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墨清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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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有七峰，自东向西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对应天幕中七星北斗。云雾浩淼，山水如画，奇花异草，争奇斗妍。
仙家之地，灵气阜盛，群山各有异美之处，尤以方寸掌门寓居的天枢峰最甚。旭日初升，灿然金光率先浸没位于险奇陡峭的天枢峰之巅的浮生宫，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唤醒一整个仙门。
当初方寸先祖菩提为浮生宫命名，既有“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劝诫向道之意，又隐含了愿方寸世世代代都将“扶助众生”视为己任的殷切希望。是故浮生宫地位至高无上，自古只有掌门及其弟子生活于此，其他人甚至不敢轻易踏上天枢峰一步。
当不怎么仔细地听着师父讲说的唐墨发现这偌大的宫殿里除了她和墨清渊之外一个喘气的都没有，就知道她注定要经历一段轰（shui）轰（shen）烈（huo）烈（re）的生活。
想当神仙的都不靠谱，和他们玩简直要虐，唐墨森森地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里便是浮生宫，为师的居所，为师日常都在大殿内办事，你暂且住在偏殿第二间房。”
墨清渊平平淡淡地说道，放开她的手施施然走了进去。唐墨的手一空，心里也像丢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她急急地飞扑上去，拉住墨清渊的袖角：“长……师、师父，我该做些什么呢？”
黑多白少的大眼睛后面点燃了一把火，明亮的期待。
墨清渊没有挣开她，只是无声叹息。
被墨清渊拎米口袋似的提溜着（……）御剑上天枢的途中，不肯死心的唐墨试探地问了他好些问题，结果依然令人失望——他虽是被封入凶剑焚寂的太子长琴那脱逃的二魂三魄不假，却把前尘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性格也不再如长琴温润，大部分时刻都冷得像块玄冰。
他朝她露出微笑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分毫笑意，不像是在看她、反倒是在透过她缅怀另一个人。
“此地清幽，适合修炼，可参照此书吐纳灵气修炼星蕴，待打好根基，为师再教你也不迟。”
过了良久，墨清渊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缓缓答道，自广袖中取出一卷书给唐墨，随即捻出结印将她轻飘飘地打出了正殿。
作为一派之长，墨清渊每日事务繁重，他习惯把这片区域封闭起来，以防闲杂人等（包括自家徒弟）打扰他处理公事。
想要追上去缠着他，却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一步。忿忿地蹲在玉石台阶上气闷地磨着牙，唐墨的怨念都能把这座山头淹没啦。
——讨厌，她是希望他陪陪自己，不是求作业！
他能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唐墨并不感到意外，三界未立、太古洪荒之时她就觉得太子长琴非常有当教书先生的潜力，只不过那会儿是亲和派现在似乎是个披着一副能叫人心甘情愿举手投降的好皮囊的真·暴力分子，崇尚简单粗暴地方式解决问题。
这些就算了——毕竟她在唐门求生存的时候遇见过比墨清渊更加丧尽天良的老师——最让她无语的是，他一个半路强占别人身体的冒牌货，竟然还真担当起方寸掌门的责任来了！该说他是为偿还罪债呢，还是天生的责任感使然？唉，长琴一失忆，顿时看不清摸不透了好多，难道这才是真实的他？难道以前的一切……全都是他的伪装？
唐墨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猜想惊得言语不能。
“长琴他……长琴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喃喃的话语不知究竟说与谁听，唐墨坚定地握了握拳，把缭绕心头的一丝疑云暂时抛诸脑后。
