然不济，但那个时候我好歹也有五万岁了，怎么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小妖在我面前践踏我那高傲的尊严，所以一言不合我们便打起来了。没想那狐狸精年岁不大，修为却不小，想是他已经吸食了不少元气了。

　　再怎么说青丘也与我沾亲带故，我是万万容不得他再在这里撒野的，所以招式也凌厉了许多，招招直取他的要害，直打得他落花流水春去也。到最后我还拿出了在阿爹那里偷得捆仙索，将他绑成了个粽子，他才不得不告饶，说是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那时我毕竟年幼，便也深信了他的话，准备将他放了，没想刚刚松开捆仙索，他便又想着偷袭，而且这招偷袭他似乎尽了全力，我奋尽全力才堪堪躲开，不过可惜了我的一头青丝，愣是被他削去一半，我心里生气又心疼，便一时没有收住手，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不是魂飞魄散了么？”

　　“是啊，陆郎是魂飞魄散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我当时就躲在山丘后面，看着你亲手将他杀死，那片山丘，都被陆郎的血染成了红色，若不是我拼的全身修为，他怕是连这一颗内丹都没有了呢。”卿娘说的轻轻巧巧，而将自身修为尽数散尽来凝聚一颗内丹，那痛苦却是堪比渡劫的。看样子这卿娘也是爱得太深太深的。

　　卿娘吃吃笑道，“不过你儿子长得倒也挺俊俏的，虽然我大上他几万岁，但是我却是愿意再等他几千年，到时候我们一妖一仙，能够双修合体，也是再好不过的。”

　　我被她气得不轻，好歹我祝余的儿子，我才不愿他与一个妖怪双修呢，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我有些许妒忌。

　　卿娘将内丹仔细收好，又从腰间取出一根绳索，道，“祝余上仙可还认得？”

　　我自是认得，这便是我偷的阿爹的那根捆仙索，因得当时顾着救那个凡间姑娘，便忘了将这绳索拾回来了，后来我再去寻的时候，便不见了踪迹。后来阿爹还因为此事责罚了我一顿，禁止我进他的小屋子，为这此事我还郁闷了好久。我原以为是那只小妖拣去玩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听到过捆仙索的消息，没想却是被卿娘拾去了。

　　卿娘上前，斜着眼看着我，娇笑道，“祝余上仙，我不过是想还原一下当年的场景罢了，你说这捆仙索捆在身上，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我本能地一挡，她却笑道，“那个小家伙刚来的时候，哭着喊着要阿娘，你说他那么可爱，我都忍不住不杀他了。”我念着丸子在她手上，那人的修为也深浅不知，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试了一下她的修为，竟然快要赶上我了。殊不知我活了几万年，却是在修行方面懒之又懒，没想今日竟然要被一个妖怪给赶上了，我感觉自己的自尊心简直受到了践踏！

　　她吐气如兰，在我耳边轻轻道，“祝余上仙要是再不配合，我便要下狠手了。”

　　听得里屋丸子痛喊了一声，我的心简直滴出了血！

　　“我答应你一命换一命，不过你要放了我家丸子。”

　　“那是必须的，我与你有仇，却是喜欢他喜欢的紧呢。”

　　我终于狠下心，卿娘将我上下捆个结实，嬉笑道，“这仙界的东西果然是不俗的，看你这样也挣脱不开来，我便先玩玩小公子罢。”说罢，她纤手一拍，里面便有一个妖将丸子抱了出来，丸子见着我，瘪了瘪嘴，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一面喊着阿娘一面想要我抱。

　　我沉声道，“你也是活了十几年了，怎的这么一点出息都没有，不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么？”丸子没有见着我对他这么凶过，立马止住了泪水，巴巴的看着我。

　　卿娘拍了拍手，笑道，“好个母子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