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乌托邦（捉虫） ...
-
真理叹了口气，抓紧时间将碟子里的东西吃完（……），然后才走了出去。
——她可不想给早乙女先生的店面带来任何麻烦，这也是她从来没带小静、临也来吃饭的重要原因。
然后出门就见到周防单手将那个不良拎起来的情景。
男性看上去纤细的手臂实际上非常富含力量，他面无表情的一手拿烟，一手拎着穿着标准特攻服的不良打量，似乎像是打算问询些什么信息的可怕样子，不过真理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发呆。
“周防先生？”真理走过去轻唤一声，他就从莫名的呆愣状态中恢复过来，那个被他盯得已经战战兢兢的不良也顺势被放到了地上。
“我、我、我是代表[C·R·S]的赤木老大来向你下战书的。”即使被两个传说中的国王看的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但这个代表CRS的人，总算还没有太丢脸。
“哦。”真理点点头，“只是为什么？”这点真的很奇怪，虽然双方的关系从白神建立之日起就紧张的厉害，但毕竟也平静了这么久了啊。
她很自然的问道。
于是道旁行走的穿着奇形怪状衣服的不良们就在路过这正在问询的、存在感超强的三人身边时，都不由自主多看上两眼关注起这边的情况来。
真理就一边礼貌的微微点头回应不停向她弯身行礼的少男少女们，一边专注的凝视着那个CRS的使者。
白神负责这片巡街的人也很快赶了过来，毕竟是自家首领楼下，这片地盘的负责人岗位一直在白神内部竞争的相当厉害，眼前这个反应迅速、身穿整齐白色衬衫的英俊少年，胸口的纹章赫然标记着九片玉叶，显然马上也是要转入神组，有资格参加每周例会的精英分子。
他先是右手握拳朝着真理一礼，然后很自然的站到她身后，呈现出一副警惕的护卫姿态。
作为这份忠诚的回应，真理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不管怎么说，虽然池袋这个地区的不良们都可以算作是她的国民，可在讲究等级制度的白神内部，一个未来的神组，已经足够让女王陛下稍微多看他一眼了。
不过在转头过来目光擦过周防尊时，不知怎地，一向表现的理所当然的真理，一时间竟然生出了几分让她自己都感到疑惑的微妙感受。
——唔，总觉得，在另外一位国王面前，不，在自己亲密的友人面前，展现出高高在上统御臣子的女王姿态，有点、有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啊，或许是在大人面前充当过家家的小孩子的头领的感觉吧。
毕竟，经过这三年的研究与观察，她已经充分明白少年不良团体的形成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就是生长到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对于现实生活感到无趣失望，从而在各种英雄文化的宣传下，自己假构了一个传奇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最有力量、最美貌、最帅气的人受到尊敬，成为幻想国度的无敌王者。
这是一群，向往着非日常的少年男女们，为了摆脱贫乏生活而衍生出的一种共犯意识。
而真理与临也的白神组，正是有意利用这种心理才特意构建出来的、满足一切少年完美想象的虚拟王国，再加上真理本身真是超出常人很多倍的出色，所以，渐渐的，在大家都有意无意推波助澜的集体效应中，她成为了光芒四射的不朽神话。
但周防尊这个国王则完全不同，他是更为纯粹的，只为了追寻自己胸膛中的热血，踏上这条路的人。
“今天早上，我们集团的聚会上，贵组的首相与将军出现了，他们砸伤了我们三个人。”在两只狮子的注视下，眼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使者少年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出了理由。
不是他太过怯懦，而是，不亲眼见到，亲身感觉，是不能理解这种仿若被自然界中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盯上的恐怖感受的。
递来照片的手，简直抖得像被秋风扫落的枯叶一样。
照片上，三个穿着缎面特攻服的少年，一个断了胳膊，一个断了腿，一个在腰侧被划出了一个豁口，似乎因为血跑光了的缘故，外翻着露出了粉红色的创面来。
真理盯着照片的脸，沉肃的面无表情。
实际上她是在和智脑紧急商量对策，毕竟，之前和临也说好的，她这个首领只要做出一个完美的高冷姿态、让自己优秀到无人能及就行。
三年来，临也也确实做到这一点了，白神的方方面面，他丝毫不用真理操心。
可是现在，真理巡视一圈周围——虽然并没有光明正大的围满，可是现在东京都最大两个团体发生冲突，这种哪怕只是想象就是爆炸性新闻的大事件，如海水中的血饵吸引着鲨鱼一般，只要是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不良，都在不停朝这边聚来。
