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5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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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少年在心底有些许疑惑，但他并没有多问，毕竟这属于阮阮的私事，贸然发问是非常没有礼貌的。
只是结合体育课上的情况，以及之前在家政部门口听到的说笑，源辉二愈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鉴于日本的校园欺凌现象还是蛮多的，因此，他有些怀疑阮阮在学校里，是不是被某些人针对了。
……可是她才刚转学过来。
两个人地铁抵达了涩谷中心医院，因为在路上就已经问清楚了柴山纯平所在的病房号码，是医院一间VIP病房，所以他们就直奔目的地去探视了。
然而在上楼的时候，他们在楼梯上偶遇了一个年龄相近的少女，那个女孩惊讶地停下了脚步：“阮阮？”
“诶？”被叫住的阮阮有些诧异，好像没认出来对方一眼。然后她定了定神，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啊，你是惠子！”
……熟人？但看阮阮的反应好像也没有很熟悉啊，在认出彼此的瞬间分明有些生疏，好像很久没见了一样。
在源辉二思考的时候想着，少女已经转头对他充满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辉二君，你先去纯平学长那里吧。麻烦你告诉拓也君和小泉，我遇到了一位朋友，等会再去找你们。”
显然她是打算聊些什么，而且她的谈话的内容不想被别人听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他人的隐私没有什么好奇心的源辉二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不过，即使她的用词是“朋友”，但她和那个女生之间算得上熟稔吗？
身后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和不甚清晰的对话：“阮阮，你难道又是来——”
“没有啦，那是在新宿区……”
当源辉二敲门走进病房的时候，柴山纯平正在抱怨自己倒霉：“我本来想告诉小泉我顺利通过了文学部的笔试，结果路过A栋的时候就听到上面有人叫了一声……”
“然后，我就被命中了。”
命中？
哦，是说那个高空抛物吧。
源辉二看向病床，只见柴山纯平的腿被吊了起来，想必这就是他不幸骨折的位置。而神原拓也和织本泉的神情看起来都非常无奈，想来这个高空抛物，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纯平这是怎么回事？”少年问道。
“纯平……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不是被高空坠物砸到了，而是被‘高空坠人’给命中了。”神原拓也解释道，表情有些微妙：“唔，就是，有个女生在擦玻璃的时候不小心从二楼掉了下来，结果纯平刚好路过。”
竟然是被人给砸中了？源辉二有些错愕。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在得到应允后，一个右手被吊起来的女生走了进来，手臂骨折……她应该就是那个砸中纯平的人吧。
在见到她本人之后，源辉二忽然明白了神原拓也方才神情古怪的原因。
这个少女的装扮看起来其貌不扬，留着最普通的黑发，梳着最普通的麻花辫，戴着最普通的黑框眼镜——不是他词穷，是因为对方所展现出的模样就是如此，她好像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平无奇一般。
但其实她的五官生得很好看，可以让人隐约可以看出她之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如果瘦个几十斤，绝对是一个吸引男生目光的女孩。
是的，虽然她的个子偏高，但即使有着这样的身高，她的体型看起来仍然属于偏胖的那种。
纯平是被她当了垫背啊……还好只是二楼，不然要是脊椎出什么问题，那可就麻烦了。
少女十分抱歉地对他鞠躬道：“柴山君，实在对不起，我当时一下子没站稳就掉下来了，没想到会连累你！”
“关于医药费的问题，我们家会负责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吐槽归吐槽，柴山纯平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大度的，何况身为柴山电器社的独生子，他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错，并不需要别人帮忙。再加上这件事实在让他感同身受，于是纯平说道：“那些人安排你做这种工作本来就很不合理，一定是在故意刁难你。”
女孩的神情立刻有些黯然，但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她试探地问道：“对了，刚才柴山君说你加入了文学部的笔试是吗？”
“是啊，只差面试了。”柴山纯平骄傲地说道。相较于他之前在的模玩社，光来中学的文学社其实更有名气，经常在一些文艺杂志上发表文章，“但我感觉我面试应该十拿九稳——”
“恭喜你，”女孩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的面试已经通过了！”
柴山纯平：？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的名字是清水鸢，目前是光来中学文学社的负责人，也就是部长。”
……咦、咦？他这算是因祸得福吗，竟然直接免试了！
在柴山纯平还在恍惚的时候，阮阮也敲门进来了，在看到清水鸢之后，她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脱口而出道：“——五月学姐！你怎么在这里？”
“阮阮？”清水鸢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回的日本？”
五月……清水……？
清水五月？！
不会吧，这是他们知道的那个人吗？如果她是，那她的变化也太大了，不只是被改掉的名字，相较于之前，她的外表完全不一样了……难怪媒体到处都找不到她。
“阮阮，你们认识吗？”织本泉问道。
