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花》香魂一缕

43、千年万年为你等

　　夏茴走后不久，湖边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彼时寒离正静静地站在湖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邢烨罗穿着一身墨色长袍站定在他身后，缓缓开口道：“没有想到是你。”

　　自秦洛一告诉他夏茴救得人名字是寒离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是他了。

　　寒离……寒离……你终究还是，回来了吗？

　　寒离淡淡一笑，没有回头：“没想到你我五十多年后再次聚首在这里，却成了今日的模样。”

　　邢烨罗也轻轻一笑：“是啊，我想只有在这里，你我才会想起之前的日子……”

　　“东陆霸主的位子，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寒离转身面对他。

　　邢烨罗看着他，神色平静：“为了坐上那个位置，我愿意付出一切。”

　　寒离冷冷一笑：“包括夏茴？”

　　邢烨罗脸色阴沉下来：“你这话是何意？”

　　“为了让她将我视为眼中钉，你甚至不惜杀了辛水荷……”寒离攥紧拳头，“邢烨罗，你的心究竟是有多狠？”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邢烨罗一脸无所谓，“辛水荷早就应该死了，我留她多活了五十多年，难道还不够？”

　　“不知道念儿要是还活着，会怎么看你这个兄长？”寒离冷笑，“这个她最重视，最在乎的兄长，不仅害了她性命，却亲手杀了她的娘！”

　　“住口！”邢烨罗怒喝，周围顿时刮起一阵强风。随着落叶缓缓飘回地上，他的神色逐渐恢复正常，“蓝宸枭，你当初眼看着念儿为了保护你而死却站在一旁什么都不做，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提起她！？”

　　蓝宸枭恢复自己本来的容貌，长发飘逸，一袭深蓝色长袍和湖水的颜色几乎融为了一体：“当时若不是炎修对我下了咒，我怎么会看着她去送死！”

　　“总之念儿是因你而死，我杀了你，也算是为她报仇了！”邢烨罗说着就要上前。

　　“这样你就可以借助夏茴的力量，登上东陆霸主的宝座？”蓝宸枭丝毫没有退缩。

　　“我会待她好，我们的结局绝不会和你们一样。”邢烨罗冷哼一声。

　　蓝宸枭一笑：“如果她知道了杀死她奶奶的人是你，你觉得她还会想要跟你在一起？”

　　邢烨罗收起周身的气焰，冷冷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告诉她，当日她施展悼灵咒的时候受到了榭族力量的干扰，看到的根本是被篡改的记忆……”他慢慢上前一步，“如果她碰巧知道了你根本不是金家人，而是榭族和语族的后代，不知会怎么想？”

　　邢烨罗攥紧拳头，愤怒的瞪着他。一阵黑色的气场聚集在他的周身，样子看起来与平日里完全是两个人。

　　“怎么，你也会害怕……？”蓝宸枭嘲讽的看着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害了语族和榭族数千条人命，配有资格爱夏茴么！？

　　邢烨罗冷笑：“蓝宸枭，你我同是榭族幽冥，最终只能有一个人存活下来……不如今日我们就来个了断，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说着，他伸手朝他发动攻击，一股黑色的气流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蓝宸枭。

　　对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邢烨罗正对他的反应感到诧异之时，忽然间看见那股黑色气流对面，有夏茴的身影。

　　他猛地收住攻击，站定以后定睛一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你把夏茴怎么了！”他怒喝。

　　“不过是一个幻影，就能把你吓成这样……”蓝宸枭嘴角上扬，面露一丝得意，“怎么，你想见她？”

　　“你若伤她一根毫毛，我绝不放过你！”一团黑色的气流重新回到他手上。

　　“好……邢烨罗，我今日便让你做个选择……”蓝宸枭向他走近一步，“你是选择要夏茴，还是选择东陆霸主的地位？”他伸出右手，上空浮起一团水雾，“你若是选择夏茴，我定将她完好无损的奉还……而你若是选择霸主的位子，我只消轻轻一动手，夏茴就会死在我手里。”

　　邢烨罗看着他，手上黑色气流在慢慢地消失。他收起手，站定在原地：“夏茴若是有任何闪失，我定要你陪葬！”

　　蓝宸枭冷笑：“做个决定吧，我可没有多大的耐心。”

　　邢烨罗双手攥拳，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杀了他。可是夏茴在他手里，自己断不可轻举妄动。

　　怎么办，看现下的情形，难道真的要舍弃一个才可？

　　东陆霸主的位子他觊觎已久，为此他筹划了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准备，如今万事俱备，目标好不容易就要达成了，怎可说放弃就放弃？

　　可是夏茴……她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入他心的女子。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灵动的眼睛，想起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想起她温润娇嫩的唇，以及那一声声轻唤的“烨罗”……他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将她抱在怀里。

　　夏茴，是我让你陷入了这么危险的境地……他眸子一紧，抬眼望着蓝宸枭，目光冷冽。

　　“怎么，做好抉择了？”蓝宸枭眉头上挑，冷笑道。他话音刚落，就见一阵黑色的旋风朝自己而来，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躲闪。

