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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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果清水鸢没有从意外坠楼，然后恰好砸到路过的柴山纯平，那么清水鸢和柴山纯平这辈子都只能是陌生的校友关系。
如果清水五月没有因为意外而选择隐姓埋名，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学生，那么，清水五月和柴山纯平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除了表演者与观众之间的任何关系。
命运说，没有如果。
2.
媒体常说，清水五月在小时候就是一个性格非常冷淡的女孩，也许天才多自傲，身为很有名气的、光环加身的芭蕾舞表演者，她拥有这样的性格非常正常。
那是因为她不喜欢社交，为人处世比较低调，不愿意搭理你们而已——柴山纯平如是想。
媒体又说，没想到清水五月在以歌剧演员的身份复出之后，性格竟然变了很多，虽然依旧不怎么喜欢接受采访，但感觉活泼开朗了许多，若不是外表没什么变化，简直要以为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那是因为……才不告诉你们呢，清水五月如是想。
其实柴山纯平早就见过这位曾经在关东地区风靡一时的天才少女，他那身为电器社长夫人的母亲，曾经拉着他去看“陶冶艺术情操”的舞剧表演。
那时候清水五月刚刚出道，还不足以担任独舞，只是负责了舞剧中的一部分——她与搭档一起在一个大提琴独奏的少年身旁翩翩起舞，看起来美丽又安静，高贵又矜持，像一颗光华明丽的珍珠，宛若童话故事里的仙女。
在离开的时候，他在偶然看到了在台下换回常服的少女，彼时她正因为那个大提琴少年送给她的一束鲜花而笑容灿烂，比那束蝴蝶一样的小花还要好看几分——好吧，柴山纯平必须承认，相较于台上，台下的她更能给予他一一瞬间的惊艳。
原来她不是冷淡，而是因为她的笑容，只对着那一个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之间只是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的过客，所以柴山纯平只是欣赏了一瞬间，像是在夏日看到飞过的蜻蜓，冬日里看到飘落的雪一样，他只看一瞬，很快就把这一切忘记了。
不，其实也没有全部忘记，因为他在回家之后去网上查了一下她收到的那束花是什么花。
搜索引擎告诉他，那是鸢尾。
是温柔与爱，是对美好的生活的向往。
那还挺适合她的，他想。
生活照常继续，柴山纯平被莫名选召来到了数码世界，经历了全新的冒险，随后收获了几位真正的好友，也学会了融入集体之中。他念书，升学，而当初被众人议论的少女却不知所踪，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柴山纯平努力地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场舞剧，然而最后在他记忆里出现的却并非少女身着芭蕾舞裙跳动着的美丽姿态。
他只记得她在台下露出的那个笑容。
在惋惜清水五月的退场时，柴山纯平并没有想过会和她再次见面。不过他想，像她这样优秀的人，肯定和他不一样，她无论是在哪里，一定都能发光吧。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在三年之后的那天，他兴高采烈地打算去找织本泉告诉她，自己通过了文学社的笔试，却被不小心被从二楼摔下来的女生砸成了骨折——如果不是阮阮在医院喊出了她的真名，他绝对不会把当初那个高贵冷淡的女孩，与眼前这个腼腆的少女联想到一起。
于是记忆一瞬间回归，他又看到了她捧着鸢尾花的场景。
柴山纯平忽然意识到，也许他可以和清水鸢成为朋友。
3.