她本就不是来修仙的，也没多少心思修仙——她这个稀里糊涂成的半神与那些大罗金仙差不了多少，修不修估计也没什么影响——因此唐墨不打算乖乖听话回房间摸索修炼。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爬上浮生殿的屋顶拿千机匣打鸟比较有趣，她还能顺道思考一下让长琴恢复记忆的一百零一种方法=ω=
仗着自己身手敏捷装备齐全，唐墨搓搓手、抱着雕龙刻凤的朱红鎏金柱子“蹭蹭蹭”窜上房檐，一气呵成摆出蹲伏姿势手持弩弓眼前瞄准，填上飞蝗石后抬手就打中了一只送信的灵鸽。
擦掉了几根雪白的羽毛，翅尖染上点点嫣红。这只即使负了伤也要拼死完成任务的爱岗好鸟挣扎着向她飞了过来，感天动地地告诉唐墨——你这瓜娃子，老子是来找你的。
灵鸽丢下一张纸条，然后狠狠啄了一下唐墨伸出来接的手指，高高兴兴地满血飞走了。
唐墨懊恼地吹着痛处，忙换了另一只手打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笺。
淡黄撒着金粉的信纸上只有一行笔势隽致飘逸、辨不出性别的字迹，约她在忘心殿见面。
虽然按照正常走向此人多半图谋不轨，可她刚来方寸不到一天谁会有理由找她茬？真要打架她也不怕，反正她现在超级无聊不是么。
唐墨双腿交错着勾住飞檐倒挂下来，窥看墨清渊正在大殿里头干什么——一手执墨笔一手执书卷，年轻的仙人蹙着眉在纸页上勾画，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她这个被他随意打发走的可怜小徒弟。于是唐墨大摇大摆地跳下地，兴高采烈地奔去赴约了。
——远远地望见，忘心殿门前立着个高挑女子，遥望群山，清雅如莲，侧影极美。
她身着在众多方寸弟子的灰衣中尤其醒目的蓝白道袍，银冠束发、背负长剑。说是鱼龙混杂的修真者中的一员，她更像一个道姑，却比唐墨记忆里的迂腐糟老头子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情。
不管怎么说，她看起来不像坏人。
唐墨蹑手蹑脚地走近这位年轻道姑，生怕打扰她汲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道姑的耳力不错，轻松听到了唐墨刻意压低的足音，婀娜地转过身来冲她淡淡一笑——那时刻洋溢着悲天悯人之色的脸、那闪烁着神秘光芒的双眼，赫然是方才用古怪目光打量她的同门师姐！
果然此行凶多吉少，幸好她神机妙算把千机匣带上了。
“……师姐？”唐墨不敢笃定。她在离道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学着刚才看到的仙门之人行礼的方式笨拙地向她鞠躬。
道姑见状颔首，伸出右手在胸前微弯拇指食指、伸直其他三指弯腰行礼，笑言：“无需如此，论辈分，我还应该称呼您一声‘师叔’呢。”
“诶，感觉我一下子变得好老。”唐墨鼓起脸吐了吐舌头，心想什么师叔师叔祖七大姑八大姨的她这种渣渣根本就记不明白，所以她在唐家堡的时候都是乱叫一气，倒也没谁费心纠正她，“我实在搞不清楚我是怎么当上你师叔的，还是叫你师姐算了。”
“也好。”
道姑微笑，崇高圣洁，仿佛额前有一轮月亮，给她镀了一层轻柔的光辉。
她从容地伸出手，招呼唐墨道：“唐墨师妹，你看今日天气晴好，我来给你插个无敌如何？”
“等等你要给我插什么……！！！”
疑问句在道姑拔剑冲过来的一瞬间生生化作夭亡的惊呼，对方速度之快已到了幻化出无数分/身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唐墨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她以灵力催动凛冽剑气，形成一个可触的气场将两人包围其中。荧蓝幽光如夏夜流星，点亮道姑眼中的喜悦与激动。
她手握剑柄虚行一礼，字句铮然若太虚剑意：“吾乃纯阳宫清虚子门下，道号希夷。”
——听之而弗闻，名之曰希；捪之而弗得，名之曰夷。是为，希夷。
一场虚惊，唐墨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回的认亲方式搞不好会死人的！女魃姐姐那儿的道长道姑都这么放荡不羁的吗！？不过纯阳宫……似乎，有点耳熟。
可惜她们俩没什么亲好认，唐墨捂着脸字斟句酌半天，还是挑了当初女魃的那几句说辞，向希夷解释道：“我不是你们那里的‘唐门’……对，我是‘唐家堡’的人没错，但我不是断腿堡的，我也不要锅。”
希夷一怔，笑摸其犬首：“傻孩子，吾是咩姐不是毒哥，只会镇个山河吞个日月，怎么给你锅？可你若非与我来自一处，怎么就知道这——么——多——呢？”
“因为我以前有个好朋友，她也是穿来的，是个铁牢律的军娘。”
眼前浮现起女魃挥着长枪月下起舞的动人身姿，还有她勾起自己下巴承诺会给自己当一辈子T（话说“剃”是啥意思她到现在还没搞懂）时的认真表情，唐墨的喉间哽了一下，差点连这句话都说不完就要悲伤到窒息。
