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受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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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仙人从不主动搭话，凌窈窕亦自觉无话可说，于是两人一路沉默。没有分神的后果便是注意力加倍集中在了周遭的环境里，走不了多远，她就感觉到青草花树散发出的各种香味正充塞胸臆，忍不住深长地吸了口气，精神也随之放松许多，再然后，太过悠闲适意的情形终于令她克制不住地问了个不太适宜的问题：“仙人知道自己上一辈子是什么样的人吗？”大约是梦境真实得让人常常忘记它虚幻的本质，也或许是曾经身临其境的感情作祟，哪怕她不断提醒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为梦境中发生的一切牵动情绪，这感觉其实不太好。
谁想那不染尘俗之人的回答却十分地煞风景：“不知道！”
凌窈窕心中的惬意立时被这三个字驱得一干二净，暗骂他敷衍之余又忍不住与他赌起气来：“那仙人想不想知道我下一辈子是什么样的人？”迅速反手扯住他的袖子，也不管他是不是回了头，凌窈窕就绽出最灿烂的笑靥来惹他。不过仙人今日似乎心情颇好，竟也愿意停下脚步来与她闲扯：“每个魂魄在黄泉路上都闻过引路花的香气，会想起前尘往事，但那些旧时的记忆在你踏上奈何桥之时便又全数被孟婆的汤药洗去！前生的记忆都不能保有了，更遑论来世？我权当你一时口快说错了！”
“……引路花是什么？”恕她才疏学浅！
仙人顿了顿：“彼岸花！”
“啊，彼岸花啊！”传说中自愿投入地狱，盛放在忘川河畔为亡魂指路的异世之花，一千年花开，一千年叶落，花开叶落，叶生花谢，花叶生生相错，永不相见。相传，当入了黄泉的魂魄在忘川河畔闻到彼岸花的香气，他们会想起前世之事，在无比的遗憾悔恨之中发誓下一辈子不再重蹈覆辙！可再铭心刻骨的誓言也抵不过孟婆迷汤，过了奈何桥，人们依然糊涂一世，谁也记不得前生种种……
默默在脑子里将不知哪本书上看来的真假莫辨的字句重温了一遍，凌窈窕大概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我说的是下一辈子！闻彼岸花的香气不能预知未来吧？”
仙人又顿了顿，终于只是沉默，手腕一转，夺回主动权就继续往山下走去，可怜凌窈窕被冷不丁地一扯，脚都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差点面朝黄土地跌落下去，惊吓之余一时也忘了要说什么，于是两人再度沉默，不多时已回到了凌窈窕暂居的小院。
感觉他安置好自己后并没有立即离去的打算，逐渐定下心神来的凌窈窕客套地问了个早就该问的常规问题：“你方才说的那另一个人……是谁？”
“龙尧！”他的回答依旧简练得过分。
“嗯……那人也住山上？”她再接再励。
“不！”
“哦！”接下来呢？“他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他是琉胭的丈夫！”
“诶？”所以琉胭才说龙尧常不请自来啊！
“你是不是该吃饭了？”见她没再追问，以为她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仙人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啊？哦！”凌窈窕起初疑惑了下，但随即想起琉胭说他不食人间烟火，那他不知道吃饭的时辰也就正常了！“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我还不饿！”再说，就算她现在要饿死了，琉胭应该也没那闲工夫回来煮饭才是！
“我想，这段时间琉胭不太可能继续照顾你了！”
“我也这么觉得！”真难得，他们居然有共识！
“那，把这个吃了吧！”他却再度转移了话题，同时将一个龙眼大小，圆滚滚的东西放进她掌心里。
“好！”凌窈窕有时候也从善如流。
东西虽然没有棱角不会刺激喉咙，但体积委实大了些，所以她颇有些艰难地用了一大杯水才将它咽进肚子里去，然后就听到他声音平淡地解释：“自今日起，七日内你不会感到饥饿，只是不能吃任何东西，除了喝水，记住了！”一面说着，他在她身后盘腿坐好，“七日后我再给你一颗！”便抬起了手。
“等等等等！”凌窈窕如今听着响动也能大概猜出他的动向，赶紧半转过身去胡乱一摸，恰好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急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他似乎愣了一下，也可能是组织了下言语，反正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凡尘间的事我不懂，而琉胭没那么快忙完，所以，未免你饿死，也未免我麻烦，这是最好的办法！”说完，他干脆地挣开了她的手。
照旧云里雾里转了一圈回来，凌窈窕通体舒畅地睡了一觉，然后，感冒了。
“阿嚏！啊！”抬起发软的手指以想象中最大的力气揉了两下鼻子，凌窈窕只觉得愈加头重脚轻，眼皮也更沉了。
“脉息没有大乱，应当不严重，不过这几日中断疗伤吧！”虽这么说，给她按了半日腕脉的仙人脸上神情却有些高深莫测，“你多休息！”
“哦！”收回手臂软倒在被褥里，凌窈窕顺势一滚将自己卷成个蛹，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又抽抽完全不通的鼻子，昏沉沉睡了。仙人无言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听见她呼吸平稳了，甚至开始发出细细的鼾声，他才返身出去，没有踏上惯常走的小路，犹豫了一会儿，却穿过简陋篱笆围成的小小庭院步入了西侧林中。
那里，是通往山下的道路。
树林自山腰延伸至山脚，林中遍植松柏，间或出现一小片竹林，即便常年受他福泽影响，地上仍因长久无人涉足而积满了腐叶，因了这一层关系，仙人行走在林间的响动几不可闻，但入林后他还是刻意地保持了脚步的轻缓，仿佛怕惊动什么，起初还有些东张西望，后来索性合了眼，只凭双耳听着叶木的响动前进。其实今日天朗气清无风无雨，林中树木大都沉静伫立，只偶尔有一两片树叶被无故惊动，他便是靠着这些响动引路，也不知在寻找什么，前行的速度十分缓慢，原本一炷香便可走完的路程，他愣是磨蹭到天色昏暗才堪堪抵达山脚。缓缓睁眼，透过林木的间隙，他凝目直视林外谷中的草地与溪流，并未再往外走，只静静地伫立了一小会儿，然后徒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放开时见有些光点逸散，便又抓了一把，盯着成拳的五指许久，仿佛想做什么，却终于只是缓缓松开掌心，转了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夜色在他离去后愈加浓重起来，不多久，林木间忽然冒出了一股浓雾，颜色灰暗，只一瞬间便将四下里笼罩得严严实实。但，即便伸手不见五指，林中仍不时有树叶被什么惊动，噼啪声响很快不绝于耳，给这林子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氛围。浓雾凝重地盘桓了一段时间后开始慢慢向上攀升，先是一棵树窸窸窣窣地抖动起来，然后是第二棵，第三棵……很快地，树木剧烈抖动的声响遍布四下，响动持续了很久，终于，一棵树“啪”地折断了，然后两棵，三棵……夜越深沉，林中的声响便越是热闹，直到东方初曦微露，远处突兀地传来了一声苍老的鸟鸣……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受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