清水五月最喜欢的花是鸢尾花，因为鸢尾拥有很强韧的生命力，而寓意非常美好。不过这些都是另一个人告诉她的，至于那家伙现在是什么情况，已经不重要了。
受家庭情况的熏陶，清水五月从小就喜欢音乐和舞蹈，因为她的母亲在结婚前是知名的歌剧演员，父亲则经营着几家剧院，也是在父母的影响下，她从小开始练习芭蕾舞。
但清水家的家庭氛围并不好，导致清水五月从年少时就不相信爱情。她在童年时曾经见过父母十分恩爱的模样，并且十分向往，但是在母亲罹患重病之后，父母之间日渐疏远，而曾经在舞台上如同玫瑰一样耀眼的母亲，因为病痛的折磨迅速枯萎了。
而在母亲因为不堪忍受生病的折磨，选择了自杀之后，父亲竟然立即娶了新妻，理由是年幼的女儿需要照顾。每次看到父亲和继母关系要好的模样，清水五月总是会躲到自己的房间里翻看母亲的旧照片——父亲是爱母亲的吗？
答案是“爱过”。
爱情，似乎是一种有时效性的东西。
由于自身的经历，清水五月原本对家庭、对婚姻都没有任何期待，然而她在结束第一场演出时与负责大提琴的岩崎凉重逢。
“是五月吗？”少年问道。
论起音乐，岩崎家要比清水家更有底蕴，听说他们祖辈负责为宫廷进行演奏。因为清水五月的母亲在婚前就与岩崎太太相识，两家之前早有来往，孩子们也在小时候互相见过，只是在清水太太去世后，暂时失去了联系——此番能够遇到，清水先生非常高兴，他让清水五月多与岩崎家的独生子进行来往，毕竟两家人的结交对他的事业也有所帮助。
清水五月并不赞同父亲的看法，只是岩崎凉年长她几岁，比她更有见识，也更有音乐上的天赋，甚至只论外表，那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少年。在她结束紧张的演出之后，他主动送来了一大捧鸢尾花，并对她的初演进行了一番鼓励和肯定，这让清水五月认为，对方的确适合来往。
“我记得五月小时候很喜欢笑，怎么长大之后都不笑啦？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岩崎凉问道。
倒也不是，其实她很感谢他送来的花，很好看。
只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她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比较孤僻，不喜欢展示什么表情，更不喜欢说话而已。有时候在家里，父亲和继母几天都不一定能和她说上几句。如果不是因为演出有要求，她根本不会露出任何笑容，毕竟生活里没有什么值得她开心的事情。
“表演时的笑容就很不错啊，虽然有些僵硬，但是很好看呢。五月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最适合露出笑容的人。”
……真的吗？
此后两人经常会在剧院的表演上遇到，就算没有表演，岩崎凉私底下也会来找她。他练习了许多她会用到的舞曲，陪她排练，陪她聊天，他对她好到简直无与伦比，成功地融化了清水五月在母亲去世之后为自己筑成的一座冰川，温暖了她孤寂的心。
没有谁不会被真诚打动，于是她开始在私下试着开始练习如何去笑，当然，那笑容只对着他一个人。
她只想在他面前做到最好，因为他是最特别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正当清水五月对两个人的关系产生幻想，以为她也许会觅得母亲未曾拥有的幸福时，一次偶然的晕倒让她在医院中检查出，她不幸遗传了母亲曾经所患有的疾病。虽然症状要比母亲的情况好一些，但治疗方式却不是她能接受的。
也是在这时候，清水五月从母亲留下的遗物里发现，原来她不是因为无法忍受病痛的折磨而自杀，而是因为使用的药物里含有过多的激素，让她失去美好的外表和身材——母亲并不愿让父亲看到她如此丑陋的模样，她想让一切停留在两个人最好的时候，然而这时候她却发现了丈夫与一个女人的私情，最后在失望与愤怒之下，才选择了这样的结局。
但很可笑的是，那个在母亲眼里破坏了他们夫妻感情的人，却并非清水五月现在的继母。
……父亲并不只有一个情妇。
起初清水五月觉得母亲的做法很不值得，但直到她因为接受治疗，然后惊恐地发现身材以一定的速度开始走形，如同注入了空气的气球一样，产生了膨胀的去世，她无法再穿上之前的舞裙了——少女开始恐慌。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连鞋子也无法穿进去了，她必须彻底告别她的舞台。