其实在脱口而出之后，阮阮就有些后悔了，她主要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认识的人，这才不假思索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然而她这样的做法完全忽略了五月学姐的感受，要是她不想被别人认出来呢？
太不谨慎了，季阮阮！
清水鸢用没事的那只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服，阮阮回过神来，看到少女对自己微微颔首。
“……是的。”阮阮这才开口说道，“这是我在……之前来日本时就认识的朋友。”
“清水五月前辈。”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在某处顿了顿，源辉二想。
“上次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的……”留意到阮阮身上的校服，清水鸢关切地说道：“你这是转到我们学校啦，新环境适应吗？”
“一切都很好。”阮阮答复道。
鸢尾花的寓意里有一层是“支离与破碎”，阮阮知道这个含义，因为这个名字是清水五月自己取的。至于其他人，虽然不是都清楚这层花语，但几个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询问昔日的清水五月怎么变成了今日的清水鸢。
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抹掉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变成面目全非的另一个人。
另外，源辉二还发现，阮阮和清水鸢在聊天时总会刻意地避开一些什么。但小泉都没有多问，源辉二就更不会开口询问了。
只是发现了，所以有点在意而已。
*
最后从医院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神原拓也和织本泉都表示了没能为阮阮庆生的歉意，承诺说改天一定会帮她补办，并祝她生日快乐。阮阮对此只是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在意：“没事没事，毕竟遇到了突发事件嘛！”
告别了两位朋友，顺路的阮阮和源辉二自然选择一起坐车回家。在回去的路上，阮阮简单地为源辉二介绍了之前在医院楼梯上遇到的那个朋友。
“那个女孩的名字是宫崎惠子，是比我们小一级的后辈。她的父亲是涩谷中心医院的医生，我在以前的假期里和她见过几面。”
特意提到是医生的女儿，所以是在之前来医院的时候认识的？
这个疑问才刚在少年心底浮现，阮阮就想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一般，语调轻快地说道：“幸好辉二君你先走了，因为惠子居然跟我说，‘那个和你一起来的男生是谁啊，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小孩子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不是说只比他们小一届吗，这不算小孩子吧？
源辉二突然记起来，在离开之前，柴山纯平语重心长地拉住了他，对他单独说了一句话：“辉二，一定要把握当下啊！”
见他目露疑惑，纯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的意思是，阮阮学妹看起来很不错，懂了吗？”
“……”
他应该懂什么吗？
由于源辉二记起了纯平的插科打诨，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少女此刻说话的时候，耳尖是红着的——因为宫崎惠子的原话其实是：“那个和你一起来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你们看起来好像很般配~”
……般配什么啊。
阮阮垂眸，换了一个话题：“对了，辉二君，我听拓也君说你在一套收集纪念币？”
“嗯，只差两枚了。”源辉二说道。
他并没有收集东西的习惯，主要是因为这天纪念币是在他和辉一出生那年发行的，对他们来说具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因而源辉二一直在收集。他打算在集齐之后，把它们送给辉一做纪念礼物。
“那我会帮你留心一下的。”少女问他：“话说，你还差哪两枚呢？”
帮他留意？
源辉二下意识地想要推辞，然而阮阮义正词严地制止了他：“不要跟我客气，我说过了，我要好好感谢你的。”
“所以辉二君，不要什么事情都做得那么完美……你总得给我个机会吧？”
“……”
虽然他并不需要道谢，但源辉二想了想，既然阮阮坚持要谢他，那帮忙留意纪念币这种小事倒是比做其他的事情要简单许多。若是不遂了她的心意，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夸张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先道谢吧。
“……谢谢。”源辉二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现在还没开始找呢。”阮阮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那我们交换一下邮箱地址吧，方便以后联系。”
少年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交换了邮箱，以纪念币为话题开端，在沿途中简单地聊了聊兴趣爱好。源辉二惊讶地得知，阮阮居然对刀具和枪械都很有兴趣，说起来头头是道。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也许可能是因为意大利的治安比日本要差很多。
因为夜幕已经降临了，出于安全考虑，源辉二尽责地把她送到她家所在的那个街口。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阮阮转过身来同他道别：“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总算没让我孤零零地度过了来日本的第一个生日……那么我们明天见啦，辉二君。”
“请等一下。”见她转身要走，源辉二叫住了她。
“嗯？”少女偏过头来看他。今夜月色甚好，月光清亮，即使没有路灯，也足以让他望见她脸上的神情，望见那双蓝色眼眸里倒映着的，他的身影。
原本可以很自然地说出的、非常日常的话语，在此刻竟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明明小泉和拓也都很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
