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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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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先生,有客来访。”
客?诸葛孔明迷迷糊糊地被童子从几席上挖了起来。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访?只要是友人应当都知道他爱睡到晌午的习惯。
“何人?”
“他说他名唤黄石页。”
黄石页……?石……页……
还未完全清醒的脑袋暂时性迟钝。
是谁?
硕!诸葛孔明猛然明白过来。不可能!
“来人如何长相?”他心存侥幸地问。
童子抬起头,看向门口,然后回答道,“身材壮硕,头上扎着纶巾,眼很细小,声音低低的,感觉是羞怯之人,不过长得很白。”
真是“他”!不——是她!才对。诸葛孔明敛了敛眉,瞬间睡意全无。
黄硕来见他所谓何事?!就算是为了婚事,也应是黄老前来,不可能由着个姑娘自己跑来吧。奇怪。
“客人已经等先生很久了,”童子有些不忍心地说道,“他天刚亮就来叩门了,只是先生昼寝未醒,我本想通报的,但是客人听说先生昨晚睡得迟,就让我且休通报。天这么热,我就让他进来在厅里等。可是,今个先生特能睡,过了晌午还未醒,刚巧看先生翻身将起,我想报先生的,但是客人又劝住我说,且勿惊动先生。可是真的是让客人等太久了,我觉得不忍心,所以才自作主叫醒先生的。”
是吗?她等了自己一个早上加一个中午?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诸葛孔明仍不打算去见她。既然能等他一个早上,应当是不急的事。而既然是不急的事,也就不必今天见她。诸葛孔明决定当一回驼鸟。眼不见为净。想着,诸葛孔明边转入后堂更衣,边小声对童子吩咐,
“去和客人说,我不在。和崔州有约,出外闲游去了,不知去所,也不知几时回来。”
“啊?”童子呆住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明明之前客人都看到先生睡在草堂了,这会又说不在?骗傻子啊?“先生……”
“去,就这么回了她。”可是这回诸葛孔明不管这么多,掩耳盗铃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他反正是能不见就不见,与其再与那女子进行非人对话,不如他下田去干活来得自在。
他心存侥幸,想着堂堂一大姑娘,被人回拒了,应当会乖乖回府。当然他也想到了谎言被戳穿的可能性,所以虽然万般不愿,但当女子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他躬耕的地头前时,他也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
“诸……诸葛孔明……”一阵细细碎碎低哑的声音,如果不是他正好停下锄地的动作,他是绝对听不见的。
诸葛孔明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如果可以他真想当没听见,不过驼鸟也是要换气的,所以他只好万般不愿地抬起头来,只见一身穿男袍的人影缩着肩立在田梗上,低着头,嘴里喃喃着。
“姑娘,有何事?”诸葛孔明只是略大声的一喊,却见人影全身神经兮兮地颤抖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像摸不到南北般一脸茫然。
“姑娘,你找在下到底何事?!” 诸葛孔明的口气淡淡地,虽然仍是有礼却明显的疏离和冰冷。
“姑……姑娘……”人影匆忙而惊骇地打量着自己的装扮,分明是不理解为什么这样还有人能认出“他”其实是“她”。
“姑娘没有喉节。” 诸葛孔明忍住面部抽搐的冲动,指出她男扮女装的漏洞,而且她那张脸实在是还算有“特色”,他想不记得都难,“姑娘到底何事?!”
“诸……诸……诸……”抬眼觑见诸葛孔明的脸色不佳,人影也就是黄硕,更加慌乱起来,头脑呈现一片空白状,连诸葛先生这四个字也说不出来。
诸!诸!诸!她到底“诸”个有完没完啊!他不是猪都被她叫成猪了!诸葛孔明头上画下三条黑线,脸色越变越难看,这黄硕,她到底是先天说话发育不良呢,还是恶意装傻整他?!
“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 诸葛孔明努力地囤积着耐性,但是声音已经降到了冰点。
“诸……诸葛先生。”女子握紧汗湿的双手,好不容易终于把诸葛孔明的名字给完整喊了出来。
“是!在下正是诸葛孔明——,请问姑娘到底有何事!”轰的一把火窜上脑袋,为什么这名唤黄硕的女子不能干脆一点,一次把话说清楚,说明白?!一定要这样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才挤出支言碎语。
“事?先……先生……赶……赶时间?”女子胆怯地用眼角瞅着他,小声问道。
是的!他赶时间!他赶时间种瓜种豆!没时间陪她在这里发傻装愣!如果是谈婚事,那就直说,让他早死早超生!诸葛孔明僵硬地点了点头。
女子好象终于听得懂诸葛孔明说的“人话”,慌乱地用手在衣袋里掏着什么。“奴……奴家……有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难道她找他不是为了婚事?诸葛孔明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姑娘找在下,不是为了在下的戏言?”反正这事早晚要解决。她不好提,就让他来提好了。
“戏言……?”黄硕一脸迷惑地看着他,随即像想起什么一样脸胀得透红,慌乱地摇着手,“不……不是!先……先生! 我……不!奴家……没有要嫁你!不对……!不是奴家……不嫁你!是奴家不想……嫁你!不……对……,不是……奴家……不想嫁……你,是奴家……奴家……不嫁你……”她慌得冷汗直冒,可越紧张就越是语无伦次,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拙败极了,眼眶蓦地红了。
“好了!”诸葛孔明听着她一串像绕口令一样的解释,只能无语望苍天,他也算见多识广之人,就从未见过像女子这般,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如临大敌,然后搞得自己无所事从的人!而且还是个随时可能决堤的“活”(音同祸)水!活脱脱天下一奇景。黄老到底是怎么养出的,竟然养出一天下奇景!佩服!实在是佩服!