父亲毕竟是父亲，至少在他没有搞出私生子之前，她是他唯一的孩子。因此，清水先生动用了人脉，让她不知不觉的从媒体的视线中消失了，没有隐退表演，也没有交待后续，在人们意识到曾经被大肆报道过的关东双姝似乎很久都没有出现了的时候，清水五月已经在保密情况很好的私人医院接受治疗了。
她改了名字，也从原本生活的栃木县转学到了东京都。
只是在彻底无法面对世人的目光之前，在彻底忘记自己的过往之前，少女想要去和自己曾经喜欢的岩崎凉道个别，虽然她知道两个人已经不再合适了。
她发了简讯，约岩崎凉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只是她在提前到了之后，因为没有直接落座，先去了趟洗手间，等她回来的时候，岩崎已经在预定的座位上了——大约以为她会准点到，岩崎凉此刻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揽着一个同龄的女孩坐了下来，直觉不对的清水五月低着头，坐到了他们看不到的背后。
“你带我来真的好吗？”女孩问道。
“等会你坐到一边看我和清水聊天就行了，她又不会知道你和我是一起的。”岩崎凉说道，“不让你亲眼看到，你怎么会相信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清水五月撇清关系的呢？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只是碍于两家的面子，没办法拒绝她一直以来的纠缠而已。”
“什么关东地区有名的芭蕾美少女，怎么比得上你呢？”少年笑着说道。
“……”
纠缠？
清水五月在心底冷笑一声，她何时纠缠过岩崎？不是这家伙主动找她的吗？
她将手机调成静音，默默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然后把岩崎拉黑了，和父亲离开了栃木县。在抵达东京都涩谷区之后，她给通讯录里除了家人之外的唯一一个朋友，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当做与世界最后的告别。
收件人，北川映见。
柴山纯平在次日听说，有个女孩登上了涩谷地区最高的那家商贸大楼的顶层，疑似轻生。只是在警察劝说之前，那个女孩就已经被人劝了下来，这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那个高度太可怕了，如果要跳下来，一定会没命的。
还好她被拉住了。
收到清水五月发来的消息的人并不是北川，而是负责整理姐姐房间里的物品的季阮阮。当她报警让警察们疏散周围的群众，并且赶到商贸大楼的顶楼时，清水五月已经站在边缘处了，然后少女就做出了让警察们都吓了一跳的举动——季阮阮冲了过去，直接冒着危险把清水五月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她将清水五月按在地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话：“太阳的光强烈而明亮，可是日光再强烈、再明亮，也总有照不到的地方。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和黑暗……如果你放弃自己，那么永远不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光。”
“这是我想轻生的时候，别人告诉我的一段话，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五月姐姐，没有必要在意那些不在意你的人，你所需要的，除了时间的治愈，还有对自己的信任。”
“你可是月亮啊，你是在夜晚照亮很多人的‘月’。”
彼时清水五月坐在地上怔了好一会，最后一把抱住了阮阮，痛哭了起来。
在婚礼结束后，柴山纯平曾经疑惑地问她：“你为什么一看到这本书，就知道是阮阮回来了呢？”就算这是阮阮的画风，那也可能是别人送的啊。
对此，清水五月笑了笑：“扉页的那段话是她对我说过的，因为这段话，我之后才能够遇见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这样珍贵又特殊的礼物，阮阮一定不会由别人代为转交。”
4.