虽说也可以平淡的接下战书，可是，作为黑之王的氏族去与不良团体正式约架什么的……就像人类一定要和蚂蚁分个高低一样，简直是太没格调以及浪费时间的事了……
可如果干脆拒绝的话，真理再次巡视一圈周围……街上、车子里、暗巷中，到处都是在不停聚集的人……
【这已经是不得不耍帅的场合了，真理。】
[这已经是不得不耍帅的场合了，智脑。]
两个外星存在异口同声的说。
不然的话，他们花费了三年时间构建起来的神话，想必会在一瞬之间就轰然崩塌吧。
——人类的幼生体，可是这世间最天真最多情，也最残酷最凉薄的存在啊。
在他们信仰你仰望你的时候，他们可以为你献出所有，甚至是在一时冲动的支配下，可以付出生命。
但当你在他们眼中失去了光环，你就一文不值，曾经有多憧憬就会有多痛恨，哪怕并没有做什么，也会得到不屑的嘲笑和讥讽。
虽说真理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已经决定迈向新的目标的她，也不打算在白神组这个曾经的研究目标上投放过多的精力，只维持以往黑之王的模样就好。
可是，作为一个信守承诺的外星人，当时她可是与临也约定好要做最出色的首领，所以现在，果然还是得紧急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才行。
[啊……那个，虽说是要耍帅，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真理有点小苦恼，在她的价值观里，当然是挥手间就建立起自己的世界是最帅的，帅到可以让任何完形都伏地顶礼膜拜，可这条明显不适用于地球生活吧……
【……难道还要我开启分析模式？】智脑的语气开始犹豫起来，很明显，不存在记忆缺失这种事的它，想到了三年前的乌龙事件。
[我觉得现在自己也算有了一定的判断能力了，所以放心吧，智脑，我可以把关。]真理相比它倒是信心更足一点。
【那么根据你的正直高洁的人设（……），以及上万部小说电影剧本的数据统计，现在你应该勇敢的承担首领应负的责任，但也绝不能让对方看轻你。】
【首先，你该这样……】
真理站直身躯，将那些照片交还给了使者，掏出了自己的终端给临也打电话——不管怎么说，都该先向自己人确认真相，哪怕眼前的情报已经足够让她分析再现出当时的情景，可哪怕只是一个姿态也好，作为国王，就该更相信自己的臣子，而不是敌人。
少女单手举着电话接听的背影，挺直的仿若能够支撑起一片天空。
“当国王还真是辛苦啊……”曾经的不良柳町对同样在观望店外态势的早乙女如此感叹道，“尤其是在这种完全由同龄人构成，不看任何身份背景，只凭借个人的能力与魅力，就能让那些正处于最难搞年龄的小鬼们低头的国王，这样的人，可绝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尤其她还是女孩子。”
“我不知道她简单不简单，不过，我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在两年前的少女天使事件中，她救了我的孙女啊。”早乙女一边担忧的望着外面，一边手不停的为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安娜面前，放上色彩鲜艳的食物。
“哦？我就说当年少女天使事件结束的突兀，那个将三名少女做成天使标本的杀人魔突然间就被捕了，原来是她在背后出力了吗？”
“是的，”早乙女的脸上显现出既心疼又庆幸的复杂神色，“那个杀人魔到了池袋之后，就被白神的少年们发现了，是天野小姐亲自出手，将他捕获的。”
“正义既吾命吗？”柳町不置可否，“那现在她该很为难吧？自己的左右手主动进攻了别人的地盘，破坏了别人的活动。”
“据我所知，从凌晨2点到6点，可一直是大家默认的CRS暴走族活动的时间啊。”
“好的，我知道了。”与此同时，真理放下终端，终于确认完全，确实是临也与小静在【玩闹】时，不小心搅了CRS的暴走集会——也就是，暴走族开着自己的车，在深夜的公路上，驱车狂飙这样的日常活动。
当然，小静估计是真的不小心，而临也，真理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现在的她无意去猜想临也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是很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对使者提出：“请帮我接通你们的首领。”
“要视频。”
少年就不明所以的抖着打开了自己的终端，这会儿的地球科技还算凑合，被投放到空中的投影，清晰的就像面对面在交谈一样。
CRS的头儿赤木，是个非常典型的暴走族形象，硬派的山本头，经过精心修理的纤细眉峰，立领的缎面特攻服……背景好像是不良团体在集合……
看得出来，CRS确实是在积极准备战争。
这并不难理解，毕竟从白神组建立之日起，其实就已经和全国的暴走族们建立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白神的人不但要求打架能力，还要求学习、相貌、礼仪……等等方方面面，这在让人们对他们的团体心生好感的同时，也更加对比出传统不良团体的喧杂、繁闹、失控……