“……生日快乐。”他说。
还是说了出来。
阮阮微微怔住。
拓也君和小泉也就算了，没想到看起来非常冷淡的辉二君竟然也这么贴心……啊，是她以貌取人了，几次接触下来，她早该意识到他其实是一个外冷心热的少年。
“谢谢。”少女不由得展颜一笑，同他道别。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源辉二这才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继母和父亲还在等他一起吃饭。只是走了几步，少年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留给他的，好像总是独自一人的背影。
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少年拿出来一看，原来是阮阮发来的邮件。
哦，说起来……他们很顺利地交换了邮箱，但在看到这封邮件之前，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实感。以前也不是没有女生试着要过他的邮箱，但是被他拒绝了，是因为和阮阮是朋友所以没办法拒绝吗？
又或者是因为，她的理由太过于正当了。
邮件里，少女除了告知他，她已经顺利到家，不用担心之外，她还问了一句话。
「虽然很感谢辉二君，但是……刚刚为什么会把我叫住呢，其实这种祝福，发邮件也可以说的吧。」
像源辉二这样的人，会只为了说一句生日快乐而叫住她吗？至于不发邮件而选择当面说，是因为这样更真诚吗？不，也许只是她想多了，对方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应该有把她当做朋友的意思吧？
思索着的阮阮很快就收到了来自源辉二的邮件回复。
「因为你看起来很需要。」
少女沉默了一会，看向墙壁上的照片。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独自的心跳声。
“生日快乐。”她说。
像是说给自己，也是像说给别人。
*
又过了几日，光来中学宣布体育祭即将到来。
虽然运动部的同学们在这种活动上更有优势，但体育祭要求大家重在参与，所以每个人都要尽量参与各种项目，即使是不太合群的源辉二都参加了接力和短跑。
在众多项目之中，女子长跑是最冷门的，没有人愿意参加这么累的项目。这种项目一般都是留给田径部的，如果班里没有擅长长跑的同学，通常都会采取抽签来决定由谁参加。
课业结束后，源辉二在他空闲的部活时间打算去室外体育场练习跑步。然而，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阮阮？
少女看起来跑了很久，她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汗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和后背的衣服，整个人看着非常狼狈。
这一幕让少年的心底顿时涌上了不好的预感，他在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她的项目该不会是女子长跑吧？
阮阮此刻的心情非常崩溃。
谁来告诉她，她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差劲啊。平时的体育测试也就算了，可是长跑却有两千米……这是人类能跑完的吗？
织本泉把毛巾和水杯一起递了过来：“唉，谁知道抽到这一项怎么会是你啊，明明咱们班也有田径部的人，这个就不应该抽签的。”
阮阮用毛巾擦了擦汗，然后把它挂在脖颈上，忿忿地喝了口水，咬牙切齿地：“到底是谁提议的抽签，真的没有作弊吗？”
“是谁提醒的来着……”织本泉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源辉二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沉默了几秒钟，他刚想说话，却被少女一把制止：“等等，辉二君千万别说‘加油努力相信你自己’之类的话……”
“我真的不擅长跑步，只希望神明大人到时候安排一个不那么阳光灿烂的天气，让我跑完全程就可以了。”
织本泉立刻着急地说道：“阮阮，不行，不要立Flag！”
是的，在这一瞬间，没有开口的源辉二也和小泉达成了共识。因为他也觉得按照惯例，体育祭时她会出状况的可能性，简直太高了。
“如果实在不擅长，可以去跟老师申请换人或者弃权。”少年不赞同地说道。
即使源辉二认为她可以跑完全程，毕竟从抄试卷那件事来看，她相当执着。但是，没必要坚持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这无异于是在惩罚自己。
“没用的辉二，我之前已经这么劝过了。”织本泉叹了口气，虽说她知道阮阮性格很倔，但也有些弄不懂她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坚持。
出乎意料的是，阮阮沉思了几秒，抬头看向他：“如果我说，我有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辉二君还会劝我吗？”
源辉二怔了怔。虽然阮阮看起来是那种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的率真性格，似乎没心没肺的，但他觉得，其实她是一个内心远比外表更加强大的人。
她不会轻易服输。
……嗯？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不过，一定要做的理由？
两个人对视着——这一幕落在织本泉眼里，她莫名有种奇妙的感觉。按理说少年少女的对视多是缱绻，但辉二和阮阮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与其说是对视，倒不如说是对峙，在她看来，阮阮似乎是在用她的眼神去说服辉二。
这样的对视不过片刻，源辉二开口道：“前提是，你能确保自己不会受伤。”
“当然。”阮阮说道，“因为我不仅要做……”
“我还要做好。”
凝视着少女的眼神，少年忽然感觉想到了那晚送她回家时，抬头就能瞧见的月色。
即使月有圆缺，却仍旧在不停地转动。
——清亮的、照亮着大地的月光。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5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