要论柴山纯平对织本泉的好感，要是说他喜欢她，并不为过，只是这份喜欢又多么深刻，就不一定了。而且他这人并非行动派，因为他很担心自己行动会被拒绝。所以即使从数码世界回来之后，他远比之前更自信了，但在面对织本泉的事情上，他仍旧不敢有什么多做。
所以柴山纯平只能看着神原拓也和织本泉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好，然后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高的作业，深沉叹气。
没办法，他毕竟不是拓也啊。
而且他想了想，如果和小泉在一起的是拓也，他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因为至少她不是被哪个不认识的混蛋给抢走了。虽然这句话听着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嗯，一定是他想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柴山纯平觉得清水五月和他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当然不仅因为她的外表与之前充满了很大的差别，也不只是因为她对他解释身材走样是由于失恋而进行了暴饮暴食。
他并不是笨蛋，所以他能听出来这是借口，暴饮暴食是能够减下去的，像清水五月这样骄傲的性格，她就算能够容忍自己的放纵，也绝不会因小失大，因为所谓的爱情而放弃自己上台表演的机会，所以她一定有什么苦衷。因此，柴山纯平不会进行刨根问底的追问。
只不过，少年隐约能够感觉到，清水失恋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为此他还在心里狠狠不平了一番——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都有人不珍惜啊，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在另一种意义上而言，清水五月之于柴山纯平，是可以忽视性别的好友，因为在两个人逐渐熟悉起来之后，他可以与她嬉笑怒骂，开着各种玩笑，说各种他为了面子而不愿意说的话。不过，或许是因为她比较早熟，对他来说，她同时也是知心姐姐一样的存在。
在柴山纯平遇到一些事情之后，他会主动去找清水五月进行倾诉，然后就可以从她那里收获有效的安慰和建议。虽然经常会让他有一种觉得自己很幼稚的挫败感，但不得不说，能够有清水的陪伴，对他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
从光来中学毕业后，两个人考入了在同一座城市的，相邻的两所学校。令柴山纯平惊讶的是，清水五月选择是有去意大利进行交换项目的音乐大学，该行去学歌剧了，对此，她解释说是想要继承母亲的遗愿。
可是以前没听她提过啊，而且这也算是全新的开始吧，清水肯定付出了很大的勇气。
“毕竟我这个情况，暂时也没办法跳舞了。”她说。
柴山纯平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他远不如她擅长表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让他非常懊恼。
一直以来都是清水在帮助他，他反而没有为他提供过什么……
读大学之后，两个人经常在考试之前一起到柴山纯平读的那所大学的图书馆进行复习。虽然专业不同，学的内容也不一样，但重要的是一起学习。
“抱歉，我来晚了。”柴山纯平急匆匆地赶到图书馆，满头大汗地与她道歉。
清水五月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没事，才过了五分钟，给你占好位了。”然后递给他纸巾，让他擦汗：“肯定没吃早饭对不对？昨天又熬夜了对不对？早餐给你买好了，去外面吃了再进来。对了，还有这杯咖啡，拿来提神吧。”
“……太完美了，清水君。”柴山纯平由衷地感叹道。
“喂喂，‘君’这个称呼是不是有点不对。”清水五月白了他一眼。
站在图书馆外吃着有些凉了的早餐，柴山纯平充满感激地想，清水五月这个人很好……他可比起寝室里那个最先交往了女朋友，然后天天起早贪黑追着女王大人伺候的家伙幸福多了。等一下，他的这个比较似乎不太妥当，清水可不是他的女朋友。
如果清水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那他肯定就享受不到这个待遇了，到时候追她的男生就算排队，可能也会从这里排到意大利。而且，说到底他之所以会和清水认识，也不过是因为清水遇到了不幸的事，这才机缘巧合。
如果清水能够一直像以前那样耀眼，他根本不会认识她。
……但比起他们的认识，其实他更希望她从来都没有经历那些不好的事情，即使他们会因此而错过交集。
5.
清水五月并不是天生冷淡的人，如同某个被她已经拉黑了的家伙所说的一样，她小时候确实很喜欢笑。但是，她自认为就算是小时候的她，也绝对和开朗活泼沾不上关系，她的性格就不是那种非常外向的类型。
然而在认识了柴山纯平之后，少女突然发现，她之前的生活实在是枯燥乏味，没有一点乐趣。为什么纯平这家伙，每天都能过的那么快乐呢？
她曾经带着些许郁闷，询问过柴山纯平，少年的答复是给她变了一个简单的魔术。
“我觉得我应该属于知足常乐吧。”柴山纯平回答道，“虽然我和拓也、辉二他们不一样，但是我也有我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啊。”
“既然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人，那我当然能够感到快乐。”
听起来很简单，但又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清水五月心里如是评价道。不愧是纯平，他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她却未必能做到。毕竟两个人到底不一样，纯平人缘要比她好多了，她也曾经拥有好人缘，总是站在人群的中央，身边围满了想要和她交好的人，但清水五月一直都清楚，那些人里并没有几个是真心的。