诸葛孔明盯着那因为哭泣而水汪汪的眼睛,无力地叹气,唉,算了,至少他听懂了,这位特别的女子并不打算嫁他。这正合他意。不过既然是这样,她到底是来找他有什么事?
“姑娘,你到底找在下所谓何事?”
“啊……奴家……”总算摸到了,黄硕红着眼,抖着手,好不容易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锦囊。开心地抬起头来,将手上的锦囊用力朝诸葛孔明递去,不料因为过于紧张,她掏出锦囊的同时竟然把衣袋一起抓住,然后一起朝诸葛孔明用力递去,结果用力过大,拽破了自己的衣袋,掉下的衣袋过长竟然绊住了她,眼看她就要摔向身后的湖里……
“当心!”诸葛孔明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拉住黄硕,把对方从危急当中解救出来。
脚下的碎土块和碎石块可就没黄硕那么幸运了,只能咚咚咚地从田梗上滚落湖中,溅起层层水波。
看着周围飞起的尘土,黄硕愣了半晌,似乎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诸葛孔明松开抓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羞愧至极地捣住脸,从指逢间传出低哑的声音,“谢……谢……谢谢……”
真是服了她了。
诸葛孔明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好好的站在田梗边,她也能差点跌进湖里去。自己可不想被蒙上不愿成婚便弑杀女子的罪名。诸葛孔明极无奈的按住乱蹦的太阳穴,脑中浮现一个词:
“灾星”!
对了,就是这个词,他发现只要女子出现的地方就是大灾小祸不断,状况频出,真是邪门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有了请道士驱邪的冲动。
“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他实在没精力和女子搅和了,只想远离这个名符其实的“灾星”。
“对……对不起……”黄硕的身子一震,诚惶诚恐地从指缝间向外瞅他,“奴……奴……家想还先生你的玉佩……。奴家……一直想把玉佩……还给主人,没……没想到能见到……先生。上次……上次……”也许是想到了上次的窘状,黄硕羞得将脸又藏了起来。
玉佩?诸葛孔明惊讶地看着落在他脚边的小锦囊,弯身捡了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游湖那天丢失的玉佩。
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由两个分开的半圆形组成,一边雕为凤形,一边雕为龙形。是诸葛家家传之物。前一阵子去游湖回来后就不见了踪迹,他还去找过几回,可是都没有找到,想着许是沉到湖底了,就当自己与这块玉无缘。反正是身外之物,虽贵重但也就罢了。倒是没想到竟然会被女子捡到。不过,她怎么知道这块玉佩是自己的呢?总觉得有些蹊跷,但他没有意愿去追问,他潜意识的感觉与女子的纠缠是越少越好。玉佩失而复得,而且女子还将玉佩本来有些破旧的缀穗给换了,是个非常精致的手工结。谢谢她倒是应该。
“谢谢。”诸葛孔明真心地道谢,清冷的声音稍稍和缓些却仍是疏离。
他清楚地看到那双细小的眼睛先是呆住然后瞪大,接着变得湿润,最后因为笑意而眯成一条柔和的细线……
明明是她归还了玉佩,她是那个做好事的人,为什么她却能感动得好像他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一样?诸葛孔明头上挂满问号,看着那张不好看而且傻得可笑的脸,她不过是想还自己丢失的玉佩,他去一直躲着她,想起自己之前的不耐烦,他心底冒出一点点心虚的小泡泡,现在倒不好意思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多谢姑娘。在下有事先告辞了。”
“啊?”黄硕呆了一下,然后又手足无措起来,“喔。再见。”
诸葛孔明扛起了农具,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以后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擦肩而过之际,黄硕突然又怯怯地唤住他。
“那……那……等……等一下……”
嗯?诸葛孔明停下脚步,实在有点受不了女子说话永远只说半句的习惯。
黄硕红着脸,视线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向诸葛孔明,喏喏地说道,“奴……奴家……只……只是……想说声谢……谢谢……”
如果是为了刚才顺手救她的事,她已经谢过了,诸葛孔明实地无法理解女子的举止言行,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心里担心着她会不会没等他走几步又叫住他,然后再说上一句半句令他莫明其妙的话。
诸葛孔明走出田梗,在确定女子不会再有事叫住他时,加快脚步向草庐走去。
这回,他与这个名唤“黄硕”的女子应当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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