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灰伯爵

11、扭曲

　　让她心痛独迎冷风。
　　并非他所愿，尚且无法冷静的程欢被唐钰抱在怀内，放置到安全位置。她迷蒙的双眼未有看向唐钰，就似他是无事人一般。
　　唐钰脱下外套包裹住瑟瑟发抖的程欢，她仍旧不理会，摸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打不出一个电话。他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你就这么怕我？”
　　程欢受惊地看向他，抬起手就是一巴掌，她恨极了他，他这一刻十分明了。寒风中他的脸颊因这一巴掌有些木，他捉住程欢来不及收回去的手，小小的一只手怎么就可以那样用力？程欢不说话，唐钰眼底里凉薄的笑意让人惊颤。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刚刚被打的地方，摩擦，她冰冷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脸庞，程欢手一抖就在唐钰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血过了几秒才渗出。
　　唐钰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阴郁，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说道：“开庭见。”

　　林南一打电话来时，程欢才知道所谓“开庭见”是个什么意思。
　　“唐恕自首了。”程欢一时间没有反应，握住手机疑惑似谜团一样包裹住她。
　　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呢？”
　　“周五开庭，他们好像有证据证明乔楚并不是死于非命。”
　　天开始阴了，大片的积雨云从远处逼近，她听到林南一的声音就像听学校的通知那样不专心。洪水好像涌到了跟前，满眼都是碧绿的水快要淹没了她。
　　“程欢、程欢……”
　　“我在。”
　　“你准备一下。”不知为何她一点心安都不能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像感受到母亲的忐忑与不安，这几天没什么动静。
　　怎么准备，准备什么，她漠然地挂掉电话慢慢地蜷缩在沙发上，像是有什么遮住了眼睛，她很想拿出之前奋勇的姿态，可惜懦弱如影随形地扣住她。

　　出现在法庭上的程欢已经落了形，和失了魂魄的人儿没分别。她坐在席上如同扯线木偶，程喜扶着她，虽说是孕妇，却没有增加些许重量，类似的情况从那天遗产分配之后就出现。
　　唐恕的辩护律师并不是唐钰，而是他事务所的律师，唐钰坐在过道另一边的席上，不经意看过来的目光，放在了程欢苍白的脸上，那一抹怜惜走的飞快，他是故意忽视的。

　　“法官阁下，我代表我当事人表示认罪。但是对于死者乔楚的死因，我方表示怀疑。这是乔楚死前参与的一项医药研究并和该机构签订的合约，另一份则是该药物的使用调查。由报告我们可以清楚了解到，该项药物并不可以有效地治愈患者，甚至会使患者越加病重。”他又递上一份资料，回望程欢说：“在医院工作的同事都对乔楚称赞有加，是个责任心重的人，乔太我说的对不对？”
　　程欢轻轻地点头，他继续说：“乔楚知道自己的研究对患者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后，在极度愧疚还有自责之下，决心自杀，于是即使乔太你已有身孕，就在周年纪念日前把研究所得的金额收款人转为你的名字，立好遗嘱！我说的对不对？”
　　她很长的几分钟里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程喜深知姐夫并非那个律师口中的那个人，遑论那些比她更熟悉乔楚的人，庭上议论纷纷，程欢更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听到这个指责。
　　“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
　　程欢看向法官，会不会，再看向唐钰志在必得还有唐恕阴霾的笑意，长久以来笼罩的乌云再度来到眼前，她只可以答：“不是的……”她还想要再说话，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耳朵像是失了聪一样，那个人在说什么，他为什么不断泼污水到她爱人身上，为什么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场不对称的庭审，是唐钰一早设下的局。林南一根本就和他没仇没恨，甚至还是好朋友，放出去的风声都是为了拉程欢入局，余下的那些证据证供都是唐家势力范围内的小动作而已，法官是唐枫桦的同期校友，陪审团稍微贿赂或者威胁，程欢和他相斗根本是自不量力。
　　最后，唐恕也只是酒驾入罪而已。一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是程家两姐妹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走出大楼门口，拾阶而下程欢松开程喜的手飞奔向自己的小车，一气呵成启动倒车踩下油门加速，她怒吼出声，为什么当时在庭上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失声？
　　全世界的雨打到了她，她的所有都湿透了，偏偏不发一言。
　　程欢开着车像是失控一般，她没有目的地于是乱转，七拐八拐去到了码头。阴沉沉的天气像是永远不会放晴一样，她停在那里，半开的车窗外是呼啸的海风。握住方向盘的右手，那枚钻石戒指她尚未摘下，车还没有熄火她望着无名指终是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出声。
　　“乔楚，我是不是很没用？”
　　一直开车跟在身后的唐钰下了车跑了过来，从窗外解开防盗锁坐到副驾驶座上。因为奔跑的原因他扯开了领带，呼吸不畅都是由于担忧，他英挺的眉眼此刻满是愁绪，忽地又冷笑起来：“怎么，程欢这样你就撑不住了吗？”
　　程欢抬起头来，目视前方，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样。换挡、加速，比考车牌还认真，距离码头边缘以及海面还有一定距离，唐钰料定她不会采取同归于尽这种低等手段，于是才会敢于刺激她。
　　“这样是杀不死我的，你死了，乔楚就会永远背负污名。”
　　“唐钰，如果你认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的话，那你真的是太年轻了。”她没有松脚，小车直挺挺地朝海开去。
　　难得她还有兴致对唐钰一笑，其实她早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程欢总是混淆自身所在的空间，有时她会以为乔楚还没有死，但更多的时候是她亲手撞死唐恕，唐钰会成为炮灰的原因，不外乎是他们两兄弟有些地方真的太像了。

　　——
　　“我会不会死？”
　　“如果你再放任自己神经质下去，会的。”
　　“那怎么办？”
　　“找一个可靠的人照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