外貌、能力、家庭，即使还没有成为成年人，少年们的交往就已经不再那么单纯了。譬如她在光来中学受到的排斥，就可以说明一切。
少女把柴山纯平当做研究对象一样，认真观察了一段时间，最后感到恍然。
如果想要有交往到真心的朋友，那么一定要对别人真诚相待，就像柴山纯平对她一样。
她以前过于封闭自己的内心，即使有人想要与她说些真心话，但也因为她外在的冷淡，选择了望而却步。
但是，纯平还是和她不一样。
清水五月推了推没有镜片的眼镜框，她想，能够和柴山纯平成为朋友，真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因为她相信，与这样的人多多来往，一定能够给她带来不一样的体验，让她感受到之前没有体会过的快乐。
在读大学的时候，两个人的默契程度几乎已经达到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的地步了——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情况真的差不了多少，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要好，柴山纯平甚至连怎么跟女孩子告白，都会过来问她。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清水五月正在削苹果，她手里的刀不小心划破了手，这让她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在简单进行过处理之后，她在电话里问他：“怎么，你不是对小泉的心天地可鉴吗，为什么现在竟然移情别恋了？”
如果柴山纯平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并且能够顺利交往，那么对方一定会很介意她这个异性朋友的存在，也许她和柴山纯平的友情……即将画上句号。
这家伙，怎么毫无知觉啊！
“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因为在拓也面前，我一点戏都没有……而且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啦，我是被逼无奈啊。”在柴山纯平絮絮叨叨的解释下，清水五月这才知道，原来这家伙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这是他要面对的冒险。
而他之所以来询问，是因为那个女生的条件非常优秀，他想要知道怎么样才能在被拒绝的时候不那么丢脸。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告白比较好。”清水五月说道，“要不就乖乖认罚吧。
“我知道我肯定会被拒绝，我可没有抱着‘要是对方答应了岂不是赚到了’的侥幸，毕竟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只是，既然怎么样都是没面子，整天被同学们群嘲，要比被女生拒绝一次要无奈很多。”柴山纯平说道。
“你这家伙，就是朋友太多了。”清水五月吐槽道。
社交真麻烦，她想。
事实比想象更残酷，柴山纯平不仅被拒绝了，而且还被拒绝得很惨——由于不放心，清水五月悄悄地跟了过去，然后目睹了全程。
“就凭你还想跟我告白？你想太多了。”女孩冷笑道，“就算你瘦下来我也不会考虑的，像你这种人，别说是我了，就是其他女生也不会搭理你。你还是回去照照镜子，然后想想怎么孤独终老比较好吧！”
“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比你优秀一百倍。”
其实对方说的话比上述情况更难听，只不过清水五月把那些更不好听的话在大脑里屏蔽了。虽然她当时很想过去对那个女生讲道理，但她还是没去，因为她知道以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就算过去了也是白送，还会被一起嘲讽。
柴山纯平被打击的很惨，哭丧着脸回来了：“难怪小泉会选择拓也，我居然是个那么差劲的人。唉，清水，你别理我了，要是搭理了我，说不定你也会跟我一样孤独终老。”
他本来设想的是就当认识个朋友也好，毕竟他的人缘好也是有目共睹的，没想到对方这么讨厌他。
“……”
“至少那家伙好像不知道你是柴山社长的儿子。”清水五月冷静地说道，“不然她的态度可能会稍微好那么一点。”
“但我从来都不在交友上指望我爸爸啊。”柴山纯平沮丧地说道。
也是，如果他的同学们知道这个情况，也许就不会拿他拱火了。
只是看着在角落里自闭的柴山纯平，清水五月感觉她的心底莫名的冒火，也许可能是她有偏见，柴山纯平所遭遇的事情总让她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她甚至觉得那个女孩长得很像当初岩崎带到咖啡馆的那个女孩……冷静，要冷静。
“纯平，你不要气馁。”清水五月冷声道，“谁说别的女孩不会搭理你的？我来证明给你看！”
——他值得被认真对待，他值得很优秀的人。
柴山纯平以为清水五月不过是在安慰他，他挥了挥手，没有答话。
然而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柴山纯平都没有再见到清水五月，他心里担心，打她电话给她，她只是说因为有事要回老家，请了长假，还说她很好，不用担心，有事可以使用电话留言。
刚开始的几天，柴山纯平虽然觉得有些孤单，有些不适，但还处于能够习惯的情况。只是时间长了，他就发觉，没有清水五月，他的生活无法像之前那样快乐。
对他来说，清水五月是他生活，甚至是生命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只是因为两个人相识许久，更因为她总是会支持他的想法，是他的力量，是他的同伴。
……也许，他的心慌意乱，不只是如此。
正当柴山纯平担心她会不会是遇到了不测，快要选择报警的时候，清水五月回来了。
6.
