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巫师和他的城堡》妄影

8、第八章 萨拉查的预言

　　缓步走出矿道口，盛夏灼人的阳光透过老橡树繁茂的枝叶倾泻下点点斑驳。没有风，临近午时的山林安静而闷热。

　　萨拉查淡淡瞥了一眼精壮汉子顺着临时开辟出来、勉强可称之为山道的小径匆匆离去的背影，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他在老橡树的树荫里变出一张木桌和三张椅子，自己随意挑了一张坐下，将装着鲜红覆盆子果的草藤篮子搁在桌上，又一样一样、不知从哪里拿出新鲜的白面包、沙拉、果酱、烤松鸡、炖牛肉、奶油蘑菇浓汤，一一在桌子上摆开，又拿出三副精致的银质碟子、汤碗、勺子和小刀，自己留下一副，在对面摆上两副。

　　做完这一切，萨拉查对杵在旁边既胆怯又渴望地望着桌子上的食物的小小女孩说：“坐吧，想吃什么自己拿。”说着，便自顾开始取用桌子上的甚至还在冒着热气的食物。

　　小小女孩看着桌上这辈子从未品尝过的丰盛美食，咽了咽口水，内心好一番挣扎。然而，她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地说：“等妈妈。”

　　小小女孩以为自己低得像耳语一样的声音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能够让凯格拉领主勇猛的护卫队长都无比畏惧的少年巫师不会听到。

　　然而萨拉查听到了。他侧过头，淡淡看了小小女孩一眼，又不知从哪里取出满满的一杯苹果汁，用魔法飘浮着送到小小女孩面前，无所谓地说：“那就等吧。”

　　“啊！谢、谢谢！”

　　面对着做工精致、在细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银质杯子，小小女孩下意识地将双手藏到身后就着衣服擦了擦，这才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神奇地凭空飘浮在自己面前的杯子。

　　见小小女孩接过了果汁，萨拉查便不再关注她，回头开始慢斯条理地享用桌子上的美食。——他已经连着整整四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实在对食物的美味想念得紧。

　　另一边，小口小口啜饮着让小小女孩几乎感动得哭泣的鲜美的果汁，萨拉查的行为越发让小小女孩觉得他是那么的亲切，暗暗觉得故事果然都是骗人的的同时，无比天真地在心里许下长大之后也要成为像大哥哥这样既强大又温柔的黑巫师的宏愿。——如果萨拉查知道她的想法的话，大概会毫不留情地告诉她，比起黑魔法，白魔法会更适合她的体质。

　　当萨拉查真正见到小小女孩的妈妈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因为逃亡而沾满泥土、打满大大小小各色补丁的破旧衣物的削瘦女人。女人正在发着高烧，苍白、颧骨突起的脸上两颊不自然的绯红，神智有些模糊。——她是被精壮汉子半扶半拖来的。

　　远远地看到自己妈妈的身影，小小女孩下意识地就想飞奔过去。然而目光触及手上的杯子，她犹豫一下，偷偷看了眼仍然在吃不紧不慢地进食的萨拉查，悄悄地上前，将还剩半杯果汁的银杯轻轻搁在并不高的桌子上，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飞奔而去。

　　早在通过潜伏在小小女孩影子里的影子蛇观察的时候，萨拉查就已经知道小女孩的妈妈其实只是普通的受寒发烧而已。只是，在这个医疗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身为奴隶，一旦生病，就只能被主人丢弃，然后自生自灭。——要知道，再普通的疾病，如果得不到妥善治疗或修养的话，也是会死人的。

　　因此，小女孩的妈妈一直强忍着，佯装自己依然健康。只是一路逃亡，既缺少食物又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小女孩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终于到了再也无法掩饰的地步。——事实上，早在昨晚，小女孩的妈妈就已经被赶出营地了。所以走投无路的小女孩才会孤注一掷、大着胆子来寻求可怕的黑巫师的帮助。

　　再次近距离确认小女孩的妈妈的病确实就是那样，萨拉查拿出一个装着淡绿色液体的小玻璃瓶子交给小小女孩，让她将瓶子里的药水喂给自己的妈妈喝下。

　　小女孩的妈妈喝下药水之后，神智清醒了一些。萨拉查让小女孩帮助她的妈妈多少吃下点东西，他自己却拿出一张餐巾擦了擦嘴，终于在吃掉足足二十个成年人分量的食物之后停止了进食。——桌子上的食物当然已经换过好几轮。

　　享用过美食，心情正处于愉悦状态的萨拉查，脚步轻快、脸色淡淡地朝远远站着不住观望这边、脸色不太好的精壮汉子走去。

　　没等因为自己的靠近而一脸期盼、双眼陡然明亮起来的精壮汉子说些什么，萨拉查就淡淡地说：“我现在心情好，看你也还算顺眼，所以，我可以替你占卜一次。接受还是不接受，自己决定。——除此之外，别指望帮你做什么。”