赤水女子献，女魃，军娘，她在那个蛮荒的时代交到的第一个闺中密友，以后却可能再也不见。虽然心知肚明这都是为了长琴而付出的代价，可为什么心口还是这么的疼痛难耐呢？
更何况长琴如今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想要的全都被残忍地夺走了。唐墨好害怕自己会落得个孤孤单单、什么都得不到的下场。
见唐墨神色有异，体贴的咩姐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明智地岔开了话题：“没关系，至少世间还有一天策府的巾帼英雄陪伴着在下，无论她现今身在何方，吾已心满意足了。”
“嗯，女魃姐姐是个非常帅气的女子，绝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儿！”唐墨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第一次在她面前扬起嘴角、展露出些许轻松的清爽笑容。
——哎呀，真可爱。
希夷被萌得不要不要的，差点把持不住地冲上去揉唐墨的脸。
身为一只半路被收进纯阳宫的咩，希夷极富有欺骗性的外表下是一颗奔放逗比的心。过去每当其尊师清虚子于睿看到她又打着尊老爱幼的旗号调戏刚入门的师弟师妹，就觉得当初眼睛一瘸认为她前途无量的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
希夷表示无压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有的人爱好酒，有的人爱好软玉温香，她这辈子就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体现自己的同门爱兄弟情，怎么就过分了嘛！？
当初她只身游历大唐壮美山河，一路上勾搭可爱软妹子无数，还差唐门炮萝时，得，安史之乱开始了。投身乱世保家卫国，希夷无惧无悔，只是忧郁自己的死因太登不上台面——手一滑无敌插给了敌方，恰好同行的傻缺叶二少好死不死把风吹荷按成了探梅，然后……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不解释。
综上所述，即使唐墨不是严格意义上她认知中的唐门，希夷仍旧对她感到无比的亲切，态度也十分的温柔。
“怎么了？”
唐墨神情有些恍惚，希夷和颜悦色地开口询问，额前太极变换而成的银饰随她微微俯身的动作垂落。
持续时间为仙力所延长的气场此时正好消失，点点流光飞舞，美得恍若萤火。
在希夷的温言提醒之下，唐墨如梦初醒地睁大了眼睛，求知若渴大智若愚地问道，“哦，对了对了希夷师姐，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那里的唐门会被叫成‘断腿堡’呢？”
“呵呵，这个问题啊。”希夷笑得如沐春风，“因为堡主唐傲天是个瘸子。”
……这个理由哪里都很不对。
“当然原因也不止这个，最重要的一点，许是因为唐门轻功太鸡肋，飞不到一半就得‘啪唧’扑街，相比之下我大纯阳‘梯云纵’真是帅得一逼！而且据七秀唐毒八卦小分队统计，每年因轻功摔断腿的唐门占了整个唐家堡人数的七成，其中故意摔断腿就是为了等路过五毒捡回家的又占七成。啧啧啧，这个门派再也好不了了，在下不予评论。”
事实总是又残酷又劲爆！为了赶紧抹掉脑子里莫名其妙跳出来的限制级画面，脸颊羞红的小姑娘扯着道姑袖子、结结巴巴地问她有没有什么快速有效的方法能够让一个人恢复记忆。她说她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忘记了她，希望能够重拾两人之间的美好回忆。
希夷摸着下巴沉思：“唔……记得听万花裴师兄说过，这个时候只要抡着那个人的脑袋往墙上撞就可以了。”
“真、真的吗？”怎么看这个方法都觉得好不靠谱啊，可希夷的表情肃穆又郑重，唐墨觉得她马上就要缴械投降被说服了。
“那当然，我可是非~常信任万花医术的。在一群能够奶出风格奶出节奏的门派里，也就万花的技术值得信赖。”希夷微笑，恶作剧地拽了一下唐墨的马尾辫，“你要是觉得我在驴你，自己去试试不就得了？——小、炮、萝。”
——远在浮生宫中翻找上古禁术（例如渡魂）的墨清渊忽然打了个冷颤。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墨清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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