清水五月并没有直接回学校找他，而是寄给一封信给柴山纯平，里面附送了一张表演的邀请函，地点是在长野县。同时，她在心底提及，希望柴山纯平带好装备，新年假期将至，长野是个滑雪圣地，可以一起去那边旅行。
柴山纯平想了想他滑雪的样子，心底颇为担心。
如果摔倒的话……他真的会滚成雪球吧？
不过，让柴山纯平震惊的是，他差点没有认出来清水五月。
没错，是清水五月——而不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清水鸢”。
在两个人约见的滑雪场外，柴山纯平错愕地眨了眨眼睛，发现清水五月正笑容灿烂地与一对年轻男女进行攀谈。那个女生的眼神看起来十分不善，而男生的眼睛简直是要黏在她身上了。
不得不说，清水五月笑起来十分有杀伤力，哪怕是她当初因为表演而做出的公式化微笑，也因为清冷矜持十分吸引人。更何况是她如今恢复了外表，发自内心所露出的温暖的笑容，让人看了在心生亲近的同时，却又碍于她的长相与骄傲的气质，在挪不开目光的同时，又不敢主动搭讪。
柴山纯平看了好一会，忽然发现那个一直瞪着清水的女生似乎有点眼熟。
诶，这不是那个之前给狠狠打击了他一顿的女孩子吗？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清水五月回头望了过来，目光与柴山纯平交汇，她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唤他：“纯平君！快点过来，这位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岩崎学长！”
咦，还特意给他加了“君”的称呼……清水到底是想做什么？
其实清水五月也觉得有些好笑，简直是无巧不成书。她原本只是打听到这个女孩要来这里滑雪，所以特意制造了一个偶遇，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竟然真的是岩崎凉当初带到咖啡馆里的那个女孩，也正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听这人当时对纯平说的话，她还以那个女孩的品味有多么高级，男朋友有多么优秀呢，没想到居然是她拉黑了的岩崎凉！
见柴山纯平走过来，她一把挽住了对方的手臂，落落大方地对岩崎凉介绍道：“岩崎学长，这位是我男朋友，柴山纯平。”
面前的情侣一起睁大了眼睛，看起来非常错愕。
岩崎凉万万没想到，当年他想甩掉的却不声不响地消失了的少女，如今成长的如此漂亮，而且她似乎真的像从来都没有对他产生过好感，只是他自作多情一样，对他态度非常冷淡。当年能够红着脸唤他名字的少女，如今竟然只会疏离地喊他学长。
还有，她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如果不是因为外貌，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是清水五月——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柴山纯平一眼。难道是这个家伙，让五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至于那个女孩，她则是压根没想到，自己瞪了半天的女生，竟然会是她曾经取笑过的男生的女朋友。
“宫本同学。”清水五月对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之前纯平应该跟你解释过吧，他是因为玩游戏才想要跟你交个朋友，没想到你完全不信……这家伙，真是不听劝，我明明都不让他去了，偏生他以为你脾气好，只是搭个话也没什么，没想到你这么讨厌他。”
“不过很遗憾的是，他恐怕并不能像你祝福的那样选择‘孤独终老’了，毕竟我是喜欢他的。”清水五月说道，“最后要感谢宫本同学你的提醒，他这样的人啊，确实其他女生都不会搭理。”
“因为他配得上我。”
“……”
因为这番话，岩崎和宫本的脸色都变得像调色盘一样好看了。
至于柴山纯平，他在清水五月说他是她的男朋友那一刹，整个人就已经傻了。
7.