其他团体都是被白神淘汰的渣滓……这样离谱的传言，在白神众精英中二越来越高傲的姿态中，越传越广，终于引起了本身就躁动不安的少年们的强烈不满。
“请让我为我手下的行为向贵组道歉。”
在周围一片或明或暗安静的凝视中，真理上半身稍微前倾，行了一个微躬礼。虽然姿态既郑重又端庄，但真理高洁的气度却让这道歉礼节像是欠身一般的傲慢。
现场有一瞬间的静默。
天野真理自出道以来，她以往的形象都是冷淡的、超然的、如神祗俯视人间般高高在上。这是她第一次退让，称得上是在官方场合的首次服软。
只从视频上就能看出，CRS首领的呼吸，不自觉的加重了。
赤木源治在兴奋，他放在身侧的一只手悄然无息地握成了拳。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在天野面对他道歉的那一瞬间，他看着好似近在咫尺的女人，心底莫名的涌现出一种满足，掺杂着巨大的快感，令他心潮澎湃。
那个高高在上的白神，的的确确在不良中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而现在，那个传说中最遥不可及的存在，却在向他低头。
征服的欲望促使他摆出了轻蔑的姿态，顿了一下，赤木源治随即沉声道：“莫不是天野阁下以为，只要轻轻巧巧的道个歉，这件事就能如此揭过吧？”
“当然不止如此，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还是少女的首领弯下腰，右手抚上左腿，“咯嘣”一声，原本笔直的肢体就被本人折成了扭曲的角度。
“白神组，从不主动挑起事端，更严禁欺凌弱小，为虎作伥！”
在周围或轻或重的低喝抽气声中，真理连眉都没皱，缓缓的直起腰，一字一句：
“白神成员犯戒，不得徇私轻赦，功是功，过是过。即使伤人的两位是我最亲密的挚友，也不能随意放过。拥有力量并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理由。我既为白神首领，言传身教，他们的为人处世自然上行下效，归根结底，这是我的失职。”
后来有人针对真理的这段发言做了详细分析之后才发现，这位王者将伤害了CRS的罪名定论，竟然是主动挑起事端，欺凌弱小。不过这些都是以后了，反正在当时，不论是白神还是CRS，都没人有空去纠结这个。
没有任何杂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女身上。看着她动作利落的，又折断了另外一条胳膊。
真理的脸上依旧带着矜持优雅的微笑，就如同她做的事情非常轻而易举一般。直到她从腰侧摸出刀，利刃在空中闪出冰冷的锋锐光泽时，所有的人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伴随着众人不约而同或高或低的叫声，真理的腰侧被她自己的武器划出了和照片上的伤者相似的创口。
鲜血以极快的速度染红了衬衫，在下午明澈的阳光下，有着触目惊心的残忍。可伤了自己的少女依旧是那副淡漠又平静的模样，她手腕轻巧的一翻，单手完成了血振（振落积血）纳刀后，才慢条斯理的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腔调说道：
“现在，歉已经道完了。如果贵组不接受的话，我们可以来谈谈宣战的事情了。”
视频的对面，是死一般的沉默。
赤木源治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女，能成为整个白神心悦诚服的首领。为什么他们能将’正义’这种听起来就像是虚伪说教一般的词汇作为人生信条。
因为他们的首领，将她的理念一丝不苟的贯彻了下去。
不再是单纯的血腥，暴力和感官刺激，在白神，更有每个热血又冲动的少年们大脑里最朦胧真挚的梦想。
——为梦想去拼搏追逐的冲动，早就深深镌刻在了人类骨子里。
天野真理，为他们建造了乌托邦一样的理想国。
真理并没有因未马上得到回复而动怒，CRS的首领，是被自家使者的失态唤回了神智。
那位明显历练不足的少年，可能是因为近距离感受的压力太大，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尽管他急忙肃立，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将终端摔在了地上。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等到两边再次接通，赤木源治选择了接受道歉，并且停战。没人觉得他们很逊，也没人觉得不服，视频里，CRS的不良们整装静立，望过来的复杂眼神里充满敬意。
谈话完成后，在视频切断的那一瞬间，智脑所播放的相关剧情，也到了最后一幕：
【乔帮主，你大仁大义，吴长风这条性命，从此交了给你。人家说你这个那个，我是再也不信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乌托邦（捉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