　　精壮汉子又一次将要出口的请求的话语被堵回去。他鼓着眼，双唇无声地开合，显得有些可笑。最终，他只是心灰意冷般闷声说：“请帮我占卜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寻回我的妻子和孩子。”

　　萨拉查点点头，不知从何处取出一颗水晶球，对精壮汉子说：“站好。”

　　精壮汉子闻言，马上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就像等待国王检阅的士兵。——萨拉查很想告诉他，只要随便站在原地不要挪动位置就可以了，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萨拉查控制着水晶球，让它悬浮在两人之间正好可以让他透过它看到精壮汉子的脸的位置，然后轻轻闭上眼慢慢调整心境，直到他觉得自己已经达到准确占卜所必需的无波无痕的空灵心境为止。

　　精壮汉子紧张地看着眼前自从那个少年模样的黑巫师睁眼之后就不断显现出各种纷乱破碎、难以理解的影像的水晶球。透过即使出现影像也是半透明的水晶球，他猛然发觉，对面那个黑巫师湖绿色、本该是漂亮秀气的双眼此时竟是那样的冷漠、无情，不同于先前黑巫师的冷漠，简直就好像是，好像是——

　　——神。

　　正在搜肠刮肚寻找着合适的词语的精壮汉子，脑海中猛然浮现的名词让他悚然而惊，忍不住想要打抖。——若非巫师之前说过让他站好，他肯定已经颤抖不止了。

　　好在，占卜花费的时间并不长。

　　萨拉查结束占卜，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精壮汉子发现他已经恢复“正常”。

　　招来悬浮在半空的水晶球收好，萨拉查对精壮汉子淡淡地说：“你的妻子已经死了，儿子也将在十日后死去。如果你试图去救你的儿子，你将在十二日后和他一同死去。如果你停留在原地，你将会在十九年后死在日耳曼人手中。如果你打算复仇，就往西北走，你将会遇到一个无比贤明的王，然后战死沙场。——当然，你也可以试着打破我所预言的命运。毕竟，只要还没有真正发生，哪怕是神谕也不是绝对的。”

　　听完第一个半句的时候，精壮汉子的脸色就已经变得灰白。听完全部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了绝望。

　　他呆呆地看着开始整理旅行斗篷，正打算转身走人的小小巫师，绝望地说：“如果命运随随便便就能被打破的话，那还叫命运吗？”

　　“当然不。”萨拉查淡淡地说，觉得这一次的占卜很是无趣。“不过，什么都不做的话，命运更不可能被打破。”

　　“喝……喝……”精壮汉子的惨笑仿佛从喉咙深处硬生生地挤出。

　　“总之，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之后的事情，再与我无关。”萨拉查以着对精壮汉子来说堪称是冷酷的淡漠声音说，然后，他转身向老橡树下的桌椅走去。那里，小女孩的妈妈已经因为药水和生病的关系，伏在桌上沉沉睡去了。

　　此时，照顾着妈妈就着热汤吃下一些白面包的小女孩，终于有空开始试着一样样地品尝桌子上对她来说前所未有的丰盛食物。发现萨拉查的到来，她急急地吞下塞了满嘴的食物，并差点因此而噎到。

　　见此，萨拉查说：“不用着急，慢慢吃，我还会再这里待上几天。”

　　“我、我很抱歉。”小女孩看着萨拉查，有些胆怯和嗫嚅。

　　“你不必为此道歉。”萨拉查摇摇头，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顶整齐折叠着的、看起来并不大的帐篷放在老橡树的树荫下。帐篷一落地就自己活动起来，刷刷刷几个眨眼间就将自己撑得牢固又整齐。

　　见此，萨拉查转头对看呆了的小女孩说：“这是顶魔法帐篷，里面有一个简单的房间，有一张床和一条毯子。——我想你和你的妈妈会需要这些。”说完，他向趴在桌子上熟睡过去的小女孩的妈妈挥了挥手，用飘浮咒直接将她送到帐篷里的床上，顺便还盖上了毯子。

　　做完这一切，他对新奇地朝着帐篷里探头探脑的小女孩说：“帐篷里的柜子有一些食物和水，用完了的时候来矿道里和我说。”

　　“好、好的！谢谢您！”被萨拉查的声音惊醒的小女孩，扭着自己的衣摆，再一次向他鞠躬道谢。

　　直到新的一批金币就要成型的时候，萨拉查才恍然想起，似乎自己还没有询问过小女孩和他的妈妈的名字，也还没有向她介绍过自己。

　　……算了，介绍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萨拉查这样想，于是心安理得地再次投入打造金币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