在清水五月消失的时间里，柴山纯平一直在思考人生，他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比如在和清水五月认识的那么多年里，除了小泉，他竟然真的没有对其他女生产生过好感。
因为无论身边出现了哪个漂亮女孩，柴山纯平总是会回忆起年少时看过的清水五月的那场表演，回忆起她捧着花的笑容，然后感觉远不不及她。
抛开外表，在了解了品行之后，柴山纯平还是会下意识地拿对方和清水五月在心底悄悄对比一番——然后，再好的女孩子也与他无关。
不是因为清水五月太完美，而是清水五月对他太完美了。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可能和清水五月之外的人再那么要好，再那么合拍……那么，她是否会对他之外的人这样呢？
柴山纯平想，他也许喜欢上清水五月。毕竟认识了那么久，他们是那么的了解对方，是那么合适——但不是因为合适才喜欢，而是因为生活里的感情本就不是轰轰烈烈的，他对她的感情体现在细微处，是并肩多年后的日久见真情。
只是再怎么说，这些都只是他的设想，甚至有些不礼貌，毕竟清水未必会喜欢他……尤其是在看到她如今的外表之后，柴山纯平彻底失去了信心，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排队排到意大利的男生们了。
在成功地讽刺过宫本，并且让岩崎对他当年的做法产生后悔之后，清水五月挽着柴山纯平离开了，若不是她没有长长的裙摆，她简直宛若一个正在走红毯的，胜利的女王。
“纯平，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开心点？我可是帮你出气了。”清水五月笑着说道，语气里不无得意。
“嗯……”柴山纯平有些心不在焉：“谢谢你。”
她刚才的那些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谢我做什么？纯平，我应该谢你才对。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开朗……对了，我送你的邀请函带了吗？”清水五月问道。
“带了。”柴山纯平点了点头。
“那就好，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清水五月说道。
也许是因为长野县的天气太冷了，柴山纯平猛然发现，她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你的身体……”他担心地问道。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
清水五月带他去的地方是位于雪山山腰上的一处小礼堂，根据管理员所说，这里平时也会充当剧院。里面的暖气开的很足，这让柴山纯平稍微放心了一些，可能清水之前只是太冷了，他想。
女孩让他坐在观众席上，然后拎着她的登山包，直接去了后台。
柴山纯平环顾全场，然后惊讶地发现只有他一个观众。
他心里忽然一跳。
……只有他一个观众？
这时候忽然有悠扬的钢琴曲响了起来，柴山纯平微微一怔，虽然知道这只是录好的乐曲，但居然是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清水五月的时候，由岩崎凉用大提琴所演奏的那首曲子。因为岩崎的出现唤起了他的记忆，再加上他对当年的那场演出确实印象深刻，所以这才记忆犹新。
太巧合了……
不，是太用心了。
琴曲是忧伤的旋律，作曲家是法国人，但舞蹈是由俄国人所编导的芭蕾独舞——礼堂的灯暗了下来，只有台上亮着灯光，宛如皎洁的月色。只见清水五月身着白色芭蕾舞裙，缓缓移步出场，她向台下看过去，与他对视，然后微微一笑。
这首曲子是《天鹅之死》。
台上，清水五月将天鹅垂死重伤，渴望重新飞翔表演的淋漓尽致，她在安静的湖面上挣扎着，终于奇迹发生，她跳起来，飞向天空，却因为筋疲力尽，只能抬起一只翅膀（手臂）指向天空，然后闭上眼睛，缓缓倒在了地上。
琴曲的音乐戛然而止，节目已经结束了，舞者理应站起来对观众致谢。然而清水五月并没有站起来，柴山纯平懵了一瞬，回忆起她最后那个倒下的动作，她当时由全身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下来，仿若求生的意识随着挣扎的结束一起消失了一样……他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跑舞台。
“五月——”
他第一次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你坚持住……”
“没事、没事的。”被他抱在怀里的天鹅姑娘轻声说道，“你喜欢这个表演吗？我想……给你一场专门为你而来的演出。”
“我知道不能这样，但是，我不想像母亲那样……我不想。”
他值得很优秀的人，但这个人也许不一定是她。
可是她不愿意像母亲那样，只能心灰意冷地选择死亡。如果是她，她宁可选择被湖水淹没这样壮烈的结局，如果她注定有很短的花期，但至少要为了真正喜欢的人绽放过。
阮阮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可是改变她的，让她能够找回了力量重拾歌剧的人，是柴山纯平。
“……纯平，你值得被认真对待。”
8.