　　邢烨罗，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

　　真是太天真！

　　他猛地将手上的水雾驱散。就在那阵旋风即将击到他的时候，他猛地一闪，想要避开。可没想就在他闪避到安全地带的时候，忽然看见夏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刚才所在位置的前面，张开双臂紧闭双眼，似乎是想要保护他免受伤害。

　　而邢烨罗见状完全没有收手的打算，以为那不过又是一个幻象。

　　“夏茴！”蓝宸枭朝她的方向冲去，紧紧搂住她迅速转身，竟用自己的后背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夏茴只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赶忙抬头，看见蓝宸枭嘴角流下一股鲜血。

　　“你……”她震惊的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刚才自己那一瞬间是想要救他，没想到他倒反过来将自己给救了。蓝宸枭推开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跪到在地。

　　“寒离！”她冲上前去扶住他，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夏茴！”邢烨罗震惊的望着突然出现的她——她真的出现在这里了？难道刚才并不是障眼法？
　　“你怎么样……”夏茴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神色慌乱的看着身体微微颤抖，跪在地上的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叫他寒离还是蓝宸枭了。他抬眼看她，看着她眼里的惊慌和担心，竟然微微笑了：“别担心……我还，撑得住……”

　　“夏茴……”邢烨罗见二人如此亲密，声音有些低沉。夏茴松开蓝宸枭，从地上站起来，转身面对自己一直深爱着的男子，眼里原来满满的情意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泪水，以及刻骨铭心的恨。

　　刚才她本想离开这里，但寒离却将她拦了下来，并用咒术隐藏了她身上的能量，将她强行封在石碑后面。所以刚才的一切，她全都看到了。她亲耳听到邢烨罗承认是自己杀的奶奶，承认自己是幽冥，亲眼见到了寒离变成蓝宸枭……一直到最后他发动的攻击，两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自己最后的支撑，竟然是这样一番模样。之前的那些温柔，那些拥抱，那些甜蜜的等待，现在竟然全变成了讽刺……

　　原来，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象……！

　　邢烨罗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此刻已经再也无法掩饰了。看着她满是恨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撕开，生疼生疼。

　　“夏茴……“他冲她伸出手去，声音带了些微的颤抖。夏茴在他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近他，抬手慢慢拔下头上的簪子。

　　这簪子是她在成人礼上，奶奶亲手给她戴上的云钗。她本想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将这个簪子送给他。可此刻，她却走近他，用簪子尖尖的那一头抵在他的脖子上，只消一下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泪水肆虐，她眼里此刻是满满的恨。

　　云钗的尖端划破了他的皮肤，他却感觉不到痛。

　　“对不起……”

　　她将手里的云钗顺着他的脖颈往下移，抵住了他的胸膛。她手下微微用力，尖端便一寸一寸的刺
　　入他身体里，鲜红的血溵湿了墨色的长袍。

　　“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我最信任的人，我最爱的人，却成了我最大的仇人……？

　　他嘴角上扬，悲哀的苦笑，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看着他满是柔情的眼睛，她却感觉心脏像是被撕裂了的疼。

　　邢烨罗，邢烨罗……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们之间那么多的爱，最后竟全变成了恨……！

　　一滴泪从邢烨罗的眼角滑落。“夏茴……”他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脸。你可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停下来，只为你的笑？

　　你可知，当初只消你一句话，千年万年，我都可以为你等。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收不了手了……

　　“啊——！”夏茴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手猛地用力推开邢烨罗，手里的云钗掉落在地上。

　　后腰传来一阵噬骨的疼痛，她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手抚向后腰，冷汗一下子浸透了衣服。

　　“夏茴！”两个人同时叫出声，邢烨罗刚冲上前，就被夏茴再次用力推开：“别碰我！”

　　邢烨罗被她满是恨意的语气惊住了，愣在那里。蓝宸枭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来到她身边，伸手覆上她后腰处的图腾，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夏茴觉得疼痛就减弱至消失了。

　　“感觉怎么样？”她抬头，正对上蓝宸枭担忧的眸子。她一愣，迅速抬手推开他从地上站起来，眼里也满是戒备。

　　这个人，在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假扮成另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而她直到最近两天才开始怀疑他。圣灵山上和长老拥有同样至高无上地位的祭司大人，费劲心机埋伏在自己身边，究竟为的什么？

　　难道他以为揭穿了邢烨罗的真面目，自己就会感激他，信任他！？

　　“夏茴……”蓝宸枭上前一步，却没想她又警惕的后退一步，眼里的目光早就已经不只是戒备，而夹杂了些许的仇恨。他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疼痛起来。

　　我是不是，也伤到了你？

　　邢烨罗看着蓝宸枭的神色，淡淡的露出一丝苦笑。看来，我们这次还是谁也没有赢……

　　“夏茴，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他轻轻开口，向后退去，“我会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阵白色的光逐渐包围了他，光芒过后，就只留下一地残叶。

　　“我扶你回去……”蓝宸枭上前。

　　“你也别碰我！”夏茴流着泪大喊，“你也走，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难过的看着她，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转身离开了。

　　湖边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无力的坐到地上，抱膝看着平静的湖面，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了……整个圣灵山，终于再也没有让她留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