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海豚的夏天》孟时唯

4、PART4

　　PART4
　　2013年夏天，江一凉十六岁。
　　清远的夏天永远都不是不宁静的。高温与酷暑让小城笼罩在一片慵懒的氛围里面。夏天像是一只巨大的水母把自己的触角伸到每一个角落。热气腾腾的蒸笼让人随时随刻想逃离。
　　那些海豚会觉得热吗？
　　一凉站在水族馆门口，看着海豚表演的海报，用手握了握手里的仙草奶茶。阳光透过密密的榕树，一路做着自由落体，在少女的睫毛梢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等待或许是件难熬的事情，但对于一凉来说是一种享受。

　　你可以想象世界上的人都看不见你，你的等待是徒然，但是，你要等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所以你要等。
　　你在一片虚无中等待着未知，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但你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即使他看不见你，即使你们会擦肩而过，即使你的等待是徒然，但是，你得等，你就是得等。
　　因为，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一只海豚向你游来。

　　“凉宝，对不起，我，我早上起迟了。”眼前是气喘吁吁的某人，身上穿着明显是急急忙忙套上的短衣短裙，但依然是挡不住美丽。习惯了似的，少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把左手上的饮料递了上去，“奶茶都热了”然后也是习惯性地挽起某人的手，“走吧，海豚该等急了。”
　　白枳翻了个白眼，果然，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她的海豚。
　　水族馆里是人山人海，大抵是周末开放日，所以人特别多。爸爸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老师带着做社会实践的学生，当然，还有公主殿下带着她的“宠物”。对，她的“宠物”。
　　一进水族馆，某人的天性似乎就被释放了出来，
　　“哇哇，快看接吻鱼，凉宝，它们啵得好恶心哦!”
　　“快看快看，那只鲨鱼在追一只热带鱼哦！”
　　看着眼前举止与美少女形象极其不配，而且似乎应该喝脑白金的某人，少女感觉有点心累，但是却又忍不住笑起来。阳光透过水族馆的玻璃印着海水的影子，在地上摇曳着。少女突然有点失神。
　　过了不久两个人就到了海豚集训营。蓝色的大厅里空荡荡地，与外面的熙熙攘攘相比这显得格外的安静。“怎么回事？”两人心里疑惑。
　　“凉宝，那里看台还有一个人，我们过去问问吧。”白枳指着看台上的一个身影。
　　“嗯。”
　　走近，再走近，转眼已经来到了那个人身后不远的地方。 “如果你们是要看表演的话，不好意思，今天不对外开放，饲养员今天不在。外面的告示牌上写着呢，但是……”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们的接近，一个清亮的男声传了出来，接着回头，浅蓝色的拼接衬衫，乌黑的蓬松的头发，一副黑框眼镜搭在一张嫩白的有点婴儿肥的脸上，后面是一双清澈的眼睛。他盯着一凉，抓抓后脑勺“唉，是你呀……真巧……我记得你，你叫，江一凉，对吧？”傻笑着，嘴巴划出大大的弧线，两个酒窝在那里生动着。
　　大厅里的湿气顷刻间在周围涌动，衬着阳光，似乎还带着丝丝的暖意。
　　“是你呀……真，真巧”一凉有点发愣，然后有点不知所措。
　　像是言情小说里所有的偶遇，一次的相见必定牵扯出更多的遇见。
　　“哎，你是思远的那个……”白枳从一凉身后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一脸见到帅哥真高兴的模样。“
　　“嘿，”浅浅的笑足可以在无意间秒杀芳心萌动的少女。少年礼貌性地看了白枳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回到一凉身上。“那天你回去还好吗？”
　　“嗯……哦，那天真是谢谢你了。”女孩的声音有些小，从小不喜欢跟生人打招呼的毛病让女孩些不适应。
　　“对对对，你是我家凉宝的救命恩人。哦！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白枳，是一凉的发小，是莘川1404级的，你呢？”对比一凉的窘迫，白枳有着傻乎乎的自来熟。当然这也是她所习惯的，在身边的那位接不上话的时候就先跳出来把话题挑明白了。
　　“周亦明，思远1404级的。”男生扶了扶眼镜。似乎是习惯，笑意并未减少。
　　“刚才你说不开放是为什么？”
　　“饲养员请假了，因为新来的母海豚要生小宝宝。”
　　“你怎么知道的？”
　　“饲养员是我姐。”男生笑了笑，眼角上写满了自豪。“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哦，是这样啊……”白枳担心一凉扫兴。“真是可惜……那凉宝……”女孩的声音迟缓了，因为当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少女的脸颊上并没有不快，而一双布满迷雾的眼睛正望着空空的水池。即使是习惯了身边这一个人时不时的自言自语，此刻也会感到这一举动散发出来的阵阵凉意——因为距离，距离很遥远。
　　“那些海豚游到哪里去了？”像是梦呓，轻轻地问道。贝齿轻轻地咬住上唇。
　　“它们回家了。” 似乎并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里带着暖意，像是熔岩下的清泉“但是，它们还会回来。”阳光透过玻璃天花板照在男生蓬松的头发上，微微反射着光泽，配着男生的笑容，一片明媚。