在将清水五月送往医院后不久，柴山纯平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父亲。
中年人一脸愠色，仿佛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给他一拳的冲动。
“我知道我拦不住我的女儿，我没办法阻止她的决定。我清楚地告诉你，她现在的外表是停了一直以来使用的药物才造成的，然而代价很严重，后续必须使用副作用更强的药物才能把病情稳定下来……她为了这场表演，不惜面对生命危险！”
“五月本来已经答应过我，说她会从音乐大学休学，然后跟我去国外好好养病，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偷偷这么做，为什么会突然告诉我，她想留在日本。”
“现在我知道了，臭小子，她是因为你……”
“我不管她这病能不能根治，但如果你敢辜负我的女儿，我要你好看！”
“对不起，伯父，我不知道五月……”柴山纯平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猜到清水五月必然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会恢复之前的模样，但他万万没猜到她居然背负了那么多，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勇敢。
多么沉重啊，如果是少时的他，一定会惧怕这样汹涌的、足以将他吞没、压垮的喜欢吧，可是他不是以前的他了。
如果她要坠入冰冷的湖水，那他一定要将她拉回来。
“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柴山纯平郑重承诺道。
9.
对于朋友们来说，两个人的交往似乎有些令人意外，又好像理所当然。
毕竟这两个人从中学时关系就非常要好了。
不过让清水五月有些困扰的是，柴山纯平一直没有跟他正式表白。
虽然这家伙说他其实表白了，但是那时候清水五月已经昏过去了，她没听到而已，然后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一遍……“因为当时的情况太突然了，当时我真的以为你可能就像那只天鹅一样，很快就要离开我了，所以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说的话感觉很羞耻。”柴山纯平说道。
为此清水五月嘀咕了很久，但她也没说什么，毕竟纯平其实不像他外表看起来外向，他的真实性格还是挺腼腆的。
清水五月的病情休学两年后有很大的好转，随着医学工作者们的研究与突破，她最终在美国的一家医院里找到了抑制病情的方法，而且可以不再使用那种高含量激素的药物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的身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干脆直接申请了在意大利的交换项目，留在意大利练习歌剧表演。
她的第一场复出表演是在二十四岁，地点是位于意大利威尼斯的凤凰剧院，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天鹅一般的芭蕾舞者，而是涅槃重生的歌剧演员。
因为提前进行了宣传，有来自日本的媒体慕名而来。在表演结束后，坐在最前排的来自女记者问她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她笑眯眯地回答道：“是男朋友哦。”
“诶？！”
不过让清水五月没想到的是，她接到了来自柴山纯平的电话——这家伙说他现在在剧院外面，没有身份证明进不来。
清水五月喊了助理去带他进来，于是结果日本各大娱乐媒体的头条新闻诞生了，曾经的芭蕾天才少女清水五月，在首次复出的时刻，被男友现场求婚！
没人知道柴山纯平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这么做的，毕竟他并非一个特别勇敢的人。
“我知道我其实从外貌到能力各方面都没有五月优秀，但是，我会像以前那样继续陪着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五月，你、你可以嫁给我吗？”
当然可以，而且只能是他。
只有他可以无视清水鸢与清水五月的差别，用一视同仁的态度对待她，他是她的挚友，也是天鹅跌倒的瞬间所记挂着的爱人。
“那你还真是赚到了。”清水五月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那就让我……成为你的月亮吧。”
她抱着他送的鸢尾花，然后伸出无名指，等待他为自己戴上戒指。
10.
虽然大家都是普通人，但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所爱……平等的、真挚的爱。
在她或他的眼里，你独一无二，远胜所有人。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番外一