　　暖意驱散了寒冷，温暖将你拥抱。你是迷途不知返的流浪者在布满碎片的人海里漂泊，即使走在人群里也会觉得很孤单，你不知道你要流浪多久，所以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拨开迷雾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你走来，世界仿佛安静了，而你不知所措。

　　一凉发愣，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挤出一个自己不习惯的笑容“谢谢，那就等它们回来了，我再来看它们吧。”男生似乎没有为刚才匪夷所思的对话感到什么不对劲，点了点头。
　　有的时候，有种东西总在不知不觉中推动着情节的发展，尽管我们不曾知晓。它可以是命运，也可以是默契。
　　“那……凉宝，我们请亦明去餐厅吃绵绵冰吧。”白枳笑到，搂过一凉的肩，自来熟地冲帅哥笑笑。
　　“我看是你想吃吧。”少女的表情一下比之前生动了不少。眉宇间的寒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春日的迎春花。
　　“好的。”被女生的笑弄得有点恍神，男生下意识地把眼光移到别处去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哇，你的好多啊……”某人的眼睛仿佛要掉到对方的盘子里去了，男生被女生直勾勾的眼神弄得有点发毛。
　　“你弄点去吧”
　　某人听到之后立马张牙舞爪地向男生，准确地说向男生的碗扑去，那雄赳赳的气势惹得一旁的一凉忍不住投来鄙视的目光。而男生依然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当然，笑容背后是满满的黑线。
　　“那个，亦明，你姐姐是海豚饲养员，应该要跟着海豚馆跑很多地方吧。”递了一张面巾纸给身边的小吃货，一凉尽量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知道说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海豚馆的海豚才会来清远，其他的时候在周围的地区。
　　“嗯，对，所以小时候经常搬家。”男生吮了一口仙草冻，鼓着腮帮子说道。
　　“啊？那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男生低着头，像是在找盘底惨遭白枳扫荡之后所剩无几的红豆，然后又吮了一口仙草冻。“我妈妈在国外。我跟姐姐住。”声音顿了顿，透过黑框眼镜看不清眼睛，“姐姐的工作是海洋摄影师，又是兽医，因为喜欢海豚，所以也当海豚饲养员。”
　　“哦，是这样啊。那你小时候就住在清远吗？”女孩又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我是考上思远之后才过来的，正好姐姐的工作也稳定了。”
　　男生的话语在一凉心里回荡着。

　　原来，不是他。
　　所有的相遇都意味着上一次的分离，如果相遇得不过巧合，只是因为上一次的分离不够彻底。如果你现在只是陌生人，请给我留下找到你的讯息。可惜，眼前的你，不是我要找的你。

　　“对了，话说，思远那位从舞台上摔下来的学姐怎么样了？”一旁的白枳鼓着腮帮子，又吮了一口果汁见缝插针地问道。
　　“你是说杜溪川学姐？”
　　“嗯，她可是你们思远的校花呀，听说摔残了？”
　　“呃……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恐怖，只是小脑受了点伤，考不了舞蹈学院了。”
　　“真是可怜”
　　……
　　两个人聊着，一凉在一旁只是安静的吮着果汁，看着对面干净美好的像白鳍豚一样的男孩时不时地投来不使自己尴尬的目光，一凉又失神了，脑海里是男孩的话。
　　你爱笑的眼睛，你洁白的齿，你温润的唇，像是熟悉又像是着迷。只是，为什么，我要找的东西，不是你。
　　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遗憾。阳光透过玻璃映着人的影子在地上画出弧线，但是并不对称。就像所有遗失的不完整的美好。

　　该回家了，一凉挽着白枳的手向男生告别。
　　“下次记得来看海豚的小宝宝。”阳光洒在脸上，男生脸上的线条无比的柔和。
　　“嗯，好，帅哥，来莘川玩得话记得来找我。姐姐罩你。”白枳笑道。是吃货学姐罩你吧……
　　“再见。”
　　一凉拉着白枳回过身，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夕阳映出树的影子，映出少女的裙摆。
　　回过头，男生的身影已经远了。

　　真的不是你吗？是我的错觉？
　　那么那些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还是，你空留原地，而我早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